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青郦没说下去,看着画,想起当初那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跪在殿外的少女。
  对方很怕夫人不出兵,一直磕头,直到昏厥过去。
  提起这件事,青郦很是感慨。
  青殷年少有为,家势优越,为人处世带着股傲气,往日见了我也鼻孔朝天,那日不顾至此,意外之余,更觉得心伤。
  翎九默默听着,看着画轴中的人,终于明白为何在天火中,何月霜不愿告诉她姓名。
  这般骄傲的人,绝不愿何月霜的名字与青殷沾染分毫。
  遮掩本心,忍辱负重万年,最后毫不犹豫跃至天火中,怕也是带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她确实是位豪杰。,翎九从青郦手中接过画轴,小心卷起,双手交付青疆,你姐姐很了不起,你该为她自豪。
  青疆接过画轴,郑重点头:当然。
  听了这话的青郦,若有所思看向翎九:你见过青殷。
  见过。
  翎九颔首:她在外面为你们奔波万年,很是操劳。
  那丫头,青郦先是欣慰,而后担忧,众口铄金,她要逆行堵住是非,怕是会吃很多苦。
  是啊,吃了很多苦。
  翎九看向远方,日光破出云层,第一缕金光,投在青鸾军旗上。
  但她觉得值得。
  第82章 翎九不安
  青郦领路,朝远离莫塬城的方向行进,三百来人的行军,虽然仓促,却有条不紊。
  约莫走了半日,遇到一条溪流,顺势休整。
  溪水边长着不知名的野花,并无香气,模样却小巧精致,翎九摘下一朵递给琅简,对方接过后,反手插在她发间。
  好看。
  真的?,翎九兴奋,抬手按住花瓣,小心触碰,怕掉下来,满心欢喜再次确认,我戴花好看?
  琅简忍笑:我是说花好看。
  瞎激动一场。
  翎九撇嘴,讪讪放下手。
  本来呢,她不喜欢戴珠翠宝石那些,笨重影响行动不说,还讲究的多,什么步摇不能晃这些规矩,总之每次不得不满头珠钗的场合,都是她最累的时候。
  所以从小,她的发饰尽量简单轻便,一根玉钗就能解决。
  今日得了琅简夸赞,以为自己佩花好看,还想着以后戴些,谁知
  谁知竟是她会错了意。
  阿翎以为我说什么?
  听出被揶揄,翎九一时语塞,偷瞄对方。
  对上琅简目光,瞧人一幅逗趣表情,眉花眼笑看着她,这才意识到对方故意如此,存心打趣自己。
  你
  本想说些什么,可瞧着那张笑吟吟的脸,翎九什么也说不出,满脑子感叹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真想摸一摸亲一亲。
  啊呀!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拼命晃了晃脑袋,红脸小跑到溪水边,蹲下洗手拍脸,溪水冰凉,倒是能舒缓几分燥热,脸颊也没那么发烫。
  盘腿坐在溪边,见傻刀和青疆玩闹,忽的想起对方说琅简自逐师门的事。
  记得昨夜琅简手中握着的那把剑,全是划痕,而且剑刃也毫不锋利。
  根本不是对方的灵剑。
  忍不住回头寻人欲要问个清楚,却发现对方已经朝她走来,径直掀裙坐在她身边。
  琅简,你的灵剑呢?
  她见过琅简的灵剑,剑身通透如玉,剑锋锐利,挥出时的剑意夹杂着灵力,如流莺漫天,华彩坠地。
  碎了,我毁了它。
  琅简漫不经心,嘴角的笑却淡了几分,翎九虽然不知昆仑是何规矩,但南禺的风俗中,达到聚灵化器的修为时,师父或者长辈会赠送同类宝器作为承载灵力的灵器。
  虽然这灵器大概率不会是本命灵器,可作为启蒙之物,寄托了殷切的期望,于情感而言,甚是宝贵。
  一旦毁了,便是到恩断义绝、死不往来的地步。
  没人比她知道,琅简多么敬重风源,多么珍惜师门的情谊,绝不会毫无缘由便毁了灵剑。
  发生了什么?
