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庆功宴选在一家滨江酒店里,餐厅在33楼。走出餐厅后,她坐进了电梯,按下了观景露台所在的52层。
  穿过暗调的高空酒吧,陈文续对帮忙开门的侍应生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披着披肩走到了露台的栏杆边。
  冷风吹着,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冷。只是高跟鞋让她有些脚疼,于是她转身在绿植背后的沙发上坐下。
  申城的夜景她看的不少,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和高空酒吧的灯光映在一面玻璃上,这是申城最典型的夜景。
  但她更熟悉的是另一幅景象。客厅暖调的灯打在落地窗上,窗外是晚归的车碾过雨水的声音,耳边是伴着音乐的洗澡水声。
  山温路地势稍高,在落地窗边就可以看到申城更为清静的夜景。
  不过山温路现在大概也没有亮灯。
  “真的假的?”
  突然,露台的门再次打开,两个女士交谈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陈文续耳中。
  “卓永的位子要是真换那个私生女坐,那你们家老文。”
  “无所谓,他就不比以前少苦点么?反正亏待不着我就行了。”
  陈文续听到了火机的声音,两人靠在栏杆边就这样聊起了天。
  见她们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陈文续也就不打算起来早早回到饭局上。只是她在余光里看见了其中一个更为高挑的女士,是卓永的文董的夫人。
  卓永最近不太平,原因是要继任的人不是文董或者草包太子之流,而是董事长之女,虽然是空降,但手段了得,一上来就揽下了文董拿不下的项目,也撤了一批人,让卓永的人都不敢轻易嚼“私生女”这个舌根。
  饭局上她听说了卓永几位高层今天也在这里聚餐,想来文董夫人也是来这里躲清静的。
  高层决策话题没什么好聊的,横竖不由她做决定,于是那位高层夫人问起了一个更感兴趣的话题。
  “我是好奇……苏笛当年是你们家老文一手扶上去的,那你们知道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杀了她姐?”
  文董和苏家关系匪浅,他看过苏笛的戏,也留意过苏笛,知道苏笛和资本二代最不同的点就是,苏家的光环从来没多少落在她身上,这样的矛盾体对于影坛来说既有吸引力,又方便他掌控。于是在苏明嘉出事后,他出面签下了苏笛,保了苏笛一命,也给卓永注入了一个一飞冲天的新鲜血液。
  吐出一口烟,文董夫人说:“连害死都算不上,还说什么杀人啊。”
  “是她姐想要她的命,她反抗的时候她姐掉了下去。”
  她和丈夫一起见过苏笛,在医院门口接她回苏家的车旁。
  “都是苏家干的造孽事。”
  “新闻上说她为了上位杀了苏明嘉是吧。可实际上我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她瘦的像张纸,那会儿才十四岁,就被苏家拿走了个肾。”
  她们没有看到背后的陈文续,也就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杯中的冰块轻碰在一起的声音。
  第30章 “她不可能跟你解释的吧。她怎么解释,她那天刚杀了她姐姐,然后巴巴地跑过来要救你。”
  “那后来……”
  那位高层夫人记得后来苏明嘉还是死了,只是原因好像不是病死。
  “后来那颗肾又不行了,苏明嘉她妈疯了,想要再拿一颗肾救女儿。”
  饶是见识过诸多手段的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仍是倒抽了一口气,“两颗肾都摘了还能活么?”
  看着指间的红星,文董夫人淡淡地说:“沈静洲也没想过要她活吧。”
  “你没去过苏明嘉的葬礼,没见过沈静洲拎着她往棺材上磕头的样子。”
  “咚”的一声,她记得那个孩子额头上马上就冒了血,最后是苏严学去拉,才把沈静洲拉开的。
  但苏严学要是有心,完全可以在见血前就阻止沈静洲的。
  “不过苏明嘉掉下去那天,是你们家老文出面保的她吗?要是的话,是不是有点知恩不图报了?”
  这是有些刻意顺着文董这边说的话。
  将烟灰弹到手上的烟灰缸里,文董夫人也没对苏笛的所作所为表什么态,说到底她对这孩子也没多了解,只是提起来的时候有些唏嘘:“是老文出面保了她,但不是那天。老文听说那孩子被抓回去不给吃也不给喝的,这才赶着苏明嘉葬礼的场子去保人。”
  “直接从医院楼顶抓回家的吗?”
