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见过她画像?
  也没。
  那你为何确定九霸王就是南禺小殿下?还有,你亲眼见过她杀人么?知道她为何杀人么?问过她事情前因后果么?
  一连串的质问,虽然琅简并无压迫,祁岈桓却开始紧张,咽了咽口水,结巴起来:我只是那些凡人说
  凡人说?你先是凭几句没有依据的传言便推断对方身份,是否先入为主了?口舌之语大多利己排他,仅凭一面之词便断定她十恶不赦,又是否偏听偏信了?
  可明明
  祁岈桓止住话头,他想起这位师姐并不喜欢评判揣测他人,自己确实冒失了,便又转回话题:师姐既然与她并不相识,那明日上山查探妖魔之事,带她吗?
  此事乃你我本分,不必牵涉他人。
  翎九跑回院子,仰头看着夜空,想起今日是腊月十六,是人间月亮最圆满明亮之时,忍不住伸手,试图握住那轮圆月清辉,指缝中透出些许月光,她不自觉笑出声。
  若非对方眼睛出了问题,想必能认出她吧。
  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回去得拜托大哥问问姜祁,听说这位医术超神,想必知道些恢复视觉的法子。
  扭头见傻刀望着远处山峦发呆,翎九收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傻刀,想什么呢?
  老大,那位叫琅简的仙家,您认识?
  对,八百年前见过一面,那时你老大我比小西瓜还小,不过可惜,她眼睛意外看不见了,不然肯定记得我。
  说罢,见傻刀噗嗤一声捂嘴乐呵,翎九纳闷:你这什么反应?
  怪不得上次在女娲庙老大你那么别扭,原来是在闹脾气,怪琅简仙子没想起你,真有意思,哈哈哈
  这笑容委实放肆了,翎九勾起嘴角:有意思吗?
  傻刀打了个嗝,很怕老长这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急忙调转话头:可是老大,就算琅简仙子看得见,也未必认得出你。
  几个意思?
  你看嘛。示意翎九别发火,傻刀边说边比划,你比小西瓜还小,那就这么高,您现在呢,有这么高,瞧瞧,一大截呢,骨架大了,容貌肯定也变了不少,一面而已,还过了八百年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记得。
  好像有些道理。
  翎九想了想,自己都未必能认出十几年后的小西瓜,顿时身心畅快,仅剩的一丝芥蒂也消失无踪了。
  也对,那等下次见面,我得主动告诉她这件事,就算她忘了也得帮她想起来。
  翎九打定主意,侧头看向院中那株枫树。
  红叶未落,枝梢随风而动宛若火焰,与冷清的月光互为相衬,夜色笼罩下竟透着几分美感,仿佛一幅画卷。
  看了许久,耳边响起傻刀感叹,很是羡慕的语气。
  老大,你都活了八百年啊
  听对方说起这个,翎九收回视线望向傻刀,问出白日以来她刻意回避的问题。
  今日在寨门我被迫显露真身,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我并非凡人,可为何都毫无反应,也没人对我对我指指点点,我甚至都没听到什么议论,难道你们不介意吗?
  与其说不介意,不如说是把老大当自己人,就算老大真的是妖又如何,我们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
  翎九不解,甚至感到意外,在天界的时候,人人避她不及,就连修为高深的上仙们,提起她也多多少少带着几分避讳。怎么这些弱小如蝼蚁的凡民,反而不在乎呢,甚至从傻刀的口吻中能听出,就算她是妖,寨民们也并不介意。
  真稀奇
  老大,您到寨子也快一年了,虽说有时候做事是粗暴了些,说话也不太讲究,有时候也莽反正!,见翎九笑容消失,傻刀忙不迭咽下要说的那些形容,加重语气刻意强调,自从你当了寨主,身先士卒,带着人出去立了几次威后,再也没有其他寨子庄子欺负我们,大家也能每天吃饱喝暖,分到的钱也比往日多了不少。经过这快一年的相处,点点滴滴下来,我们心里最清楚老大的为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相信并且敬重你。
  相信敬重
  听见这两个词,翎九心底生出几分仓促,莫名不安,觉得对方言过其实,自己并不是傻刀口中那般处处为寨民着想的寨主。
  什么立威,她只是喜欢挑事儿打架罢了
  什么身先士卒,她只是嫌凡人跑得慢,迫不及待地先活动筋骨罢了
  至于那些分发的小恩小惠,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操心这些琐事,便直接大手一挥让手下平均拿去。
  傻刀,其实唉,真矫情,睡了睡了。
  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翎九故作埋怨,不敢与傻刀对视,挥手让人离开,大步回到房间关上门,耳边却不断回响傻刀那句话我们心里最清楚老大的为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相信并且敬重你。
  被傻刀信任,她不觉得有什么,几番经历胆肝相照,对方是她决定罩一辈子的小弟,担当的起这份信任。
  只是忽然知道自己还被一群人信任着,怎么就觉得受宠若惊?
