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她转身出内寝,恰见外殿用晚膳的太傅,心思一动,忙上前行礼。
  “怎么了?”颜执安疑惑,停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唇角。
  秦逸揖首,腰深深弯下,不敢抬头,略犹豫,颜执安便明白过来,“不能说?”
  “陛下说,想听曲子。”秦逸闷着头,将声音放得很轻,保证里面的人听不到。
  颜执安笑了,循齐的底子,她最清楚,对于音乐而言,一窍不通,怎么会想听曲子。
  “去哪里找人给她弹曲子听。”
  “教坊司。”秦逸说,“宫里唯独此处才有。”
  颜执安点点头,“不用找,让她等着。”
  秦逸害怕,不敢答应下来,皇帝的性子,闹腾起来,满殿宫人都得遭殃。
  “无妨,她若闹起来,你便说我给她弹曲子听。”
  第112章 太傅的迷魂汤。
  秦逸硬着头皮去传话,不想,皇帝愣了一瞬,便答应下来。
  殿内安静下来,颜执安想起一事,让人去找今日当值的太医,将今日给诸位大人诊脉的脉案一道取来。
  太医匆匆而至,颜执安已用过晚膳,在外殿见他。
  颜执安坐在案后,灯火萦绕,一一翻看,询问各位大人的伤势,如何用药。
  太医一一回答,不敢懈怠。
  “休养几时?”颜执安低头询问。
  “最少半月,伤势较重的大人最少要修养半载。”太医回答。
  颜执安颔首,“你们每日都要去诊脉,不可懈怠大人,需要什么,从太医院拿,缺什么也及时告诉内侍长,只要是宫里有的,皆可拿去。”
  太医俯身称是,大胆抬首,抬首坐在案后,周身被灯火笼罩,身形婉约,言辞清和,是一美丽女子。
  外间传言太傅媚上,如今看来,清冷端庄,哪里可见媚态。
  对答一番,太傅将脉案还给他,“辛苦了,路上仔细些。”
  太医行礼,跟着宫人离开。
  颜执安并没有离开,接着思考此事安排,想着后事,唯恐漏了哪里。
  她不怕朝臣去查,就算查出来又如何,她自来承担,不会让皇帝背名声。
  人已经撤出京城,这一世都不会再踏入京城,其次,宫廷森严,朝臣的手伸不进来。
  内侍长经营多年,岂是这些人想伸手就可伸手的。
  她想了许久,确认无误后,才起身去休息。
  内殿的循齐等到自己睡着了,也没听到曲子。
  一夜醒来,颜执安已不在,她本想计较,礼部尚书匆匆来了,奉上拟定的诏书。
  气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她将诏书前后看了一遍,是翰林院与礼部一道拟的,翰林们文辞翰墨,十分厉害。
  “可,将这诏书送去镇国公府宣读。”皇帝挑眉,略显孩子气,“再去昭告天下,择日大婚。”
  礼部尚书吞了吞口水,祖宗终于满意了,他不得不问皇帝:“陛下,觉得何日妥当?若您不急,可以等到明年春日?”
  “太晚了,秋日如何?”皇帝莫名急躁。
  “已是初秋,来不及。”
  皇帝托腮,“初冬呢?”
  “会有些赶,恐对皇后不尊。”
  皇帝直起身,凝着他,他也只能解释:“您大婚,势必要隆重的,该要好好来安排的。”
  “如今是七月初,朕给你三月时间,十月里选一好日子,朕要大婚。”皇帝疾言厉色,“朕不想慢待皇后,更不希望你们轻视皇后。”
  “臣明白,臣不敢。”礼部尚书想哭了。
  皇帝再三嘱咐一番,礼部尚书这才幽幽退出去,急忙去宣旨。
  旨意一旦颁布,便无回头路可走。
  再是磨蹭,旨意也在黄昏时到了镇国公府,宣读旨意,礼部尚书笑得比哭还难看,“镇国公,恭喜、恭喜。”
  “这是真的?”镇国公发愣,皇后?
  颜家出了一位皇后。他觉得谁都可以,偏偏这个侄女不可能。他还记得七年前,侄女剑拔弩张地将私生女带回来,逼迫颜家人承认她是少女,闹得家里不宁。
  七年后,两人结成连理,这不是胡闹吗?
