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顶灯在苏笛脸上投下了阴影,让陈文续看不清苏笛的眼神,短暂的沉默过后,陈文续只能听到她问自己:“如果你真的因为我坏了嗓子,你也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
  “值得。”
  嗓子坏了也能演戏,不能演戏还能做幕后,她还有很多条路,也不会因此丧失理想。
  但她不想再一次失去苏笛了。
  有人受不了夏雨将至的烦闷打开了窗,但比新鲜空气先一步涌出的是在陈文续积压了许久的话:“你比利弊重要。”
  被钉死的窗缝里吹来的风格外用力地推着苏笛的后腰。她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让两人的膝盖几乎碰在了一起,也让苏笛做了一个仓促却并不冲动的决定。
  探进口袋的手心朝陈文续的方向送了出去,这一次没有风的助力,是苏笛终于决心离开故步自封的原地。
  眼前的两把钥匙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陈文续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这两把钥匙背后代表的意思,但她害怕会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什么?”她颤声问。
  苏笛不答,只是低头在手机里输入了什么东西。很快,陈文续的聊天框里就收到了一串数字。
  “一把是山温路的钥匙,另一把是我现在住的公寓的钥匙。”
  “密码也发给你了。”
  注视着陈文续的眼睛,苏笛说:“陈文续,我再给你,也再给我自己一次机会。”
  “这三年的事情不能一笔带过,但可以当作是一次不破不立。我要新的开始,不要重复以前的方式。我要你一直重视我,我要成为除了你除了工作以外的第一位,我要你坦诚地表达你的感受和需求,不要觉得忍让和冷处理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我不能保证我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全然信任你,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因为这一次主动的人是你,就低看你。我会重新认真对待这段感情,会和你沟通我的感受和你想要的尊重。”
  身后的人影走动不停,但根本打扰不到苏笛。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苏笛给了自己两秒的喘气时间,一字一顿地问陈文续:“所以,我们要重新开始吗?”
  这是陈文续最希望能听到的话,但当这句话真的砸在自己耳边时,陈文续却觉得所有感官都在排斥着这一刻自己所经历的现实,尤其是她的听觉。她不敢相信苏笛就这样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刻站在自己面前,宽恕了自己的告解。
  陈文续一声不吭地坐在原地,苏笛于是说:“你可以考虑以后再”
  “我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文续出声打断。
  陈文续没办法具体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她应该是要欣喜若狂的,但在这一瞬间,这三年里体会过的每一种情绪突然像气泡一样没过了她。
  每一个梦到苏笛的夜晚,她都不敢祈求苏笛的原谅,每一个幻想着见到苏笛的时刻,她都没勇气去设想苏笛的回头的模样,不费力就能得到的爱和她已经无缘,她只能寄希望于苏笛有一天会因为不忍心而施舍自己一点同情。
  但她没想到今天得到的,是她想都不想的特等奖。
  “你这样问我,我怎么可能不要……”
  酸涩感像战栗一般带过陈文续的全身,每一寸皮肉都好像被一点点地拧紧又在酸胀中被突然放松,她在这样的反复拉扯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遵从着本能猛地上前抱住苏笛,好像这样,她所有的自作自受都能在此刻得到一个名为“安抚”的奖赏。
  “你是我绝对不能放弃的人,我也不想被你放弃。你不用急着全部投入这段感情,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等待你,等你找到在这段感情中的平衡。”
  手指用力却又不会让她难受地扣在肩胛骨上,陈文续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在感受到苏笛的手静静地拥在了曾经的位置上时,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到苏笛的肩膀和衣领上。这一次,眼泪不再是陈文续达成目的的工具,而是一种委屈被人包裹起来后的底气。
  她们相拥了很久,久到四周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陈文续才松开了苏笛。
  用不知什么时候交握的手轻叩在苏笛心口,陈文续红着眼,回应了苏笛刚才的话语:“就是因为这里有空隙,我才能慢慢挤进来,再一点点填好不是吗?”