  直觉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只是不确定琅简愿不愿意告诉她。
  琅简垂眸。
  并非她不愿意告诉阿翎,只是不想对方为她担心。
  在她看来,当前青鸾军的事,才是对翎九最重要的,而她,只要陪对方经历这些,然后回昆仑承受审判她的惩罚。
  如果能回去的话。
  阿翎,等离开安魂境了,我便告诉你。
  果然不愿意说么
  不想琅简为难,翎九也不再追问,歪头靠着对方,瞧着粼粼流动的小溪,揪了根草在手指间碾着,边晃悠便道:好啊,等离开安魂境了,我们先去蓬莱看月亮,再去潇竹岛听风,嗯要不要回朝露城再看一次烟火?我知道很多很多有意思的地方呢,咱们一起去。
  好。,琅简垂眸看着手腕红线。
  还有呢,我来昆仑修行,爹爹其实很不愿意,等这次的事结束,我带青鸾军回南禺也算有功,你到时候也随我一同好不好?我很想很想把你介绍给他们,告诉他们你帮了我许多许多。
  有功之后,才向家人介绍她么。
  听着翎九的打算,琅简忽然意识到,对方这番思虑,已不是她以为的孩子脾性。
  关于他们的事,翎九的考量已经很周全。
  对方真心真意地,试图让家人接纳她这位凡人。
  只是
  她与翎九,远不止身份的悬殊,还有同为女子的不易。
  可是要拒绝么?
  会不会打击到翎九,记得上次在云鹤城她说了那番话,让对方恍惚许久。
  如今局势燃眉,还是不让对方分心的好。
  嗯。
  答应了?翎九意外,仰头看向琅简,对方察觉她的目光,笑吟吟拍了拍她头发:怎么了?
  我没什么。
  翎九摇了摇头,抓住琅简的手摩挲。
  为什么会不安呢?
  心里总是忐忑,总感觉即将失去什么。
  为什么呢?
  莹绒站在树下,瞧见琅简和翎九依偎的背影,眉眼含笑,也不上前打扰,就默默看着。
  你是华胥人?
  肩膀被敲了下,莹绒回头,发现是青郦,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囊,道谢后行礼。
  在下莹绒,华胥子民。
  子民?照我看,是王室血脉吧。
  被点明身份,莹绒猛然看向青郦,奇怪对方如何得知。
  青郦被逗笑。
  对方这反应与其说是诧异,用惊恐形容更合适。
  指了下莹绒发髻间变成发簪的法杖。
  我在杖身看见刻有华胥王室的符印,而且姑娘周身气度,可不似普通人家。再说停云这类禁制并非寻常法阵,年纪轻轻能驾轻就熟使出,可见天赋之高,也只有继承华胥法杖的血脉才能完成罢。
  这些话倒是很中听,拐弯抹角的赞许。
  不过,莹绒未觉得开心,自嘲:修习阵法之术多年,将军还是第一位夸赞我天赋高的好心人。
  好心人?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说好话的性格。
  青郦背手看向远处。
  我虽被困在安魂境万年,却也明白华胥的规矩。自神魔大战之后,华胥氏绝不亲临战场,只会在营帐后方布阵,你有勇气冲出来直面刀刃,在我眼中已经算的上第一人,比其他华胥子民强得多。
  第一人
  莹绒愧不敢当:我只是担忧朋友而已。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无不迸发自一颗护佑之心,我能坚持万载,也不过靠守住最后这些人的信念。
  莹绒低头躲避青郦视线,直到现在,她依旧害怕他人殷切的目光,毕竟从前在华胥,她每每都会让人失望,瞧着殷切期盼变为叹呃惋惜,她很是难受。
  以至于总想着,其他人对她不抱有期待变好了,如此便不会失望,她也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庸和技不如人。
  将军实在言重,我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其实我的修为在同辈中,并不出挑。
  你
  青郦纳闷,奇怪莹绒这性格如何形成的。
  一国之主的子女,该像九殿下那般张扬才对。
  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是王室中人,却总是妄自菲薄,自卑自轻,毫无底气。
  只是若问这些,未免太过逾矩,以她的身份,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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