  礼部尚书觉得镇国公也不赞同此事,因为他没有高兴接旨。
  他宽慰对方:“事已至此,赶紧接旨。”
  “接、接旨,大人辛苦了,不如喝杯茶再走。”镇国公缓过神来,面露喜色,欢喜地邀请人家留下。
  礼部尚书逃命似的走了。
  颜家的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世子疑惑道:“皇帝是怎么了?看不上四娘,反而喜欢……”
  他不敢说了,镇国公拿着圣旨,摆摆手,“去给金陵传话,让你四婶过来。”
  “是,儿子这就去。”
  “你四叔四婶这命……”镇国公欲言又止,他这个四弟四弟妹十分靠谱,生下女儿也不管,自有天赋,寻矿、做官,乃至后来名扬天下,两口子都没有管过。
  女儿就是争气,做官至百官之首也就罢了,如今又成了皇后。
  是不是四弟在下面拼命给她积攒福气呢,若不然,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世子接过话,道:“四娘年轻呢,都没有用。”
  “四娘若有她的本事,怎会落至此等地步呢。”镇国公叹气,“别不服气,颜家要出一位皇后,日后你也是皇帝的哥哥。”
  世子想起皇帝的模样,心中忌惮,“我可不敢这么称呼。”
  颜家反应尚可,并没有拒绝,亦或大闹。
  颜执安听后,先缓了口气,转头对上皇帝幽怨的眼神,她不觉皱眉,道:“看我作甚?”
  “你不是说给我弹曲子听吗?”
  “没时间,自己玩儿。”颜执安直接拒绝了。
  循齐凝神,望着她的侧影,道:“是不是我不生气了,你就不搭理我?”
  提及生气一事,颜执安掩脸而笑,转身见到她气鼓鼓的神色,不得不说道:“忙着呢,再说我给你弹,你听得懂吗?”
  “你在轻视、乃至歧视朕。”循齐抱着软枕,费力地朝她砸了过去,“颜执安。”
  生气就喊颜执安!
  颜执安倒也习惯了,随她去喊,低头处理政事。
  循齐自己气了一通,院正严令禁止她下榻,腿不能用力,人就在眼前,却碰不到,气得自己睡觉了。
  如今养病,她清闲得很,偶尔见见朝臣,大多的事情都由太傅处理。
  她躺下后,殿内便安静下来,她心中不甘,扭头去看灯下伏案的人。
  身姿优美,长裙逶迤落地,姣好的面容隐于暗中,依旧可见美丽。
  她歪头看了一瞬,目光紧紧地,清冷稍解,只余灯火温柔。
  她是她的了。
  过了明路,昭告天下,她就是她的妻。
  循齐抿唇笑了,眉眼弯弯,这一幕恰好被颜执安捕捉到,她微微一怔,气傻了吗?
  她踱步过去,皇帝还在笑,白净的面容上散着一股稚气,病弱的时刻才能看到她的脆弱。
  两人蓦然对视,循齐惊得脸色发红,“你看我做什么?”
  颜执安狐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烫,“你气傻了吗?”
  “被你气死了,阳奉阴违。”循齐愤恨,但还伸手,圈住她的脖颈,自己仰首贴着面上光滑细腻的肌肤,道:“我让礼部在十月里挑一日子成婚。”
  “这么急啊。”颜执安莞尔,抵着她的额头,莫名高兴,“怎地那么急呢。”
  “不急吗?你不急吗?”循齐有些呆,“你后悔了?”
  “不急,不后悔,你在眼前,急什么,还有三月呢,你的身子能恢复吗?”颜执安看着她,笑了笑,解开自己脖颈上的手,塞进被子里。
  看着脖颈上的白纱,心中忽而又疼了起来,“为一亲事,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值得吗?”
  “为何不值得?”循齐发呆,想起她不在的日子,毫无乐趣,就像行尸走肉,急于完成先帝留下的任务,做一明君,培养储君,保江山安宁稳固。
  无人问过她的意愿,无人在意她的生死,更无人嘘寒问暖。
  她说:“你在这里,我很安心,我可以睡好觉。”
  言辞简单,却说到了颜执安的心坎里。她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喉间堵塞,无法呼吸,“我知道了。”
  “你想我吗?”循齐猛地抓住她的手,“你在金陵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想吗?
  颜执安苦笑,“我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希望你开心些。”
  年少之际都有遗憾,都有无法忘怀的人,在岁月的流逝里,很快就会消失,抬头看向前,慢慢往前走,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她以为皇帝很快就会将她忘了。
  皇帝富有天下,要什么都会有,好比四娘,她只要看一眼,颜家就会巴巴地奉上。
  她说:“我不理解你为何非我不可。”
  “我也不知道为何非你不可,但你在,我便会安心,看着你,我就会高兴。”循齐呆呆地回答,“你说,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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