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以凛霜的本事,若对你们真的没有留恋,绝不会让你寻到她的,而且,玹璋顿了顿,凛霜真的喜欢战场吗?还是你们喜欢她护着你们打胜仗的感觉?
玹璋反问,随手摘下一朵小花,放在幽篁眼前。
嗜战之辈,绝无可能悟出延续生灵生机,起死回生的续灵印。
幽篁垂眸看着那朵小花,半晌摇头轻笑:你说的对,朱雀君是唯一一位,将主上护在身后的人,而我们都只看着主上的背影,就连现在,都在试图勉强她。
接过玹璋手中的花,心中释然。
谢过玄武神君点拨,幽篁懂了。
第二日,正午阳气最盛之时,玹璋驱使腾蛇再入寒潭进入堕刑之境。
这次是个偌大的庭院。
院中有葡萄藤,有花架,还有个石桌,上面摆着还未下完的棋盘。
一女子从堂屋走出,坐在藤椅上,闭目晒太阳。
画面逐渐清晰,翎九认出是莹绒时,心中的石头彻底放下。
面色红润,看起来无病无灾。
风眠进入庭院时,手中提着油纸包,见莹绒睡着,也没唤醒她,坐在石桌旁摆弄算命的玉策。
日头逐渐毒热,莹绒皱眉,扭头背对阳光依旧沉睡,风眠抬眸看了眼,站起后抬高胳膊,宽大的衣袍恰好遮住日光,让莹绒在阴影中安睡。
这是风眠?!
姜无伤率先发出疑问。
莫不是被刺激的变了性?竟会照顾人了?!
说罢,水雾中的风眠缓缓扭头,好似与他们对视,只是视线相错,又好像看向了日头。
她是不是看见我们了?,傻刀疑惑。
不可能。,玹璋很笃定地,你会看见风吗?
傻刀喃喃:那不是蛇么。
是蛇,不过是以风的形态进入的,风眠毫无修为,不会察觉。,玹璋唤回腾蛇,只是堕刑的惩罚,不该是这般,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毕竟风眠和莹绒之间的氛围实在安谧,甚至有些岁月静好的闲适。
堕刑,本该最为磋磨体肤和心境的。
凛霜开口:能看出阿眠识海中六枚玄冰钉的情况吗?
看不出来,但如果全部取出,风眠肯定会出来。,玹璋笃定,恢复了修为神力,谁还愿意继续留在堕神刑罚之境呢。
凛霜闻言,神色并未松弛。
没有任何人比她还了解风眠,她这师妹的性格,难以常理揣测。
第三日正午,玹璋如常将腾蛇放入寒潭。
烟雾中,逐渐显露闺阁的场景。
隔着窗户,桌案上的火烛明灭交替,莹绒正在一伞面上作画,专心细致的描摹类似符纹的纹路,乍一看,像是牡丹花开的富贵景色。
风眠坐在茶榻上,面前摆放着许多蓍草,神情很是严肃。
她恢复修为了。
凛霜熟悉风眠卜筮的状态。
她习惯玉策算世事,蓍草卜祸福,能驱使蓍草,至少修为恢复了七层。
水幕中风眠忽的抬头看向窗外,仿佛隔着云雾再次与他们对视,目光冷漠中带着狠,仿佛防备着什么,或者说,下定了什么决断。
风眠少主。
听见莹绒唤她,风眠看向对方,眼中恢复了柔和:怎么了?
我在伞面上绘制了些趋吉避凶的符咒,下次少主出门找阿翎她们时带上,我也求几分安心。,莹绒将伞合上放在风眠身侧,我前几日还梦见阿翎和傻刀了,一晃三年多了,真的很想他们。
风眠闻言下意识握紧蓍草,胸口几番起伏,像是压抑什么。
好。
最后还是抿嘴,向莹绒点头。
翎九察觉不对劲儿。
莹绒以为风眠再找我们?风眠是不是没和莹绒说实话,她想干什么?
阿索罗皱眉,察觉风眠榻桌右侧的纸条有字,请玹璋让腾蛇去那儿看下。
玹璋示意腾蛇朝茶榻上走。
看清因果两字后,与莹绒说笑的风眠忽的手掌翻开。
撤!
