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西北蔷薇 第31节
“走开，我这不小心踩了个石头摔了。”
被横了一眼，季子明丝毫不怕，笑着走向长河边。
这边，谢蔷薇和杨雨回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帮孩子们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窝窝头，拿着洋芋，拿着地瓜，“你们干啥蹲在地上吃？”
“谢老师！我们在玩石头。”
最外圈的女孩看件是谢蔷薇，眼神惊喜，指着里面说道。
玩石头？谢蔷薇有些疑惑，一帮孩子蹲着，她站着向前探去，轻轻松松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形，“呀，你们凑那么近干啥。”
最中心的两个孩子玩的还真是石头，个个大小均匀，估计捡了很久，重量差不多的石头往天上一抛，在掉下来的那一瞬间全部抓住，这就是赢了。
但是他们这抛得也太高了点，看得心惊胆战的，谢蔷薇试图阻拦，被陈晏芳拦住了，“不用管，我刚刚都说过了，村里孩子皮实，只要不砸到眼睛就行。”
“这看着就很容易砸到眼睛。”
谢蔷薇还是不放心，一帮孩子跟着石头在看，这不就很容易对上眼睛吗。
谁知道陈晏芳却完全不赞同，“别担心，不会砸到眼睛的，你以为这帮孩子傻呢？村里的孩子啥都能玩，流血都是常常有的事情。”何况她刚刚都说过别这样了。
真的是这样吗？谢蔷薇怀疑的看向陈晏芳，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那就行吧，只是这个情况要是在纺织厂，肯定当下就被没收石头或者扯着耳朵开始骂了。
谢蔷薇和杨雨两人都没吃，陈晏芳和贾清雯之前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吃了，所以这会他们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这帮孩子免得真出事了。
拿起烧芋头，熟稔地撕开皮，撒盐，撒料，这个料是贾清雯配的，放了些辣子孜然和其他的东西，特别好吃。
杨雨吃到渴了赶紧拿着水壶去装水，还顺带拿了谢蔷薇的水杯去装水，两人就着水啃下一整个芋头，腹中有物，终于觉得舒服了。
“一会儿我们就不用过去了吧？”谢蔷薇看向杨雨，她们早上种了那么多还没浇水呢，师兄估计一时半会忙不过来。
杨雨点头，“这种树累的是浇水。”她叹了口气。
没来这里前，她们真的不知道，这里原来如此不容易，洗澡得省水，吃喝得省水，最难的是种树都没水。
还好她们去了军区，要不然日子过得更苦。
谢蔷薇也想到这一茬，叹了口气，把桌面上的洋芋皮拿起来埋到外面院子里去。
吃饱饭，谢蔷薇心里记挂着这帮孩子的试卷，去了办公室，桌子上一沓试卷在那里放着，看起来陈晏芳和贾青雯也没空改。
拿了过来，坐下，谢蔷薇取了一只钢笔慢慢看着。
心中忐忑万分，但是结果居然很不错，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
她惊讶的看着手里的这张试卷，这张是铁蛋的试卷，平时看着上课不是很认真的男孩，居然都是对了很多。
看来还是有在听的。
一张张改过去，谢蔷薇改的是自己教的语文，她身边杨雨也坐了下来，拿着数学的试卷在改。
本来她信心还是不错的，但是越看脸越黑，平时温柔似水的一个姑娘气得呼吸都不顺畅，“我不是叫他们回去好好看看了吗，薇薇你瞧瞧，十三加三，等于三十三。”
杨雨被气得就差跳脚。
谢蔷薇凑过去看，还真是，一大帮都算错了，这试卷可简单了，就是几道题，忍不住摇头，她劝说着生气的杨雨，“师姐别生气了，我看了一眼教材，确实跟咱们讲得不一样，好好说说就好了，毕竟这帮孩子刚学呢。”
杨雨被她一说才好了些，微微点头，凑过去看了一眼语文卷子，当看到那一堆鬼画符，她忍不住黑线，“我看你表情还以为考的还不错呢，你瞧瞧这字，我都认不出来。”
谢蔷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刚都说了，这才刚开始学呢，要是生气后面还有数不清的闷气呢。”
师妹看得如此开，杨雨也缓了缓心情，继续看下去，可是越看下去越是生气，到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不行了不行了，我出去，让芳姐进来改吧。”
