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谢谢姐。许采薇笑起来,客气地回道。
  岑鸣蝉与表妹并肩行走在小区的绿荫路上,依旧是客套的寒暄起头:过得怎么样?
  还好啦姐。
  还有在念书吗?
  没有去读研,我已经工作了,你呢姐。
  我已经离职了,目前在家里待业。你在哪里工作,工作还顺心吗?
  我在某公司上班,工作还可以。
  工资怎么样?
  还凑合,到手五千。
  那也挺好的。柏舟在家吗?
  柏舟是表弟的名字,表弟要比她小十一岁。
  没在家,他要住校。
  也是,他在念高中了吧?
  刚念高一。
  聊到这里,她与表妹的交谈基本也就结束了。
  曾经岑鸣蝉想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也好姑姑也罢,总要见面时问她一些问题,来来回回就是考的成绩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工资多少。
  这让她很厌烦,她甚至私下同母亲抱怨过,总要被姑姑舅舅查户口式的询问,好烦呀。
  母亲总会耐心地跟她说,那是因为姑姑舅舅与她代沟太深,见到她想关心她,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能问她这些问题。
  岑鸣蝉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但仍然觉得有些抵触。
  网络上曾经流行过一些怒怼这类查户口行为的视频,总是把亲戚形象刻画得不怀好意。岑鸣蝉虽然不觉得姑姑等人如视频里那样讨人厌,但还是会在听到那些怼人语录时心头暗爽。
  当然,她的反抗也仅限于对这类视频点赞收藏加投币。下一次被查户口时,她依旧老老实实乖巧懂事地回答着问题。
  如今身份转换,等她面对与她存有代沟又关系疏远的表妹,她想了解对方近况时,也只是重复着上一代的行为,刨根问底地查户口,好拼凑出来表妹目前的生活状况。
  或许表妹会感到厌烦,岑鸣蝉在心底叹气。
  好在沉默没有维持很久,表妹指着前面那栋楼说道:马上到了,姐。
  好。岑鸣蝉点点头,下意识加快了步伐,茶叶礼盒手提袋的绳索做得有些细,实在有点勒手。
  电梯来到了九楼,两梯两户,姑姑家在东户。表妹掏出钥匙打开门,岑鸣蝉刚进门就看到姑姑闻声从厨房走出来:鸣蝉来了。
  岑鸣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点点头:我来了,姑姑。需要我去厨房帮忙吗?
  不用。姑姑摆摆手,绽着热情的笑,你坐着和采薇聊会,马上就吃饭了。
  岑鸣蝉应了下来,姑姑转身又回到厨房。
  岑鸣蝉与许采薇对视一眼,她们默契地坐在沙发上,各自看着手机,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岑鸣蝉忽然想起来,问道:怎么没看到姑父?
  许采薇回答道:我爸同学请客吃饭,今晚晚点他才回来。
  岑鸣蝉低低地喔了一声,二人再度沉默。
  姑姑的厨艺很好,岑鸣蝉很早就知道,她坐了一会,便主动前往厨房帮忙,姑姑只是叫她和表妹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今晚只有她、姑姑以及表妹三个人在家里吃饭,但是姑姑做了五道菜。
  外加一道汤菜。
  岑鸣蝉注意到,所有菜里都没有放香菜,显然姑姑记得她的忌口,她不由心头一暖。
  她们三人坐在餐桌前,一边吃一边聊着。姑姑问道:鸣蝉今年二十八了吧?
