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酒过三巡,皇帝酒醉,坐在龙椅上,撑着额头,已有几分醉意。
  说来也是奇怪,皇帝宴饮的次数也不在少数,不知为何,酒量依旧那么差劲,几杯就醉了。
  皇帝酒醉后有出去醒酒的习惯,应殊亭捏着酒杯慢慢地等着,片刻后,皇帝起身,扶着宫娥的手,慢慢离开。
  就在这时,颜明芷也跟着起身。
  应殊亭:“……”
  殿内人多闷热,出外后,迎面一阵风,吹得人头重脚轻。
  皇帝依旧去凉亭醒酒,托腮看着虚空,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喜欢独处,宫娥们见状,便退出亭子。
  颜明芷来时,蔓蔓青萝围绕下的亭子内只有皇帝一人,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穿了一身鲜亮的红色。
  恰逢年少,红色又是娇艳,衬得皇帝眉眼如画,皮肤娇嫩。
  颜明芷在凉亭外止步,皇帝这时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她,她顺势走进来,两侧的宫人便不敢阻拦。
  皇帝直起身子,被酒水浸润后的唇角,红若丹果,可那双眼睛,让人如置冰河。
  “陛下……”颜明芷声音颤抖。
  皇帝望着她,唇角斜斜地勾起,道:“你想做皇后,对吗?”
  “臣、臣女不敢……”颜明芷怕得后退一步。
  皇帝站起身,身形如山,岿然不动,她步至颜明芷跟前,“你学你的姑母,学得人不人鬼不鬼!”
  “陛下……”颜明芷惊颤,害怕得不敢说话,陛下怎么知晓她在学姑母?
  “皇后的尊位,你不配。但你可以成为未来储君之母。”皇帝幽幽一笑,笑意鬼魅,吓得颜明芷噗通跪了下来。
  皇帝拂袖而去,回升平楼。
  皇帝已然清醒了,唇角带着笑,慢悠悠坐下来,看得应殊亭浑身发麻。
  再观颜明芷,久久未来。
  直到散席,也没有见到颜明芷。应殊亭的一颗心回到肚子里,醉醺醺地与同僚而去。
  颜明芷一日不嫁,颜家的心思一日不灭,她正催促李家的郡王早日成亲,皇帝降旨,令两府半月后完成婚期,令她给颜明芷出了一份嫁妆,良田铺子,应有尽有。
  直到颜明芷嫁出去,应殊亭的心才回到肚子里。
  随着颜家嫁女,立后一事风波渐渐停息,可怜季秦从清明节走到重阳节,才走到金陵,一见到老师的坟,她立即哭了起来。
  脚脖子都走断了,才走到金陵。
  当着颜二爷的面,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的颜二爷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师生情深啊。九娘去了近乎两年,学生来拜祭,竟还哭得这么伤心。
  季秦哭过一通,转头问二爷:“陛下思念老师,不知颜家可有迁坟至极,葬于帝陵之侧。”
  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可九娘生前说了,要回金陵,怕是不妥。”颜二爷愁眉苦脸地拒绝,他也想啊,但家中的四弟媳不会答应的。
  不想,鸿胪寺卿又是大哭,伤心至极,让颜二爷跟着落泪。
  祭拜过老师后,季秦坐轮椅去见四夫人。
  四夫人丧女后,搬出了颜老宅,自己买了一座宅子,过上了自由自在的日子。
  当见到女儿的学生坐着轮椅而来,心中咯噔一下,“哎呦,这是怎么了?”
  “夫人,我从京城走来的,一步一步走来的,腿脚走坏了。”季秦心酸地抹了抹眼泪,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十分可怜。
  不想,陈卿容知晓她的秉性,淡淡一眼,道:“你清明未至,是陛下罚你来的吧,你来见我,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出气?”
  “夫人,我有一事与您商议。”
  陈卿容撩了撩眼皮,道:“何事?”
  季秦眯了眯眼睛:“我想迁老师尸骨去京城。”
  陈卿容当即变了脸色:“滚。”
  季秦被赶出宅子,仆人看她愤恨之色,正想劝说,她摆摆手:“去原家书院。”
  原浮生教课,鲜少见外人,当听到京城来客后,思索下还是出面了。
  见到季秦坐的轮椅后,她不厚道地笑出声,“鸿胪寺卿这是怎么了?”
  “我来看望山长,也想老师了。”季秦抹着眼泪。
  陈卿容不上当,同样,原浮生也不上当,幽幽看着她:“你是被陛下打了?”
  想起那顿板子,季秦心有余悸,便道:“陛下将我的媳妇儿都赶走了。”
  “你来作甚?”原浮生无意与她说长论短,将她上下打量一眼,怎么看怎么狼狈,不免心软,“你这个时候怎么在金陵?”