拢共也就二十多张试卷，她看一张就要生气一次，感觉要短命二十多年。
在杨雨生气的时候谢蔷薇已经改完了大部分了，目前为止最高分的还真的是春花，虽然字写的也不好看，需要花时间辨认，但是拼音人家是真的会了，古诗也会背了，还会写作文，虽然只有两句话。
钢笔在卷头那处写上一张大大的68，这就是春花的分数。
后面也没有比这个更高的，虽然心碎，但是谢蔷薇看了一眼教材，她们教的和教材都有挺大差别的，这里考的民族，还有一些题目都是谢蔷薇没教过的。
能有这个分数已经很可以了。
就是得练字，可是练字需要本子铅笔啊，她头疼地按了按额头，这本子一本两本还好说，这么多人这么多本子，而且得一直长期供应，军区小学都没有负责的，都是自己去供销社买的。
这会儿的九年义务教育就只是免个学杂费罢了。
把试卷放好，看着窗外还在开心玩耍的一帮孩子，谢蔷薇微微眯眼，眼里一道光闪过，与此同时，外面在玩的一帮孩子同学感觉到一股寒风吹过。
“行了，上课了！”陈晏芳喘着粗气，这帮孩
子非要陪他们玩，她这个身体哪里比得精气神十足的孩子。
“再玩一会儿！”
“我还想玩！下午就不能不学了吗？”最大胆的金子凑到陈晏芳面前说道。
“想不上课？”陈晏芳低头看了一眼金子，勾了勾唇角，冷冷问道。
一帮孩子还是很有眼色的，看到陈晏芳这个表情就知道结果了，一帮孩子一哄而散，留下金子一人，见到自己小弟们抛弃自己，金子赶紧也跑了。
等到院子里安静下来，谢蔷薇才慢悠悠的拿起卷子走进教室里，“能安静了吗？”
轻轻柔柔的一句，却瞬间让所有孩子安静了下来，谢蔷薇点点头，十分满意。
“很好，接下来发试卷了，你们做二年级的试卷，成绩最好的是春花，68分。”说着，她轻轻鼓掌，温柔的目光看向春花，鼓励她站起来过来拿试卷。
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黑扑扑的衣服，害羞地咬住嘴唇，看起来十分的不自在，谢蔷薇走过去一步，蹲下伸出手，分开她的两只手，“春花，你考的最好，要为自己开心和自豪，而不是紧张害羞。”
看着她点头，谢蔷薇才笑起来，站起来把她的试卷递过去。
“然后是一年级试卷里，考的最好的是金子，72分。”
谢蔷薇话音落下，人不大的金子感激挺着胸膛站起来，左右看看，十分自豪的模样，谢蔷薇看着他这副臭屁的模样，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要是他的自信可以分一点给春花就好了。
“我的分数是最大的！”金子得意道。
“这就是两个年纪里的第一名了，接下来是第二名……”
把所有的试卷都发下去，看着一帮孩子，谢蔷薇耐心说道：“同学们，拿到试卷的你们要好好看看，一会分成两批讲试卷，还有，不管这次考的好还是不好，都希望你们接下去继续努力，我们比别人拉下许多，接下来就要继续努力。”
说着，她从讲台上拿起课本，“这个是新的课本，之前的课本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何况只有一本，不过现在的课本也没有办法做到一人一本，所以你们要把桌子靠近，两个人一桌，一起看一本，放学的时候放回到这里。”
这时候陈晏芳也进来了，她对这帮调皮的孩子更了解，还有贾青雯，毕竟总是带着他们玩。
把爱闹的分开，和安静的在一起，不过，只有一个教室，这可怎么办？接下来就真的得看着书分开上课了。
寻思片刻，还是陈晏芳直接决定了，“不用担心，让孩子们拿上椅子，在院子上课就行，天气不好的话就去办公室，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笑着说道。
谢蔷薇点点头，对，办法总比困难多，能解决的就不是办法，试卷发下去，谢蔷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打算带着人数更少的大孩子去办公室去，杨雨被陈晏芳叫进来讲试卷，谢蔷薇带着孩子们走。
“你们给我安安静静的啊，桌子上的东西可不能弄乱。”谢蔷薇叮嘱道，没有黑板，她就打算拿个本子，绕着圈讲。
本来就不大的办公室坐了九个孩子，登时满满当当的，就留下一条小缝让人走路，“把你们的试卷和本子放好，先看第一题，这里有几个字你们都挨错了。”
