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被困在秘境时,谢逢川强迫他学习天阙宗规训的时候。
  记忆来的猛烈,谢逢川的声音竟比天机长老的声音还要招人昏昏欲睡,他实在是撑不住,趁着谢逢川不在跟前,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圆溜溜的狐狸眼一片湿润。
  可谢逢川授课的声音此时又刚好停了下来,只听寂静的书舍回荡着元祈打哈欠的声音,弟子们或震惊或不满的盯着书舍中央最显眼的弟子。
  元祈慌张的垂下脑袋。
  但走到后排的谢逢川缓缓转身,冷清的视线落在元祈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上。
  元祈连忙用手肘压着卷起的书页,脊背挺得特别直的认真看书,好似刚刚打哈欠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周遭却突然漂浮着一股清冷的苦药香味,元祈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清冷如雪的白袍。
  谢逢川徐徐行走,气质优雅高贵,白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元祈心脏紧紧揪着,但谢逢川却直接越过了他的书桌,径直走到了教台上。
  元祈偷偷掀起一只眼皮偷看。
  只见谢逢川微微弯腰,宽大袖袍垂在教桌上,拿书的那只手十分好看,手指骨节分明,手背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谢逢川放下书后,就端坐在教桌后,似乎对元祈打哈欠的事并不在意。
  元祈松了口气,几乎都有些埋怨自己过于一惊一乍了。
  打哈欠而已,很正常的。
  谢逢川虽然不好相处了点,但现在又不知道他就是元筝,总不能因为他打了个哈欠就给他穿小鞋的。
  没事的。
  元祈抿了抿唇,双臂合拢乖乖的放在桌上,亦然一副我是好学生的姿态。
  谢逢川的唇却微不可闻的微微勾起,那是一抹有些玩味的冷笑。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典籍上,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清冷的视线在书舍内巡视一圈,又落在前排最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元祈的皮肤很白,脸颊两侧有着圆鼓鼓的软肉,坐在这群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们中间,竟也白的发光,像白团子一般,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
  谢逢川薄唇轻启道:“典籍里第九章 的内容,谁来解释一下?”
  第九章 ?
  还停留在第一章 的元祈将书翻的哗哗响。
  怎么这么快就上到第九章 的内容了?
  谢逢川话音刚落,书舍里就响起其他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些弟子都想在谢逢川面前表现一番,争先恐后的举手——“公子!我!!我知道意思!”
  好不容易翻到第十章 的元祈松了口气,幸好有的是弟子上赶着回答。
  这第十章 的古文他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呢。
  可谢逢川却并没有理会热情举手的弟子们,反而把视线落在离他最近的元祈身上。
  元祈自然感知到了视线,立马将脑袋垂的低低,还装做很认真的在寻找答案。
  “就你吧。”
  谢逢川清朗的声音在元祈耳边响起。
  元祈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还是垂着脑袋,装作没听见。
  “嗯?”谢逢川低声道。
  与元祈隔条走廊的秋盼三好心的戳了戳元祈胳膊,小声提醒道:“元祈,公子叫你呢。”
  元祈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只想把秋盼三手的手挥道一边去。
  他眉心紧拢,还想继续装聋。
  但谢逢川却轻声道:“回答问题要站起来。”
  这下子是真装不下去了,元祈浑身僵硬的起身,手里拿着厚重的典籍,却一会挠挠脑袋,一会挠挠腮,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嗯….是…..嗯….”
  谢逢川低敛眉心,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划过,又掀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元祈,低声道:“刚刚没听?”
  元祈站在原地,窘迫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逢川果然记仇!
  他刚刚打了个那么大的哈欠,谢逢川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红着脸嘴硬道:“回公子,我听了…”
  谢逢川盯着元祈鼓起来的脸道:“是吗?那你解释一下。”
  “…..”
  周围都是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弟子们,叶千鸣坐在后排急的通风报信,却被谢逢川一计冷眼吓得闭了嘴。
  谢逢川漫不经心道:“若还有谁要提醒他,今日的课就都在门外上。”
  这下连看热闹的都不敢说话了。
  元祈手心都湿了,上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谢逢川绝对是故意欺负他的!太过分了!
  “回答不上来吗?”谢逢川又问道。
  元祈低垂着眉眼,有些委屈道:“嗯。”
  他又抬起眼,露出圆溜溜的狐狸眼眸,讨好的看着谢逢川,小声道:“公子,是弟子太笨了,第一节课有些跟不上,你别生气好吗?”
