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你认识我?
见见过,主上房中有姑娘的画像。
小侍指着厢房的方向,半晌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忙不迭放下手,无措地绞着手,声如蚊呐。
姑娘,您能不能别再离开我家主上了。
这一年多,我家主上每次回来,都要看着您的画像发呆许久,好几次重伤差点死在前线,姜公子都觉得棘手的很,最后送到这里,主上竟硬生生挺了过来。
姜公子说,主上打仗是为了姑娘你,能活下来也是因为姑娘你。
所以,您能不能别走,我家主上很好,是个顶好顶好的主上,您能不能不走?
咔吱
厢房的窗户忽的打开,翎九微微转身,在卷起的云纱浮动间隙,看见了那一屋悬挂的画像。
画像中的自己并非静止,南禺凤凰陵的采花看星、朱雀殿外的打斗撂狠话、天市恒的学字逗趣,仿佛对方把记忆复刻在画布中,看着如此鲜活。
想着凛霜望着这些画卷发呆的场景,翎九心中竟升起许多难过。
指尖硌的疼,原是太过用力,以至于铜夹留下了红痕。
翎九放下架子,发现香粉已经燃过半。
你家主上呢?
见贵客呢,稍后就回来了。
小侍行礼,很是尊敬。
贵客?
如今这世间,能让凛霜称为贵的,也就只有神祇殿的那位了。
独自在这院子待着实在无趣。
翎九合上香薰盖,决定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来到剐龙台。
也算是她对东海,唯一熟悉的地方。
毕竟当初计划救下凛霜,可是把这一块的地貌都给记下了。
意外的是,剐龙台上竟站着凛霜,和一位面熟的中年人,那位以救莹绒为交易,送她去天市垣的盘古大神。
果然。
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了她的目光,率先转身,四目相对间,翎九竟看出一丝悲悯和叹呃,不过在见到凛霜回身奔向她后,变成了惋惜。
翎九看着凛霜跑下剐龙台,亦察觉剐龙台上站立的盘古大神逐渐消失,她伸手牵住凛霜,忍不住勾起嘴角,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专心望着眼前女子,眼眶不由得湿润。
凛霜先是测了测她的气息,确定无碍后,才心疼道:不是让你在月谷等我吗?倒是先跑来了,累不累?
翎九摇头:别担心,始凰的心法与我很是契合,加上陵光弓能养护肉躯的效用,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反倒是你,元神才修补好,又这般奔波劳碌,倒是比你那师尊还忙。
就这一阵。,凛霜抱住翎九的手保证,等我安排好这里,以后我就只管陪着你,再也不会有是是非非烦扰我们的生活了。
好,我等着你。
翎九靠着凛霜肩膀,视线落在剐龙台的台阶上,好奇为什么盘古大神会来这儿。
我准备毁了剐龙台。
凛霜搂紧翎九,每每想起蓍草那个预言梦,她便难以安寝,只是之前要从神祇殿救出翎九,这更重要,所以现在才来处理剐龙台。
为何?
翎九奇怪,既然凛霜决议要毁了剐龙台,但在她出生时,剐龙台依旧存在于东海大壑处。
难道是后世重新修建的?
我觉得它不祥。,凛霜并未打算告诉翎九那个梦,听见怀中人噗嗤笑声,低头看向翎九,无奈又宠溺,笑什么?
是因为堂堂青龙神君,被如小鸡般五花大绑搁在上面么?觉得丢脸?怕被笑话?
听了这话,凛霜忍笑扶额,她哪有这般小气。
却也不辩驳,顺着阿翎的话。
是是是,我怎能留下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后人取乐呢。
好像后世中关于上古的典籍,确实鲜少记载青龙神君的事迹,甚至连凛霜这个名字都没有一滴笔墨,完全不同于其他三位神君。
察觉翎九神色有异,凛霜低声问怎么了。
在后世,提起青龙神君,只有几件你极为出名的战绩,关于你其他事,好像都被抹去了般,找不到一丝痕迹。
翎九努力回想。
像是白虎、玄武和朱雀,都有些奇闻轶事,唯有你,干干净净。
阿翎,我们不想以后。再说,,凛霜抱住翎九,轻拍对方后背安抚,我怎么会舍得你被后人当做谈资,只要我记得你,便足够了。
说着,她微微抬眸看向剐龙台,眼中闪过犹豫。
刚刚阿翎说,朱雀。
也就是说,后世是有朱雀君的。
那不是阿翎,又会是谁?