时不时带出的南方腔调吴侬软语，让几个孩子有些稀奇，谢蔷薇没注意到他们，继续往下讲。
房间小也有许多好处，最明显的大概就是不需要放大声音，上完一节课喉咙都哑了，讲完一整张试卷，看着孩子们稀奇的觉得这么简单，她忍不住笑起来。
“以后咱们一个月考一次，你们可要好好学习，第一名有奖励。”
说着，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几颗糖出来，“春花，伸手。”
水果糖外面是彩色的玻璃纸，亮闪闪的，看着格外的好看，这是谢母给她寄过来的，只有南方才能买到到，北方或许也有，但是这里肯定没有。
把手心里的一把糖都给了春花，看着她惊喜又不敢相信的笑脸，谢蔷薇笑了笑，柔声说道：“你这次做的很棒，这是奖励。”
“谢谢谢老师！”三个谢字出来，谢蔷薇忍不住轻笑，眯起的双眼，洁白的脸蛋，让一帮孩子都看愣了。
谢老师——真好看啊！
让这帮孩子出去休息，谢蔷薇走出去，就看见杨雨手上也是空的，她也拿了一些糖果分给孩子们，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开心死了。”谢蔷薇笑着说道，杨雨也跟着点头，看着得了糖的孩子惹了全班的羡慕，纷纷喊着下次自己要考第一名，“这样也很不错。”
一天过去，疲惫的几人累的只想躺下，收拾好东西，锁上院门，趁着天色还亮着，几人还得加快脚步出发。
“明天周末了，我一会去问问后勤队有没有车。”贾青雯看了一眼手表收到，她跟楼下的女兵们都相处得挺好的，这方面陈晏芳杨雨还有谢蔷薇都十分羡慕，不过应该说，贾清雯和谁都相处得很好。
“行，如果有车明天咱们就多买点本子回来，我出钱。”谢蔷薇说道，她毕竟教语文，而且几人眼里，也只有她比较宽裕，包裹也经常拿不断，虽然这不是她必须花费的理由。
但是自己想出来的事情，总不能去为难别人，她也不想为难这帮孩子。
听见谢蔷薇的话，陈晏芳忍不住皱眉，“薇薇，你自己管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就是一点本子铅笔而已，这点我还是可以的，再多就没有了。”谢蔷薇轻叹一口气，勉强说道。
见她这样，陈晏芳心里也有些复杂，想说找军区，但是那边明显不想接这个烂摊子，唉，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几人走上去，贾清雯在中途去找女兵了，谢蔷薇几人趁着这时候赶紧洗澡，浑身疲惫，她们只想能躺着好好休息。
“你们还有肉票吗？”陈晏芳收拾自己的旧衣服，问道。
来这里政府上是有工资的，每月一领，得去镇上，还有各种肉票油票工业票都有。
几个师兄妹就决定了每个月大家轮流买肉在治沙队煮着吃，不说吃肉吃到饱，起码闻闻肉味，身体别垮了。
特别是师兄们，活如此累，不多补点真的是要生病了。
“我还有，上回没用我的买。”谢蔷薇打开自己装钱的小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票还原封未动呢。
本来谢母很担忧她吃不到肉，想寄点肉票过来，要不是天气热，她甚至打算寄点咸肉过来，家里人的爱，谢蔷薇自然十分感动，但是如果寄过来，这肉肯定是分给大家吃的。
她也不是圣人，知道师兄的辛苦，但是家里也不容易，还有侄子侄女，当即劝阻了谢母。
“那咱们明天就买点肉，中午和老师一起吃饭。”
“好。”
几人同时应下来，收拾好东西，谢蔷薇又拿着自己的布鞋开始刷起来。
白色的布鞋好看，好穿，平时穿着去学校倒是也方便，但是干活的时候穿就不行，很容易会脏，谢蔷薇又看不得脏，为此还特地去供销社买了刷子刷鞋。
“薇薇，你这鞋还没穿坏就给你刷坏了。”杨雨经过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
手上的动作停下，谢蔷薇看了一眼，好像还真是有点太用力了，不过——“没事，我还有解放鞋，太脏了。”
她就是单纯的忍受不了。
杨雨看她这样，也只能随他去了，拿着自己的书和笔来到床上，打开手电筒开始看书，陈晏芳经过看了一眼，吃惊一瞬，“你怎么看这本书？”
杨雨没抬头，轻声道：“既然都当老师了，想着还是做好点，稍微看看。”
“这样，那你看完借我，我也看一看，说不定我还真的能教出大学的苗子呢。”陈晏芳笑着说道，杨雨点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