  摇了摇头,文董夫人说:“不是,那天在医院楼顶苏家没找到人,苏家满城找她,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在个饭店抓到的人。”
  “饭店?她去那儿做什么?”
  “谁知道……”
  除了当事人以外,又有谁知道答案。
  不待两人再多聊什么,文董夫人的手机就亮了起来,知道是丈夫在找自己,她皱了皱眉,暗骂了一声“扫兴”。
  那声扫兴的嘟囔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黑暗中,陈文续的身影一动不动,像是被夜风吹得僵住了,又好似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连呼吸都发不出个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突兀地站起,脚步声失了序,连带着水杯也被遗忘在角落。
  *
  赵丛并没有如陈文续当时预料中的那样被苏笛带走了,他的消失只是因为他最近的生活大起大落。认识的叠码仔给他弄了个借钱的路子,他勉强填上了之前的窟窿后,又起了再赚点的心思。
  于是他费尽千心万苦找了身份造假的路子去了维城的赌场,刚开始几天赢了不少,后面开始接连输,输到他大骂有人出千,被安保丢到主管的办公室。
  进这办公室时还有个人样,出来的时候一般就没几块好皮肉了。但今天主管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脸告诉他:“有个贵人可能会救你。”
  也不一定让你活,这句话主管没有说。
  眼镜重新被架回自己耳朵上,安保拖着他打开了另一个已有人在的房间。
  呲牙咧嘴地用手肘怼开保安,赵从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
  脸色在灯下是蒙了一层冷光的白,眼下不知是阴影还是乌青,手上捏着个有些眼熟的旧手机,总之看起来不是新晋视后该有的风光。
  距离陈文续的生日还有三天时,她在维城的赌场里找上了赵丛。
  赵丛原本嘴里还在咒骂着什么,等看到陈文续时他却停止了挣扎,就像是知道陈文续是为什么来找他一样。
  陈文续的脸色,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不敢承认自己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无疑让他十分痛快。
  盘腿坐在地上,赵丛先是笑,等被安保扇了几巴掌,扇到笑不出来的时候他才老实了些。
  当年说什么都不折腰,如今居然能做到买通主管的地步。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赵丛往后挪了挪,青红相接的脸上露出滑稽的得意:“你这个时候急着来找我,看起来不像是要来替苏笛出气的,倒像是要来给你自己找个出气的。”
  “怎么,苏笛真走了?走之前也没告诉你真相是吧?”
  龇牙咧嘴地靠在墙上,赵丛说:“多蠢啊,资本的女儿竟然真的相信真心能换真心,连骗都不舍得骗你,真是……”
  “当年我告诉她,你下去了,下一个女一号就是她。但她也不想当女一号,她就想来救你陈文续。”
  “她当年给你打了电话,但是后来她的来电记录被我删了。”
  “她没告诉你她去找你了对吧?”
  “不对,也可能她告诉你了,但没办法和你解释为什么她去了但没能救你。”
  旧手机在陈文续手里越攥越紧,赵丛看在眼中,笑得更是厉害:“她不可能跟你解释的吧。她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她那天刚杀了她姐姐,然后就巴巴地跑过来要救你吗?”
  “太好笑了,你会感激吗陈文续,你当然不会啊!你多清高啊,你会喜欢一个杀人犯吗?”
  如果当年陈文续现实一点,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那如今她早已在一线多年,自己也不会被那该死的苏笛设计背负赌债多年。
  恨不得把这些年的咒骂全都砸陈文续脸上,赵丛吐出一句:“你只会厌恶她,因为你陈文续最干净了!”
  “干净”……苏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么?
  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法接受那样的她,所以即使真相是苏明嘉并不是被她害死的,她也不敢告诉自己么?
  “陈文续,她那天跑过来的时候狼狈的很,我看见了,她就在你对面,却因为你连逃命都顾不上了。”
  “你上警车的时候,她也被苏家的人抓住了。”
  看见陈文续眼中失神又痛苦的神情,他痛快极了,“活该,不让我如意,最后谁都不如意!”
  *
  生日当天的凌晨,陈文续重新回到申城,一个人开车回了山温路,几次压着限速的边缘,她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开到了地下车库。她直奔了苏笛存放证件的地方,里面是空的,身份证护照卡包全都不在,除此以外,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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