  于她而言,爱并不会是完全的形态,而是一个不间断发展的课题。她不要现在就得到苏笛的全然信任,也不需要她再次向自己完全敞开,因为她会连同苏笛的保留一并去爱。
  口罩兜不住的眼泪全部流进了苏笛的领口,很快又被皮肤的温度蒸发。陈文续抱着苏笛,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在这称得上奢侈的回抱里,喃喃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来爱你。”
  第63章 “你可以,这次不只是今晚可以。”
  “你的拖鞋。”
  玄关的灯打开后,苏笛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刚好是陈文续的码数。
  站在玄关门口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鞋,陈文续问:“……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轻轻瞥了陈文续一眼,苏笛换上鞋走进客厅:“上次见过梁思怡以后。”
  找到连连,苏笛一边拍着它的屁股一边继续道:“她问我,兜兜转转还是你吗?”
  跟着苏笛慢慢地走进客厅,陈文续在苏笛的身边蹲下,似乎觉得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太过梦幻,以至于她的声音也像飘在云端一样绵软:“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摸到连连尾巴的手没有停顿,苏笛坦然地说:“我当时没有否认。”
  说完,她把连连放在沙发上,自己走进了卧室。
  陈文续和连连大眼瞪小眼时,苏笛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我要先去洗澡。”
  ……她的语调自然到就像是相处了很久的情侣一样报备着亲密的小事。
  “我在外面等你。”身上还有今天在外面沾上的沙土,陈文续站在原地,也不打算在沙发上落座。
  话音刚落,陈文续的怀里就被扔来了一套有些眼熟的睡衣。
  她展开一看,还是上次她来的时候穿的那一身,但洗过后散发着和这个家里一样的淡淡香味。
  “我的浴室很小吗?”
  苏笛站在浴室门口问:“小到只能塞下我一个人?”
  不会灼人的热度从被布料盖住的掌心旋起,很快就蔓延到眼底。
  走到苏笛面前只用几步,但她好像走了很久。
  近乡情怯适用于每一对“久别重逢”的伴侣。
  轻轻抚上苏笛手腕时,陈文续张了张嘴,问:“我真的可以吗?”
  “以后每一次你也要问我吗?”苏笛似笑非笑地说。
  陈文续一字一顿地答:“我会问到你说不要再问了的时候。”
  脸上的笑意变得认真,苏笛凑近了她,几乎是贴着她的嘴唇说:“你可以,这次不只是今晚可以。”
  陈文续隔着一层薄薄的光注视着自己,她细细地描摹着自己脸上的每一处轮廓,像是在用眼睛先亲吻过自己。
  呼吸的距离越来越近,陈文续终于确定了自己重新拥有了亲密的权利,于是她抱住苏笛的腰,闭眼吻上了她的嘴唇。
  ……
  浴室里的热气让人喘不过气,陈文续挤在身前,舌尖固执地缠绕着自己,逃不开的含吻像是要将她换气的力气都一并吞下。
  太热了,一切都是。
  陈文续的眼睛会灼伤自己,陈文续的手指会试探着逼近自己的边界。苏笛终于受不了眼前快要透不过气的暖流,努力伸手关掉了浴缸的水龙头,可是一同停下的,还有陈文续的动作。
  和她隔开一段距离以后,陈文续的眼中蒙着一层比自己还要厚重的水雾,嘴唇也因为亲吻和热水而泛起潋滟的粉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吻得那么凶的人是自己。
  苏笛喘息着问她:“停下来做什么?”
  像是因为刚刚被“推开”,陈文续的声音里有些委屈,她凑过去一下又一下地啄吻在苏笛的耳际,等苏笛的手重新扣在自己肩膀上时,她才喃喃地说:“……我没有实感。”
  没有实感,但是手已经又撑*到了水下。
  懒得拆穿她,苏笛在水流声中凑近,两人的下巴碰在一起,陈文续几乎以为自己要得到一个安抚的吻了,可实际上落到自己嘴唇上的是带着刺痛的轻咬。
  “现在呢?”
  苏笛盯着她,嘴角隐隐有得逞的笑容。
  没有尝到铁锈味,苏笛只是叼着她的嘴唇磨了磨,根本没有咬破。
  “怎么?”
  看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苏笛略带不满地用指腹抵着她的嘴唇问道:“被门夹了手都没喊过疼,今天我倒把你咬疼了?”
  指腹揉过刚才被咬的地方,更多的是痒。偏过头含住了苏笛的手指,陈文续居然还能口齿清晰地告诉她:“不疼。”
  刚想调侃她一句“口条不错”,结果陈文续突然逼近,水花在自己眼前四散开来。水雾虚开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覆盖了她的所有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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