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有些动物冒出来的时候是活着的,目的是为了逃跑或者捕猎,有些动物冒出来的时候是死的,目的是为了吸引路过的其他动物,假装是个十分无害的小可怜,把人吸引进去之后,就猛然露出真面目。
  原来是植物吃空了动物,拿着动物的尸体,努力用自己的植物肢体,撑着一层皮和骨头,正在那里招摇撞骗。
  偶尔草丛里面也会有人,一边蹲在里面一边向外招手,只露出一点头发眉毛和眼睛,细声细语说:“快来呀,快来呀!”
  偶尔是小孩的声音,偶尔是老人的声音,偶尔是女子的声音,也有时候是男子,那些声音的年纪并不固定,说出来的内容也各不相同。
  如果是男子大概会说:“小生需要帮助!”或者是:“这里有一堆金银财宝!快过来帮忙挖出来!马上就能带走了!还不快来?”
  如果是女子大概会说:“小女子走到这里一时不慎崴了脚,还请帮忙,回家之后必有重谢!”或者是:“小女子的衣衫,背这里的草丛划烂了,鞋袜也湿了,还请施舍一件外衣,感激不尽,愿以身相报。”
  如果是老人就会说:“可惜了我这一堆的金银财宝,儿子死了,女儿不知所踪,等我死了,撇下这家业,真不知如何是好!若有人愿,认我为义父,我便将这万贯家私都赠予他,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如果是小孩会说:“妈!妈!妈妈,我要妈妈!我好害怕,谁来带我回家?”
  也有单纯的婴儿的哭声,不过,婴儿的哭声很多动物都能传出来,像是刚出生的小狗崽或者发了情的猫,这倒并不稀奇。
  走了一路之后,二师兄忽然见得不远处有一个城镇,眼前一亮,当时就想往前去,可是走进去之前又犹豫起来。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虽然没有看见任何影子,却也知道王江山就跟在不远处,隐匿了身形,默默看着他,心中暗自想:若我进去了,他必定也要跟进来,要是他跟进来,出了事,我又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救不了他,他要是死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可这也实在,不能全怪我。
  如果我让他走他就走,他早不会在这里,如果他真的听我的话,只怕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倒也是,机缘巧合了。
  若我不进去,我难得见到这样的城镇,要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为他放弃这样的机会,实在是没有必要,我跟他并不相熟,是他一门心思非要跟在后面赶也赶不走,着实让人讨厌。
  要是之后事事都顾及着他的安危,而不能放开拳脚,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不如尽早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再没有比一动不动更安全的了。
  二师兄把头转了回去,往旁边一闪身,躲了起来,在树杈子上面暂时休息。
  他一边休息,一边默默望着城镇,渐渐闭上了眼睛,又不由得想:如果就这么进去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不如等有人来,我见别人怎样进去,自己也跟着怎样进去,那必定比直接冲进去安全,也算是入乡随俗。
  但这个地方荒郊野外又人迹罕至,真要是等下一个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说不定等来等去反而是我身后那个人要往里面走,那还等什么呢?
  二师兄闭上眼睛,思考了一番,从树上跳了下去,正准备独自一人先行进入城镇探探底。
  不远处,忽然来了一列车队。
  二师兄眼前一亮,当时隐匿了身形,往旁边一靠,就和身后的一棵树融为一体,成为了那棵树树干树皮的一部分,毫无破绽。
  车队摇着铃铛渐渐近了。
  这车队原来是个带骆驼的马车队,前面是用布盖着的货物,后面是马车。
  第109章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 4个角都挂着小铃铛,铃铛的声音不大,仿佛是有特殊作用的警示物品, 但只做装饰也很好看。
  那一队马车进入了城镇之中。
  安静的城镇忽然喧嚣起来,仿佛一时激起千层浪,一个隐秘的世界的幕布被掀开了。
  二师兄和王江山趁机跟随, 进入了那个热闹的城镇中。
  他们两个都隐藏着自己, 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甚至因为跟在车队后面, 察觉到的,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俩和车队是一起的,没有起疑心。
  车队一路叮叮当当响着, 到了一家客栈面前。
  车队停了下来。
  一个看起来像一块长长的木板条的东西,松开了牵着马绳的手, 一蹦一跳,从门槛上跳了进去,很快招呼起来。
  “小二啊,小二, 我们来啦!我们的客房还有没有啊?我们上次住的房间还留着吧?我们就住那些,不用再给我们安排新的了。”那个木板条对着里面喊。
  一块长长的白毛巾从里面跳了出来。
  “来了来了。”白毛巾跳着跑了出来之后就对着木板条一顿嘘寒问暖:“你好啊,你们又来了, 这次要住多久啊?房费是先欠着,还是等走的时候拿呢?房间都给你们留着呢, 只是要打扫一下,因为你们没来的时候是空着的。你要吃点儿什么吗?”
