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好像有点摸到苏苏的性子了,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但一旦接受之后就很少再抗拒别人的靠近,也不会轻易拒绝别人的请求。
“你可以回去。”苏苏没有要赶她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就这么说了,江望舒却好像不在意,她有些俏皮说:“我做饭给你吃,你不请我喝杯茶吗?”
苏苏歪歪头,想说你做的饭并不好吃。但是做的时候很用心,苏苏只犹豫了一下,就决定请江望舒喝茶了。
她又从楼梯上走下来把沙发边上的小矮凳抱起来,对江望舒说:“你要跟我上二楼吗?”
她的茶具在二楼,懒得搬下来了。
江望舒有些诧异她会邀请她上二楼,在她看来二楼是非常私密的场所,以她们这种还不太熟的关系,是不太适合闯入人家的私密场所的,但苏苏都开口了,她又觉得其实她们也挺熟的——吧。
只是等她上到二楼才发现,苏苏可能没有太大的隐私可言,这上面太空了,一览无遗,除了需要用到的东西,连个多余的摆件都没有,唯一比较杂的东西还被她摆在了阳台。
她的房子好像真的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这一刻江望舒毫不怀疑在苏苏眼里,别墅跟桥洞根本没区别。
她不爱生活,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就在江望舒为得出这样的结论而有些郁闷时,她发现电脑桌上摆了一只紫色的千纸鹤,这是目前她发现的唯一一样可以代表情绪的物件。
千纸鹤,无聊时会折,有趣时也会折,心情好时会折,心情不好时也会折,暗恋一个人时会折,等待时也会折,它的形成是一条心路的形成。
江望舒不动声色地问:“你还会折千纸鹤呀?”
苏苏摆放小矮凳的手一顿,瞥一下桌面的千纸鹤,“不会。”
说完她就给小茶桌通上电,然后瞄了一眼江望舒,有些希望她继续问,这样她就可以说有人送她千纸鹤了。但是江望舒只是短促地笑了一下,在茶壶渐渐升起几缕烟雾时才开口问:“那你桌上的千纸鹤是别人送的吗?”
如愿听到想听的,苏苏轻点头,浅浅地嗯了一声。江望舒注意到她的眼神好像有了一瞬的柔和,送千纸鹤的人对她来说应该很特别吧。
白雾升腾,苏苏往茶壶里丢了两个茶包,她泡茶的方法很粗暴,连茶包上的小纸片都一起浸在了水里。
江望舒看得很——复杂。
“我只有一个茶杯,你介意吗?”苏苏问得有些认真。
“不介意。不过这个茶具不是一套的吗?”
“剩下的被我摔碎了。”
“为什么呀?”
“用不上。”
苏苏讨厌一切闲置且没用的东西,它代表不被人喜爱,就像她小时候经常被爸爸说是没用的东西一样。
“这样啊——”
苏苏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喜欢江望舒说“这样啊”,尾音拉得有点长的,像是在延长她的回应一样,而不是短促的敷衍。
喝完茶,江望舒就回去了,她今天的收获有点多,苏苏愿意跟她聊一些自己的事了,也了解了一点她的生活态度——去繁留简。
苏苏在她走后继续码字,在太阳快消失在天际线时,江望舒出现在楼下,笑吟吟地喊她下来,说她要开始锄地了。苏苏保存好文档,趿着拖鞋哒哒哒就下去了。
这次苏苏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她没能睡多久就被吵醒了。
苏苏睁开眼看到江望舒坐在草坪上时还有点怔愣,但很快又被后面的打骂声吸引了,她坐起身面向外面的道路。
是9号房的小男孩,他爸又来了,此刻正狰狞着面目挥动着皮带,每一鞭都抽在了躺在地上的小男孩身上,还穿着睡裙的女人抱住男人的手臂,想阻止他的暴行,却被推倒在地。
他们在昏暗灯光下上演了一出家暴戏码,苏苏看到小男孩朝她看了一眼,那一眼好像有一丝责怪。
苏苏思考几秒,起身回房拿出手机,果然看到小男孩给她发了消息,说他爸来了。所以他是不想错过挣钱的机会就跑到她家门前了吗,还惹怒了他爸追着过来,就为了让她看到?