刚刚要毁剐龙台时,师尊忽然出现制止了她。
霜儿,东海大壑剐龙台,乃天定的最后一位神祇诞生之地,不可毁伤。
若徒儿执意要毁呢?
为师知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翎九的安危,你也能全然不顾吗?
留着它,才会让阿翎陷入危险。
霜儿!你该明白,识局者生,破局者存,掌局者赢,成生局死局,不拘于乾坤命数,亦取决于当局者。翎九来此间有一劫,渡过便是重生,否者等着她的便是消亡。
师尊苦口婆心,语气渐渐沉重,霜儿,你们的相守注定是那山间雾火中花,越是情浓,便越是易散易失,她终究要回她来时之所,你注定护不住她一生,你该相信她,信她能面对一切,而不是替她扫除一切磨难苦厄,让她失去了面对险恶的能力。
霜儿,始凰心法加上陵光弓,翎九已经没有你以为的那般脆弱。
你看,她来找你了。
思绪回笼,凛霜伏在翎九脖颈间。
阿翎,等离开东海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这要求很是奇怪,翎九纳闷,毕竟东海算是凛霜的老地盘,只是对方的言语间带着些哽咽,或许是因为这一年的征战,着实让对方疲惫不已,所以才想避之不及。
好。
她答应了。
回到月谷已经入夜。
沉月说明日便是良辰吉日,指挥傻刀忙前忙后,加上莹绒帮忙,简单布置了一下小院和酒席。
风眠背着手逛来逛去:我从未想过,师姐还有设婚宴的一日。
看着桌上的醴泉酒水,还有四五碟小菜,开起玩笑。
真是寒酸且稀奇。
就会叨叨叨,来帮忙呀!
傻刀叉腿站在扶梯上挂花灯,很受不了风眠的无所事事和叽叽歪歪。
姜无伤还知道配些香料熏灯,你干啥了?
让我干活?,风眠嗤笑,本少主不屑出马。
傻刀低声腹诽。
真是个只打鸣不下蛋的花母鸡。
风眠扯起嘴角,故意拿伞柄撞倒扶梯,在傻刀的惊呼声中走到凛霜屋中,盘腿坐茶榻上,瞧见托盘上的同心结,再次确认。
姻缘线成便退无可退,师姐当真想好了?
嗯。
就不怕陷入情执?
风眠看着烛火,也不知是问凛霜,还是问自己。
在上古一脉中,步入苦劫者,多由情起。师姐,你真的不怕吗?
不怕。
凛霜看向窗外,意有所指。
阿眠,你也该坚强些,该面对的,躲不掉。
风眠嗤笑:让我认命可不成,本少主绝不会坐以待毙。
我说的是雷泽那场大火,你早猜到
够了!,风眠腾地站起来,不想再听,师姐慎言。
凛霜定定对上风眠视线,片刻后移开目光。
阿眠,确如你在天市垣所言,我们所求不同。
愿你得偿所愿。
另一间屋子,翎九闭眼任由莹绒扑粉抹脂,手上还不忘复习阿爷教的同心诀的手印。
阿索罗察觉翎九修了混沌之术,走到外屋问沉月是怎么回事,得知是为了保翎九的命,脸上凝重才稍稍散去几分,只是仍旧严肃:回去后两种道法相冲,也不知会不会影响阿九身体。
你可以帮忙克制。,沉月不以为然,明显早已凛霜商议过这事,妖法中有压制混沌术法的符咒。
来不及,阿索罗欲言又止,在沉月几次追问下,还是坦诚自己的情况,我来时便已是大限之日,只怕回去便会归墟,纵然有心,怕也管不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