  岑鸣蝉点点头:按照虚岁,马上二十九了。
  姑姑为她单独舀了碗丸子汤放在她跟前:尝尝好不好喝。
  一旁表妹也搭话道:姐,上一次你来我家不是说丸子汤好喝,这次我妈专门又给你做的。
  岑鸣蝉盯着跟前丸子汤一怔,随即想了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大年三十,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她与姑姑一家吃着年夜饭。
  或许是姑姑刻意叮嘱,也或者表弟表妹已经懂事,那场年夜饭,大家都主动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一般。
  除此之外,他们一家四口都没有互相夹菜。
  他们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岑鸣蝉的情绪,岑鸣蝉很清楚,但是越是这样的谨慎越是在提醒着她她所遭遇的一切。
  随着春晚中的倒计时,新的一年要来了。零点时窗外响起了远远的鞭炮声,岑鸣蝉想起来小时候父母回家和自己跨年的场景。
  父亲总会在院中点燃不知道多少响的鞭炮,母亲则与她站在一起,温柔地为她捂住耳朵。
  父亲用打火机点燃引线,然后立刻跑回屋檐下,伴随着鞭炮燃烧的光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而周围邻居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再后来,国家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总有些人会在过年期间偷放。
  两年前的那个跨年夜就是,有人偷偷在放烟花。绚烂的烟花绽开,岑鸣蝉低头舀着面前的丸子汤,那是姑姑刻意放在她面前的,要她趁热尝一尝。
  姑姑温柔地看着她:肉丸子不是外面买的,是我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岑鸣蝉用瓷勺舀了一勺送到嘴边,然后点点头:好喝,我很喜欢。
  她那时候心情沉重,说好喝也不过是客套话,但没想到姑姑与表妹还记得,更没想到姑姑会专门再为她做道汤。
  岑鸣蝉端着碗,用勺子舀起清汤与肉丸尝了尝,丸子滑嫩,而汤则清香鲜美。
  确实很好,与外面买的完全不一样。
  她淡淡地笑着:姑姑你做饭总是这么好吃,这汤好鲜。
  姑姑见她喜欢,眉开眼笑:这次我往里面加了点鱼肉和虾肉,所以格外鲜,你要是喜欢就多喝几碗。
  岑鸣蝉点点头:好,我过会自己去盛就好。
  话题逐渐又转回到岑鸣蝉身上,听到她说已经离职后姑姑也没有惊讶,只是宽慰她:累了就歇一歇,不用着急找工作。
  岑鸣蝉乖巧地点点头。
  姑姑深深地看她一眼:你妹妹谈了个对象,今年年底应该就订婚。
  岑鸣蝉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许采薇,发现她已经害羞地低下头。
  随后她反应过来,许采薇今年二十三岁,已经属于适婚年龄。
  话虽如此,她仍是有些难以置信。尽管采薇已经工作,但是在她心里,对方依旧是那个可爱的小妹妹。
  结婚意味着她将脱离现在的家庭,组建新的家庭,为人妇,甚至为人母。这样的身份转变让岑鸣蝉很不习惯。
  那挺好的。岑鸣蝉勉强笑着问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姑姑为她夹了菜,然后开始在饭桌上抱怨:她大学自己谈恋爱谈的,我叫她分手又不肯,*明明可以找个本地的,非要找个外地的。
  上个月两边都见过了。男方说在我们这边买房,到时候一把掏。我是觉得,没有贷款他们小两口也轻快些,自己赚钱自己花,压力没那么大。
  是这个理。姑姑愿意讲,那岑鸣蝉且听一听,毕竟自己作为外人,不好掺和这种事,她只能挑着好听的帮着表妹讲话,能在这边买房说明条件也不错,不至于采薇过去吃苦,姑姑你也就能安心了。
  结婚难免就要考量两家的经济情况,尽管与表妹关系疏远,但岑鸣蝉仍是担心她嫁过去的家庭条件清苦,让她受尽委屈。
  能够从大学谈到现在见父母,想必也很不容易。
  姑姑叹气道:条件还行,就是太远了。
  岑鸣蝉宽慰着她:现在交通都方便,天南海北,不管想去哪,很快就能到。更何况人家不是在这边买房子嘛。
  鸣蝉啊。姑姑又是长长叹气,随后看着她说道,你姑父那边有个同事的儿子,跟你差不多一样大。条件也不错,性格上也很好,照片我也看过了,长得很精神,挺好看。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加上微信聊一聊,看看合不合缘。
  听到这里,岑鸣蝉大概知道了姑姑今天喊她过来吃饭的目的,一是告诉她表妹好事将近,二是想给她安排相亲对象。
  岑鸣蝉没跟家里亲戚出过柜,也就父母清楚她的性取向。父亲拿她没办法,母亲则替她在亲人面前打掩护。
  自从她大学毕业回家乡这边工作之后,她的婚姻大事就被亲朋好友提上了日程,总有人想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当然,他们并不会找到岑鸣蝉本人头上,都是先同她那能做主的母亲商量,而母亲通通都以她刚毕业年纪小,小孩子心性,还得留她几年当借口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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