他在用他们的交易拿自己的安全找出路,苏苏这次却连一瞬的好受都没有,她很难过,却难过得很痛快,心脏的抽搐让她窒息又让她享受。
苏苏上二楼拿了一小沓钱出来,看见江望舒站在男人面前想要劝阻他,宛若游蛇的皮带从她手臂旁擦过,尖锐的破空声有些惊心。
“这位先生,看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在这里打孩子不觉得难看吗?”江望舒是这样说的,声音是苏苏没有听过的冷冽。
男人还握着皮带,打量了一眼江望舒,说:“他是我儿子,孩子不听话,父亲教育一下怎么了。”
江望舒看看还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又看向男人,说:“能住在这里面的,应该都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吧,要是哪位看到了,回去这么一传,您觉得会有人想要与一名施暴者合作吗?”
这才是长在阳光下的孩子吧,看见不好的事会站出来阻止,不像她只会躲在阴暗处偷窥,苏苏好像看见江望舒的侧脸浮显出了一圈浅浅的光晕,有点神圣。
最后男人瞪一眼江望舒就走了,女人跺跺脚追了上去,小男孩推开江望舒想要扶他的手,缓慢又坚定地走向几步之外的苏苏,他手心朝上,苏苏看一眼他脸上的红长痕,抬手把钱交给他,小男孩的眼里有些惊愕。
“刚刚没看手机,算罚金。”
苏苏开口解释了一句,小男孩嘲讽地扯扯唇角,两秒之后,他捏紧手上的钱转身离去。
左边的光被遮了一些,苏苏知道是江望舒站了过来,她转头看向江望舒,用很疑惑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江望舒深深地看她一眼,忽而一笑:“你猜他有想过要报警吗?”
苏苏和江望舒对视了一会儿,说:“我不猜”。
江望舒短促一笑,没再开口,苏苏默默转身收起草坪上的凉席回了屋。
虽然江望舒什么都没问,她却仍有种被她看穿的感觉。
第 10 章
六月的雨,说下就下;六月的雨,说停就停。
苏苏坐在阳台上看看骤然放晴的天,看看湿漉漉的地,再看向隔壁最后翻的那一小块地,上面已经有了一片小嫩芽,她又看向最早翻的那两垄地,那里还是光秃秃一片,连根草都没有。
所以江望舒不是不会种地,而是那两垄地什么也没种?那为什么还天天浇水拔草偶尔施肥?
苏苏发了好长一个呆,在天空又拢聚一团乌云,再下一场大雨时,她看见雨幕穿过一辆绿色小汽车,稳稳停在她的左下方。
江望舒回来了,她坐在车里与苏苏对视,挡风玻璃被大雨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苏苏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模糊地看见她拿起手机点了几下,接着她的电脑传来嘀嘀声。
苏苏看见舒舒发来了消息:下来接我。
她不知道江望舒从哪找到她的企鹅号的,前几天看到江望舒的添加好友申请时,她是有些懵的,但最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点了同意。
苏苏起身下楼拿了一把黑色长柄伞,撑伞绕过地垄来到绿色小汽车旁边。
当初江望舒的妈妈让她建个围墙,至今都没见她有行动,倒是方便了她们在两幢房子之间走来走去。
江望舒刚下车,雨就停了,苏苏撑着伞有些无语,片刻后默默把伞收起来,转身就想走回去,江望舒却拉住了她。
“哎,等等,我后备箱买了棵果树,你可以帮我抬出来吗。”
她用着问句,却用着祈使句的语气。
苏苏看看被江望舒拽住的手,力道不大,却让她无力挣脱。她不习惯与人有肢体接触,但她好像不反感江望舒,甚至她感到心里的臭土咕噜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一样。
苏苏被她拉到车子后面,看到那棵果树后,再次无语,这半臂高的小树还需要抬?苏苏看一眼江望舒白嫩的手,觉得她只是想找个苦力。
苏苏任劳任怨地自己抱起果树,用眼神问江望舒搬去哪里,江望舒笑着扶扶眼镜,抬手指向房子的最右边,“那里。”
“我想在那里种棵柚子树,等结果了,我就可以站在阳台上摘柚子了。”
苏苏看看她的打扮,很御姐的形象,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呢?这矮矮的柚子树想要长到二楼那么高也不知要多少年呢,到时她可能结婚了,就不在这儿住了。
想到江望舒可能会结婚,苏苏就感到心里有一丝丝的不舒服,却没多想,她抱着果树放在江望舒指定的位置就想回家,但江望舒又问她能帮忙挖个坑吗,还是祈使句的语气,苏苏默默点头,举起江望舒递过来的锄头就砸了下去。
事实证明,雨后不要挖坑,不然就会被溅一身泥。
苏苏看着自己的拖鞋和裤子,甚至衣摆都沾上了黄褐色的污泥,顿时又觉得江望舒肯定是料到了这结果,所以一向“爱锄地”的她请了她来帮忙挖这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