  总之,这感觉不赖。
  次日,太阳透过窗户缝,翎九便收拾完毕推开房门,迎着阳光伸懒腰,见傻刀在院门等着,也不意外,毕竟对方房间就在她隔壁。
  见人背着水囊,她奇怪:你们出去不是直接饮河水么?怎么忽然背这个了?学我啊?
  老大有所不知,后山的水喝不得,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训诫。
  见傻刀一本正经地神神叨叨,翎九挑眉,也不再多问。
  毕竟她对枫林寨的过往毫无兴趣。
  她现在更对琅简有兴趣。
  跑到琅简和那狐狸歇息的院落,发现已经人去屋空,翎九鬼使神差溜到内室,伸手摸了摸被窝。
  毫无暖意
  看来人早走了。
  说毫不失落是骗人的,但翎九并不泄气。
  昨晚好不容易想通,琅简如今看她就是一陌生人,对方堂堂昆仑首徒,这身份能对她说两句话都了不起了,所以呢,她也就不期待琅简能特别对待自己了。翎九也好好的打算了一番,瞧琅简的性格,也不像个热络人,那她不能太含蓄了,追几步算什么,能黏住人就行。
  老大,这怎么办?
  后山只有一条路,追呗。
  翎九很是坚决,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出门拐角恰好遇见牵着小西瓜散步的老陈媳妇,对方熟络打招呼:寨主,少寨主,一大早就出去啊?
  嗯。,见小西瓜望她傻笑,翎九捏了捏对方脸嘟,软乎乎的像个糯米团,想起往常都是老陈带着小西瓜晨走的,顺口问对方去哪儿潇洒了,怎么今儿舍得不带孙子。
  老陈天没亮就出去了,说给两位仙家引路,走了快半个时辰。对了寨主,我们家大柱昨天打了些野味,今儿中午去我们哪儿吃
  引路?
  翎九窃喜,依老陈那个跛脚速度,半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想到这急忙撒腿朝后山跑,留下还没说完就见人跑没影儿的老妇,以及不知所以傻笑的小西瓜。
  一炷香的功夫,不仅追上了老陈,还遇到一位意外之外的人。
  那女孩背着药篓,看见傻刀后眼睛一亮,情意绵绵喊了声:白刀哥哥。
  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来,瞧傻刀一脸见鬼的表情,翎九捂嘴偷笑:听说这是你未过门的娃娃亲?
  胡说?我养父一死这门亲就断了。
  傻刀瞪大眼睛,一幅莫攀扯我的避嫌模样,他看向一旁看戏的老陈,很不耐烦:怎么回事?叶家庄的人怎么出现在这儿?
  还不等老陈回答,祁岈桓开口道:这姑娘采药伤了手,恰好遇见,便帮忙处理下而已。
  翎九闻言看向琅简,对方正蹲在地上收拾药瓶,视线又移到那女孩手上,见人手掌被包扎的干净平整,心里泛酸,之前只是看那女孩不待见,现在觉得对方如眼中刺般,恨不得除之后快。
  低头瞅瞅自个儿戴的简陋手套,是她从女娲庙回来后随意系的,换过一次药,边缘已经发黄卷边,渗透的血迹也干涸变成黑褐色。
  不过掌心伤口至今未愈合,抬抬手指,还疼的抽心。
  翎九嫉妒那女孩,说话不自觉带着几分挖苦,还故意气琅简:有意思,叶家庄离枫林寨至少半日路程,姑娘这半夜上山采药,夜能视物,看来眼神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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