第10章
“怪不得啊……这些年门罗矿脉被大肆采收,想必也是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也不怪你不在意。”
伊帝笑得越来越大声,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停下来后慢悠悠问了一句:“希亚,你真的不恨吗。”
“我给你这个机会,去把那位首席执政官,拉下来。”
“噢对了,前提是,把门罗矿脉的真正归属权,抵押给我。”
希亚没有说话,只有伊帝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这间会客室里,自此,录音戛然而止。
陆谨一直注意着谢柏星的面部表情变化,只要他一有不对劲就立刻把铭牌夺回。
他看到这位从他进来一直神色不动的少将自从听到希亚的声音之后脸色就阴郁下来,像蕴着什么疾风暴雨,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谢柏星怒极的表现。
一向脾气柔和好说话的少将,也有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几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气,维持着面上的温和有礼,朝陆谨问道:
“先生,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您这份录音是从哪里得到的吗?我很需要这份录音,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我会满足你。”
甚至还没弄清楚需要什么条件,就急急忙忙地许下承诺,陆谨心里摇摇头。
“谢少将,你先别急,这份录音并不能证明什么,不可能助执政官摆脱罪名,反而会打草惊蛇。”
陆谨偏冷的声线让谢柏星刚刚有些急虑的心稍微静了下来。
“抱歉,是我莽撞,不过还是想请你把这份录音交给我,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办到。”
谢柏星听进去了陆谨的话,知道这份没头没尾的录音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可这也是帮哥脱身的希望之一,哪怕只有一点,他也想要抓住。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哥走上元上将的老路。
门罗矿脉是德雷西的家族财产,当初希亚被元家收养之后,门罗矿脉的归属权对外称是转移到了元邈身上,就是为了希亚不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
甚至因为门罗矿脉,在那段时间里元邈经历了带着最大程度粘稠恶意的“意外”,还要应付大量目的昭然若揭的结交。
以至于谢柏星在那时候看着元邈熬红的眼心中怒极,恨自己能力不足,不能帮哥排忧解难。
也恨这位突然加入他们,带来一堆麻烦事的不速之客,希亚。
这件事算是元家众人心照不宣的秘辛,甚至除了元邈、元上将和希亚自己,整个伊里昂也就只有零内部的一些人知道。
可根据录音表露出的信息,他哥显然是因为门罗矿脉才入狱的,甚至这一切都是伊帝的自导自演。
可希亚呢,他明明知道矿脉的归属权在他身上的,难道伊帝说的那些话他都深信不疑吗?
谢柏星本来之前还有不解,现在听到这个录音的时候却什么都明白了。
他攥紧了拳。
狡诈的君主一个人无法将这场戏进行下去,所以找来了希亚,让他成为开启这出戏的钥匙。
第9章
可是这些事为什么哥没有告诉他。
皇帝对外只说是元邈勾结拉斯,出卖了星民的利益,对具体涉及的案件却是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是他将某条矿脉献给了拉斯星主以表投诚忠心。
可谢柏星从没想到会是门罗矿脉。
元家也有历代传承的矿脉,所以谢柏星只怀疑是元上将疏忽,将矿脉的归属权泄露了出去,才会拖累元邈下水。
至于为什么他不认为是他哥的疏忽,无他,元邈不管做什么事都实在太严谨可靠,也太能让人下意识依赖。
而且他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很确信。
可无论是谢柏星设想当中的哪种情况,也都跟门罗矿脉扯不上关系。
怪不得他查遍了元家所有的矿脉转移记录,甚至几乎要将元家上上下下全都翻透,都没找到那条被谣传说元邈献给拉斯的矿脉。
也没找到那个背叛元家的内鬼。
——能作证元邈与拉斯勾结的人,必然对元家内部情况了解颇深。
谢柏星怒极反笑,他碾着那块铭牌,试着调整呼吸以此平复内心的骇浪。
这个内鬼是谁都好,却没想到会是希亚,他倒是不知道希亚什么时候回主星城了。
还跟伊帝搭上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
要说对星系的归属感,谢柏星是极淡薄的。