  “我们这次要住一段时间才走, 我们带了好一批货呢,可能要在这里先卖一阵子吧。等减轻了重量, 我们再继续走。”木板条一边笑一边说:“房费等会就给,哪能真的等着走的时候呢?上次的一并结了吧。打扫完了告诉我们就行。我们先吃点儿。”
  木板条点了点头,忽然向门外问:“大家要吃点儿什么呢?”
  门外的马嚼着嚼着,忽然开口说:“还是按照老样子给我们上吧,就吃那些东西。”
  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脸颊旁边忽然长出了洁白细腻而且尖锐的牙齿,那些牙齿又细又小,乍一看仿佛只是一片白斑,心大的人可能会以为是明光照到脸上出现的痕迹。
  实际上根本不是,而且,那些牙齿一边相互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边往外溢出一些鲜血,一边将旁边的皮肉磨损,皮肉里面流出一些浓绿的汁液来,闻着有股植物的清香,仿佛这些不是马,而是植物。
  木条人点了点头:“好嘞,好嘞。”
  紧接着,木条人又奔跑着到了轿子旁边,拍了拍袖子,笑眯眯弯着腰,仰着头向着轿子问:“大小姐要来点什么?”
  轿子里面传出了一个温柔优雅且贵气的女声:“和你们一样,按照老样子来吧。”
  “好嘞!”木条人点了点头,拍拍袖子,转身回到了门槛里,对着白毛巾说:“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就这么办吧。”
  白毛巾连连点头,把一张长长的皮啪的一声甩在自己肩膀上,笑道:“我办事儿您放心,马上就来。各位请进!”
  他一边说着向外招呼,一边转过头去,处理别的事情。
  整个队伍就逐渐进入了旅馆。
  客人们坐在了桌子旁边,一坐下去,凳子就发出哎呦哎呦的叹息声,而不是寻常木头会可能产生的吱呀吱呀声。
  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又后背发凉。
  但他们都像是毫无察觉,又或者习以为常,面不改色,说说笑笑,好像是回家一样,十分放松。
  巷子里慢慢走下来一条白尾巴的狐狸。
  木板条立刻跳过去,仿佛一个热情的小丝弯着腰对狐狸说:“我扶着您走?!”
  “不用了,”狐狸轻轻巧巧一跃而起,蹲坐在凳子上,用爪子踩了踩凳子说,“这两步路,我还走得,你只管放心,不用把我当累赘。”
  周围像人一样,坐在椅子上的马和木条人一起哈哈大笑。
  “大小姐可不累赘,如果没有大小姐,我们早不知被拦在什么地方去了。”
  “大小姐只管谦虚,怎么净学人类那些不好的脾气?”
  “等会儿,10年的酒就上来了。咱们只管喝酒。没有不乐的。这就好了。只是可惜我们这次出来,行囊路费都要省着点儿用,不能点百年的老酒,更喝不上千年的。委屈大小姐了。”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和人类聚在茶馆里说话的时候并没什么两样。
  狐狸笑了笑,心情愉悦,摆着尾巴说:“我也只是小门小户的有点儿道行罢了,哪里就敢喝千年的酒呢?别说真的不敢喝,只怕喝了醉倒过去一睡不醒,就是假的,也不敢喝。
  毕竟没点本事做不出千年的酒,要是做不出千年的酒,还说是千年的,只怕是有千年的毒,谁喝下去也扛不住啊。”
  他们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十分火热。
  白毛巾的身体两侧生长出两条螺纹的白色毛巾手臂,看起来孔武有力如同肌肉,两只手端着硕大的盘子,不摇不晃,稳稳当当,眨眼间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大喊:“酒来了,酒来了。”
  说着白毛巾把盘子放在了桌上,又从盘子上,拖下来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
  那妇人浑身僵硬,维持着怀抱婴儿的状态,一动不动,只是躺在那里,目光惊恐,神色呆滞,眼珠微微颤抖着,但什么也没做,仿佛是什么也做不到,就只能任其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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