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保护罩已在两虫攻势下摇摇欲坠,但仍有一点防护功能。
哈马迪手臂虫化态,硬生生朝门板接缝处抠!
场内,虫帝缓缓俯身,巨大的骨骼双翅在他身后张开,影子投落,宛如一只狰狞怪物。
他咧开嘴巴,獠牙森寒而出,似乎是个愉快的笑容。
下一秒,他朝地上无法动弹的军雌伸出爪子——
轰的一声!
就在哈马迪扯开门板的同时,上方的保护罩裂成碎片,如雨崩落。
一个黑影从雌虫身边掠过,掀起一阵冷风!
“迪亚斯!”
阿赛德缀在身后喊道。哈马迪翻身跃起,三虫朝着场内奔去。
这边,奥兰身形怔了一下,理智即刻回归。张开的双翅轻轻抖动,倏地回收。
“……?”
他好像是恍了一下神,奥兰茫然抬头。
正在这时,一道寒光穿破虚空,忽地射来!
比光更快,比电更急!仿是炽热刺目的璀璨骄阳,又似永久冻土上的万丈寒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抓在后,朝奥兰迎面刺来!
虫帝腾挪些寸许,侧身闪避。
一缕银发被余锋割破,悠然落于血水之中。
“……雄虫?”
奥兰陛下回头,眯眼,鼻尖萦绕的信息素,反馈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答案。
只见眼前,一把冰晶长剑,直直抵在他的胸口。
长剑闪着蒙蒙清光,卷动周遭空气,无数浮空而上的碎粒沙尘混着飞溅喷出的水花,绕缠成一股作势欲倾的澎湃水浪,将来者和他怀中染血的金发军雌保护式地绕起,大有他再前进半厘,便要将他整只吞噬殆尽的滔天威势。
“——滚开!”
来者喉中发出一声低吼,面覆寒冰,眼底杀意如海。
如此慑虫的压制场(?),竟然来自一只雄虫。
而且还是一只……
十分好看的雄虫。
水光、日光、灯光,齐聚在一起,照亮了那只虫。
瘦削、挺拔、强劲有力的匀称身姿。
挺拔的鼻梁、蓬松的短金发、牛奶般白皙润滑的无暇肌肤。
以及一双深浅不一的碧绿色宝石瞳孔,镶嵌在那双世间无二的绝美脸庞上。
如此彷佛阳光集聚而成的雄子,却穿着一身黑衣皮裤。
脖间戴着银链,耳朵软骨上缀着一排细细并列圆环,和他黑衣皮裤上刻着圣廷徽印的银边锁链互相呼应,衬托出一种不祥的血腥之气。
风起,雄虫的金发如微波般卷起,皮肤透出一种被光穿透的晶莹。
他身上的每一处都汇集了宇宙主宰的最美祝福,并达到一种结合力量和优雅的平衡与融合。
仅仅是存在于此地,就彷佛能净化这世间的一切邪恶和黑暗。
“萨迦!”
“林德!”
两声焦急的嘶喊打断奥兰的愣神。
他本能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阿赛迪和哈马迪一前一后冲进水幕,将被撕断一只手臂的雌虫围起。
血,源源不断的血从金发雌虫身下漫出。
林德迷茫的双眼只坚持到迪亚斯赶来,便无力地垂落、阖上。
“艹!艹!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哈马迪一身白色西装瞬间被鲜血染透,他无助地用双手去堵好友的断臂伤口,整只虫已近崩溃:
“……医疗官、医疗官在哪?!”
“——医疗官!!”