  元祈是惯会示弱的,一旦他这么软着声音说话,大部分人都不会忍心为难他。
  但谢逢川却眉眼低敛,看着元祈紧攥着典籍的白皙手指,淡淡道,“既你如此诚心,典籍前十章的内容抄十遍,三日后交上来。”
  “十遍?!”元祈震惊的狐狸眼睁大。
  谢逢川掸了掸书页上不存在的灰,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道:“不服?”
  元祈委屈的低着脑袋道:“服。”
  …
  除了谢逢川的规训课,元祈在其他课上都表现的很好,他又乖嘴又甜,修学几日后,就哄的天机长老都忘了炸阵之仇,但和南宫景之间的仇怨却越结越深。
  这日,上午结束林乔安的琴修课,元祈就背着厚重的木琴去了饭堂,虽然云隐宗弟子不多,但午时正是饭点,打饭的两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龙。
  南宫景和元祈相看两厌,两人各排一边,轮到元祈打餐时,也刚好轮到了南宫景。
  窗口里打饭的是个头绑白毛巾,抄着大铁勺的大汉。
  那大汉看见元祈,会心的露出一个热情的憨笑,把元祈的餐盘填的满满的,关心道:“小祈,多吃点,修学累了吧?”
  “不累,范叔。”元祈歪头笑道。
  “怎么不累?”范盖又往元祈餐盘里加了个鸡腿,“瞧你这小脸瘦的,修学啊也不能太累了,知道吗?”
  “知道!谢谢范叔!”元祈狐狸眼圆溜溜的,看着范盖舔了舔唇道:“看着就很好吃呢!”
  一边的南宫景嚷嚷道:“叔!为什么只有他有鸡腿,我们都是鸡杂?!而且就连萝卜白菜都是我们的几倍!”
  云隐宗伙食费紧张,能吃上鸡杂就已算是奢侈的一天了。
  范盖挥舞着铁勺道:“去去去!小祈每天都来饭堂给我洗盘子,我给他多打点怎么了?”
  南宫景气道:“那是多打吗?!他是人又不是猪!他那足足有四人份,他能吃完吗?”
  范盖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管!小小少年一天到晚管别人吃什么?你无不无聊?”
  “就是!就是!”元祈睁大眼睛瞪了南宫景一眼,又回头甜甜的跟说范盖再见,而后高昂着脑袋擦过南宫景的肩膀,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着用餐。
  南宫景咬牙切齿的瞪着元祈得意的背影,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他家族显赫,又是南宫家最得宠的小公子,何时被人三番两次下过面子。
  南宫景身边一个弟子蛐蛐道:“南宫,你别生气,他得意不了多久的,除了能哄些那些老头大叔开心,他还能哄得了少司命开心吗?”
  想到这几日的规训课,谢逢川总是会点元祈起来回答问题,南宫景心里平衡了不少,找了个离元祈位置最远的地方用餐,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元祈的一举一动。
  元祈坐在饭桌边,用勺子吃了一大口米饭,虽说云隐宗伙食不好,但是范盖手艺好,简朴的食材都被他烹饪的美味可口。
  元祈吃的津津有味,可就在他要咬一口鸡腿时,腰间的芥子袋里突然动了两下,有个胖乎乎的身体在他芥子袋里滚来滚去。
  元祈皱眉,传音道:“小雪,不许动。”
  锦毛鼠当真一动不动,小脑袋趴在芥子袋口,两只小胖爪子合在一起,小眼睛渴望的望着元祈手里的鸡腿,口水都流到元祈青色的弟子服饰上了。
  元祈悄悄的用食指把锦毛鼠的小脑袋按回芥子袋里,很凶的小声道:“老实点。”
  小锦毛鼠被按回芥子袋,伤心的舔了舔毛茸茸的小爪子。
  直到元祈咬了一口鸡腿,那小脑袋就又契而不舍的冒了出来,张开小嘴巴,渴望的望着多了一道牙印的烤鸡腿。
  “不许再流口水!”元祈皱眉道,又把锦毛鼠的小脑袋按回了芥子袋里,恶狠狠威胁道:“否则我让范叔把你红烧了吃!”
  锦毛鼠缩回芥子袋里,可怜的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自己的小尾巴舔了舔,呜呜的伤心哭了起来。
  芥子袋能隔音,除了元祈没人能听到锦毛鼠的哭声,元祈听了心烦,把咬了一口的烤鸡腿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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