  “我想迁老师坟回京城。”季秦咬咬牙,顺势告状,“您不晓得,陛下疯了,凡事牵扯左相,喜怒不定,我猜是思念老师而无暇来拜祭,我想着不如将老师坟迁回去。”
  听到这里,原浮生面上浅谈的笑容跟着消失了,“左相生前便是想回金陵,你这样做,不怕她入梦找你。”
  “我倒不怕,您不晓得……”季秦欲言又止,看了眼屏风后,似是有人,不觉多看一眼,道:“山长这是金屋藏娇吗?”
  “我藏了你。”原浮生没好气道,面色不愉,“陛下怎么了?”
  季秦人在金陵,不知京城发生的事情,顺势就说:“她看上了颜家四娘,四娘与老师相貌像极了,颜家有意令她攀附。”
  “你提过的,我知道。”原浮生不动声色,恐她说到了不该说的话,立即起身,道:“你还没说你腿怎么了?”
  季秦脸色一红,原浮生瞅着她的神色,察觉出端倪,“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老师的事情?”
  “我没有,陛下喜怒不定,打我三十杖,罚我来此给老师扫墓。”季秦不觉垂下头,唉声叹气,“我想念老师了。”
  原浮生不由烦躁,摆摆手,“我不想听你的事情,你若住下,我给你安排卧房。迁坟一事,就此打住,你赶紧回京城,你再迟迟不归,陛下到时罢黜你。”
  “罢黜就罢黜,我也不想伺候她了。”季秦嘀咕一句,“山长,你不晓得,她今年将一言官诛九族。”
  “九族?”原浮生不觉心口一跳,想起少女笑吟吟的模样,仿若就在眼前。她朝屏风处看了一眼,说不清是何情绪。
  季秦点点头,“你说吓不吓人,旁人都是敬着言官,她直接灭人家九族。”
  “够了,我头疼,你赶紧走。住这里吗?”原浮生打断她的话,顺手握着她的手,指尖探脉。
  “山长,我觉得我肯定短命,我日日伺候陛下,日日受到……”
  “闭嘴。”原浮生打断她的话,随后扫她一眼,道:“你身子很好,兔子都没你跑得快,你来金陵做什么?”
  难不成是小皇帝派她来刺探虚实?
  她握着季秦的手,指腹微微用力,“不说实话,我弄死你。”
  “山长,别、别,我说实话,手疼,是陛下说我不敬老师,罚我徒步来金陵的,我从清明走到重阳……”季秦慌了,据实道出了,“山长,真的,迁坟罢,再来一回,我的命都要没了。”
  原浮生松开手,道:“留下来,我为你调养几日,回京城去,至于迁坟一事,你想都没有别想过。”
  她摆摆手,吩咐婢女将人推出去。
  季秦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抬头扫了一眼婢女,眼睛一亮,后面传来原浮生的话:“季秦,注意你的眼睛。”
  “晓得了、晓得了。”季秦轻叹一声,“你自己禁欲,别拉着我啊。我还年轻呢。”
  原浮生听不到她的话,反是婢女,噗嗤笑了出来,这一笑,让季秦的心也跟着软了。
  人走远后,屏风后走出来一人,真是从宣州回来的颜执安。
  都说事不过三,她已失败三回了,信心被磨去大半。
  她走到桌旁坐下,望向天空,神色莫辨,原浮生不忍她难受,主动开口:“去京城?”
  “她已长大,有自己的行事章程,她答应过我不立后,其余的事情,随她。”颜执安笑容温和,“三娘,她不是孩子了。懂得是非,辨明黑白,不需要我事事去管着。”
  见状,原浮生不再劝。
  颜执安坐了片刻,恐季秦再来,便起身要走,“我回母亲处,等她走了再说。”
  清明冬至乃至忌日,皇帝都派人过来,即将要到忌日了,皇帝的人还会再来。
  颜执安走出书屋,立于秋阳下,不禁自叹,你要到何时才能走出来呢。
  ****
  季秦回到京城,已是冬至。她钻了陛下的空子。陛下惩罚她,令她徒步前往金陵,没说回来的时候不能骑马不能坐车。她便美滋滋地乘船回而归。
  回京后,便听到颜家四娘嫁与临安郡王为正妃。她吃惊之余,前往师姐处询问。
  应殊亭眉开眼笑,道:“郡王妃七月初成亲,如今都有四月的身孕了,你我想错了,陛下不喜她。”
  “她喜欢陛下吗?”季秦狐疑,这么逼迫人家成亲也不厚道。
  应殊亭低头整理自己的书桌,顺口就回道:“她喜欢权,听闻她还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哥,并非喜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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