阿赛德跪在林德另一侧,不断释出精神力,用蓝色的柔光结成具现化的绷带,试图将伤口止血。
作用杯水车薪。
阿赛德急出一身冷汗,哈马迪眼睛都红了,浑身肌肉鼓胀着,用要杀虫的阴冷目光瞪视着旁边的虫帝。
“……是尼奥莱特亚种特有的免疫失调症。没有用的。”
迪亚斯格外冷静地按住不断尝试的阿赛德,摇了摇头,顿了顿,低声道:“只有一只虫能救他。”
“他说的没错。”
奥兰无事虫一样地站在旁边,十分平静地说道:“前往圣廷的专舰已经准备好了。”
“时间还有,去换身衣服,跟着一起去吧。”
虫帝陛下说完不久,便有一队雄虫医师和护卫,拿着急救设备和担架忽然从场外冲入。
他们训练有素地给针管吸入药剂,又同时齐齐注射进雌虫的身体各处。随后在哈马迪帮助下,将已失去意识的雌虫搬上担架。
那只断臂也被虫小心捡起、清理后放进专用医疗箱,一同被带着离开。
满地狼藉、一片废墟中,一切竟显得十分有序。
“那把剑……有点意思。”
奥兰陛下看着几虫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紫色双瞳里闪过一丝好奇。
“迪亚斯……哦,迪亚斯·阿布拉菲亚,裁判所的天才首席吗……”
“怪不得……”
喃喃自语被风吹去,散入轰隆作响的满涨水流。
……
……
克墨斯星。
圣廷总部。
教宗居所。
黑发雄子侧枕着软垫,整只虫裹着一张薄薄毛毯,横躺在沙发旁的长绒毛地毯上。
在他面前,堆积着 一叠厚厚的书册。
书册上压着一杯刚冲不久的咖啡,小食碟放在旁边,里面搁着几块甜腻腻的小蛋糕。
书册旁边,是一张铺开的星际棋便携棋盘。
上面错落着几十只精致的手工制立体棋子,黑白双方一场精彩异常的攻防战,正进展到最紧张处。
塞尔苏斯抿唇落下一子。
随后不耐地抬起手腕,确认了终端上的时间。
1410。
已经两个小时了,这可是他特地调整的中央星时间,不可能有错误。
而就算内阁会议拖得再久,也该结束了。
“梅恩!”
塞尔苏斯没了下棋的心情,泄愤似地将手里几颗全丢出去。
棋子滚落在棋盘上,好好一局棋,瞬间毁了。
“梅恩?!”
塞尔苏斯拧眉,坐起,四处张望。
他明明记得几分钟前对方才给他端来点心饮品,怎么一眨眼,就不见虫了?
今天,是教宗闭门不出的第二个周末。
也是他给自己限定的最后一日。
明日,他将重新换上圣廷长袍,走进那奢华宏伟的宫殿,坐于宝座之上,受主教们躬身致敬,作为宇宙主宰至高无上的代理虫,在世间公正无比地施行被赐予的权力。
今日,他要仅仅作为塞尔苏斯,和林德谈一谈。
标记,不是他一只虫的事,也不该由他单独做决定。
想起自己十几日前一语不发便离开的反应,塞尔苏斯垂眸苦笑。
他当时慌极了!
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被扯去了蔽体之物,他塞尔苏斯多年来的唯一私心,仅有的私心,被他想法设法藏在重重帷幕之后,锁在一道又一道理智关卡之后的私心,就这样,通过一次“意外”,赤裸裸地被公示于众。
在他眼前。在林德眼前。
仿若长久居于黑暗的生物头一次见到了光。
他惊慌失措,身体激活应激反应,心跳加速、肌肉紧张,在另一只虫刚刚睁开眼就要叫他名字时,被本能支配,从房间迅速逃离,离开直接威胁源,躲回了安全之处。
也就是这里。
他幼时成长居住的地方。
他在这里,在一本又一本有着厚厚灰尘的历史读物和圣廷典籍中,萌发了拯救雌虫的愿望,并于少年时期,在无数次被悲惨现状触动后,从这里爬起,反覆坚定信念后再次前行。
他是被选中的存在,被赋予天赋和职责,被历史的浪潮推到台前。
他既然能救几万只虫,便不能居于一隅,为了私心,只救一只。
所以,终身不婚,是他十几岁时,就弄得清楚明白、并彻底下定决心的事。
而充满私欲、原始生物本能的肉-体终身标记,是这一信念的完全相反面。
蛮荒落后的毫无价值,却由第一次见面后落下的小小种芽,默默长成如今的苍天大树,硬生生直冲冲地从各种缝隙挤出,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和本应沉寂无波的心海,搅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
如此狼狈。
……但他不能再逃了。
如此逃下去,让林德承担他的“错误”,他还有脸再见虫吗?
至于后续如何处理,他要和林德商量商量。
如果那只雌虫不是十分抵抗和讨厌,公开承认,又何尝不可?
当然会有很多额外麻烦,可若能借此,加固和对方的联系,塞尔苏斯内心最深处,满满地溢着喜悦。
他已藏了一辈子、忍了一辈子,眼看没几年就能退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小小的回报?
就当这么多年辛苦工作的犒劳。
他的珍宝,只有他能悉心呵护、小心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