他自小就生活在主星城的下城区,从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所幸被当地的孤儿院收留,才没被冻死在下城区的那个寂静的冬夜。
但好景不长,谢柏星七岁时老孤儿院院长去世,主星城下派的新院长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老院长在时,下城区孤儿院的生活条件虽然绝对称不上好,可却足矣保证每个孩子的温饱问题。
而新院长一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给孩子们依据长相排了个名,最后隐晦地示意他们把排名最末尾的那几个孩子赶出孤儿院。
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他们有碍观瞻,不好被领养,会影响他的工作评分,就让他们出去历练,提前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可在场谁不知道,六七岁大的孩子被赶出去,哪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谢柏星虽然并未被精细照料着长大,可也从小就显露出了糙养也挡不住的灵动好看,照理说并不在这几个孩子一列,甚至性格温和长相可爱的小柏星会是领养家庭中最抢手的那一批。
当时新院长锐利的目光在即将被送走的孩子身上一扫而过,在看到谢柏星的时候却顿住了目光。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谢柏星看了几秒,直愣愣梗着脖颈的谢柏星在一众像鹌鹑一样畏畏缩缩的孩子群里尤为显眼。
新院长眯了眯眼,小孩子不懂掩藏情绪,他能看出来谢柏星眼底燃着可以吞没他的怒火,整个人像是突然进入攻击姿态的刺猬,对着惹怒他的人毫不留情地竖起尖刺。
男人摸了摸被保养得油光满面的脸,对着身边的人朝谢柏星那边抬了抬下巴:“他是谁?”
旁边的工作人员谄媚的陪着笑回答:“不过是老院长收留的一个流浪儿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只有长得好些。”
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这次被调来的新院长不是个简单角色。
新院长是来自主星城的贵族,是因为犯了错才下来避风头的,可半分也不能开罪了。
男人微微笑着,勾勒出一个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弧度,转头开口对工作人员说道:
“他怎么是红瞳,太不吉利,一起带出去......历练吧。”
在主星城因为无意间言语冒犯了元家的小少爷,结果被他那些军校的追随者公子哥们整进下城区的男人扯了扯嘴角。
元家那位身份尊贵,这次惹到了他认栽,可这个卑贱的红眼睛小子凭什么用这种冒犯的眼神看他。
谢柏星也不记得他当时对着那些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些什么。
不过一个七岁孩子的声嘶力竭,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像蚊虫濒死之际的可笑挣扎,不足一提。
可他从那时起就厌恶极了那些从主星城来的贵族,他们傲慢、自私、专制独裁。
同样,他也恨对这些人不予处理的主政庭,恨那位永远端坐在权力顶端,不识人间疾苦的皇帝。
只有他哥和元上将是不一样的。
要不是他哥当年执意捡回当时遍体鳞伤躺在野兽血泊里的他,他一定会成为伊里昂下城区又一个让人头疼的反叛军。
又或者根本撑不过七岁那年,就那样无人问津地死在和野兽夺食的途中。
谢柏星抬手抚了抚肩上的功章,这是他哥在他擢升少将时亲手给他佩戴上的,他平时总爱像这样怜惜地摸摸它。
然后想起他哥曾经对他说的,印象中是极冷冽的声线,
“柏星,这个肩章是属于你自己的,只属于你自己。”
他哥知道他因为幼时的经历,和伊里昂的羁绊感不强,也一直以为他进入军部纯粹是因为想报答元家。
所以他哥才一次又一次郑重地告诉他,这份荣誉只属于他自己。
他表面上乖巧应好,在心里却悄悄否认。
哥,其实他并不喜欢这个星系,在他七岁那年他就已然是伊里昂的一叶浮萍,无论飘到哪都好。
是你让浮萍有了归宿。
七年前他被老院长拾起,从此不再流浪,七年后他被哥带回上城区,从此有了家。
因为你在这里,你爱这里,所以我愿意为了你所珍惜的东西去守护这片星系。
因为只要你在,零便有了归处。
而现在你告诉我这些荣誉只属于我自己,可是哥,没有你又哪里有现在的我。
陆谨注意到谢柏星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轻咳嗽了两声,让谢柏星猛地回过神来。
年轻少将满含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刚刚想东西有些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