几乎同时,凛霜厉声下令。
玹璋下意识召腾蛇归位,腾蛇蹦出寒潭,在石头上扭曲,它腰上被冰钉划伤鳞甲,若是没有凛霜提醒,怕是直接刺入七寸,一命呜呼。
疯子。,玹璋捧起腾蛇,边疗伤边愤愤看向寒潭,竟下此死手。
姜无伤并不意外:你第一次认识风眠?
潭面水雾消散。潭面的水波纹路变了。
凛霜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推定。
八成是风眠改了这太乙神盘,重新定了堕神之境的吉凶祸福,甚至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还做了遮掩。
怪不得今日要除掉腾蛇,怕是担心被发现的缘故。
看来她得亲自去探查一次。
我随你一同。,翎九不愿凛霜独自前去。
没事儿,我去看看情况,下次带你。
进入堕神之境又不惊扰禁制,凛霜也没十足把握,不想翎九跟着冒险。
别担心,你还在这里,我会顾好自己,不会逞强。
玹璋将腾蛇收走,劝翎九:神祇殿的禁制非同小觑,你跟着反而是拖累,让凛霜一个人去,反而安全。
是啊阿九。,阿索罗按住翎九肩膀,神君有分寸。
听了师兄的话,翎九讪讪放下手。
那好,你万事小心。
放心。
凛霜抱住翎九,轻轻拍了对方后背安抚。
等我。
看凛霜进入封印,翎九站在潭边,垂眸盯着水面,调出陵光弓,右手勾弦,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凛霜来到那个院落。
刚刚还是秋天,现在却已经是春五月,万木青翠,百花盛开。
按时间流逝的规则,也不该是如此时节。
看来风眠果然干涉了运转法则,让这里变得混乱。
花藤前站着一位女子,背对着她,白衣墨发,身形纤细,正低头抚伞,气质沉静娴雅。
不像她那荒唐不羁的师妹,乍眼一看,反倒有几分老祖神那里奉琴神女的韵味。
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但眼前这位,就是风眠。
凛霜缓步上前,与对方并肩而立。
阿眠,该回去了。
师姐曾经问我,世上有没有什么是我舍不得算计的。
风眠抬手抚过花瓣,却没有摘下任何一朵。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是莹绒?,凛霜了然。
是。
一朵花落在风眠掌心,风眠微微倾手,将花送入风中。
我曾狂言不惧天命不信运道,看轻六欲而放纵情色,甚至在天市垣设赌,压上一切与天相争,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拥有的那些,我并不觉得重要,失去便失去了。
没想到以身入局会失败,我败给了天命,修为尽失成了废人,我认,愿赌服输嘛。
我在万妖城酣歌醉舞、放意肆志、恋酒贪色,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消遣罢了,都是天命的摆弄,有什么所谓的呢。
其实开始本不想救莹绒的,那丫头的命哪有我金贵,何况第一次见面我便知道,这丫头在并蒂劫中是我的因果,死了再好不过,至少我不会万劫不复了,对吗?
风眠握紧怀中的竹伞,眸色幽深。
可能我心里实在太憋屈了,还是不服。天命既然要莹绒死,那我偏偏不惜一切也要救活她,我要让它也尝尝失控的滋味,所以我剔下肋骨做成骨环护住莹绒心脉。
没想到第二日族内好友便找我,说我命盘变得晦涩难解,连族长都无法看出运势变化,长老堂商议后,本要废黜我少主之位的计划,搁置了。
风眠轻笑,得逞般。
我真的没想到,失去修为后,还反将天命一军,畅快极了。
凛霜冷静道:你这是利用莹绒。
那时候确实是。
风眠承认。
其实在月谷,我便意识到对莹绒的心意,只是不愿面对,反而处处为难挑刺,对她很是不好,又偏偏不想她离开,甚至下了奴契,非要把人拴在身边。
我还故意和其他人亲近,想要莹绒拈酸吃醋,可她性格真被养的极好,站在侍女的位置,不多一分亲近也不少一分疏离,进退有度。反倒是我,偶尔会失控,会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