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岑鸣蝉笑得更冷:秘书处要是让我跳楼,我还得给他们表演一个?
  第33章 油画
  这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
  岑鸣蝉自认为工作算得上兢兢业业,离职也是积极交接,想着与公司好聚好散。
  没料到会出其他幺蛾子。
  然而她此刻最担心的还是那声足以让她身份暴露的鸣蝉。
  她点开社交软件,发现十八岁的自己并未发来什么消息。
  这反而很不正常,匆促的挂掉电话,换她的性子应该是会来问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回到工位,咬着唇思考如何解释那声从同事口中说出的鸣蝉。
  【刚刚手机放在一边,我用耳机跟你通话的,屏幕亮着,结果有好事的同事拿起我手机来乱翻,想问我备注的鸣蝉是谁,这才挂了电话】
  这样的解释,有些苍白,也有些勉强,但她已经无法想出更好的说辞。
  消息发送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收到秒回的回复。
  岑鸣蝉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对方只是上交手机试训去了。
  然而内心的焦虑依旧令她坐立难安,整个下午她都显得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消息,看看是否有回复。
  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她下班之后,她选择打车前往与冉眉冬约定的吃饭地点。
  在路上,她终于收到了消息。
  【怎么有人素质那么低啊,乱动别人手机】
  【姐姐不要生气喔】
  【我在基地吃饭啦,助教说我们招到阿姨了,明天来试岗,明天我们就不用去圣迹那边吃了】
  岑鸣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她回复道。
  【那真的是太好了】
  想想也是,遇到自己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她再敏感,应该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她与冉眉冬吃饭时,忍不住吐槽了上司午休把她喊去,让她去接待总部领导的事。
  她熟练地将鸭肠下进番茄锅中,眉染怒色地说道:眉冬,你知道我怎么回他的吗?我问他,秘书处要是让我跳楼,我也得给他们表演一个?
  拿秘书处压我,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冉眉冬看着她,问道:明天你怎么办?
  岑鸣蝉冷冷笑道:上班呗,我想看看是谁这么大架子,点名让我伺候他,也不怕我把他全家送进火葬场。
  她依旧是余怒未消,又说道:傻逼公司,迟早倒闭。
  她说完,发现冉眉冬在用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看着她,很温柔,又带着些缅怀。
  她面对冉眉冬,怒气渐渐退去,表情也变得柔软起来:眉冬,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冉眉冬低下头,内心五味杂陈:很久没有听过你这样骂人了。
  岑鸣蝉喜欢骂人这件事,冉眉冬早有领教。她一直把爱骂人的这个坏毛病归结于岑鸣蝉打游戏打的。
  肯定是游戏里的人喜欢喷队友,这才教坏了鸣蝉,让她有了这么多骂人的词汇量,动辄就要把人全家送进火葬场,户口本只剩一页。
  她也劝过鸣蝉少骂人,但是没什么作用,加上她觉得鸣蝉自己也有分寸,因此她便没有再多说。
  后来亲友滤镜叠了八百层,她还将这种行为美化成了性格鲜明与爱恨分明。
  那是什么时候岑鸣蝉变了的呢。
  还是那场她不愿意提及的人祸,岑鸣蝉好似一夜就勘破红尘,性情大变。
  先前她会在意的事,如今通通不在意;她也笑,笑得浅,再不会兴高采烈如中彩票。
  她也不悦,只是蹙蹙眉,也就不再计较,爱骂人全家的毛病更是直接改掉。
  用岑鸣蝉的原话来说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多积口德。
  她还是她,但是不是那个她熟悉的她了。二十五岁那年宛如一道分水岭。
  岑鸣蝉那幅原本色彩明艳,用笔大胆,饱和度极高的,热烈而绚丽的油画,自此却变成了寥寥几笔墨点的白色宣纸。
  寡淡,单调,又疏离。
  如今她再度听到岑鸣蝉骂人,觉得这样很好,很鲜活,让她很想念。
  岑鸣蝉意识到她的反应看起来有些过激了,事实上公司运营过程中,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有一些她也会拿出来当笑话讲给冉眉冬听,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烦躁地骂街。
  她捞出鸭肠,送到冉眉冬的碟中,她记得冉眉冬是不喜欢她这样骂人的,于是主动检讨道:我刚刚不该骂人的。
  冉眉冬还是了解岑鸣蝉的,今天见面时她就发现岑鸣蝉的状态不对,有些不同以往的亢奋。
  她在不安,她很焦躁。
  像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要紧事。
  于是她温柔问道:发生什么了吗,鸣蝉?
  岑鸣蝉被问的一怔。这些年接触,她与冉眉冬都太熟悉对方的脾气性格。所以她能意识到她今天太烦躁了,冉眉冬肯定也能看得出来她这奇怪的状态。
  事实上她今天其实不准备跟冉眉冬提及今天差点露馅的事。上一次冉眉冬让她二选一,她好不容易搪塞过去。
  她担心如果把这些时间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冉眉冬还是会让她做出选择。
  她不想经历两难的境地,她宁愿两头都欺瞒着。
  再亲密的关系,哪怕是血脉传承的母女,也会有彼此的秘密。
  所以她与冉眉冬之间已经如同亲人,但也肯定会留有独立的一点点空间。
  如果说上次见面吃饭时,她还能说出来难缠这种话,到今日,她想来想去便只剩下可爱与粘人两个字。
  与难缠有些相似,但其中的厌恶感又没难缠那么重。
  她现在觉得十八岁的自己很好,像是安装上电池就会往前迈步的小玩具,不知疲倦,不会停歇,心中充满年轻人的锐气。
  而她已然垂垂老矣,她有些累,因此懒得多想,懒得计较,连被同事称赞的好脾气也是因为她懒得多讲话,懒得起争执,懒得看其他人愤怒的脸,懒得出现任何变动。
  这两年唯一的变动便是她提出离职,离职最大的驱动力还来源于十八岁的自己。
  变得再好一些,对得起父母,也对得起自己。
  想到父母,她忽然想到还有几个月就到祭日,她得去为父母扫扫墓,跟他们好好聊聊,讲一讲最近发生的事。
  遇到自己这件事,她只告诉了冉眉冬,晚一些她会告诉父母。
  她去墓地的次数并不勤,一年也就两次。去的次数少,还能自欺欺人一下。骗自己只是在独居,没和父母住在一起罢了。
  真踏进墓园,望着那一排排的碑,她会瞬间意识到天人永隔。
  她在坟的外头,他们在里头。
  冉眉冬见岑鸣蝉发怔好一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轻声道:没事的鸣蝉,我只是看你有些不安,随口问一问。
  岑鸣蝉的思绪回笼过来,她看到冉眉冬关切的神色,改了主意:刚刚走神了一下。
  今天中午和她通电话,明明是午休,结果上司突然找我,找不到我就找同事找我。结果同事喊了我的名字,她应该听了去了。
  我也想说辞解释了,看起来她相信了,但是又怕她起疑心。
  她顿了顿:有点烦。
  冉眉冬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们默契地用她来形容另一个时空的岑鸣蝉。
  不知道。岑鸣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说。
  不想说那就不说。冉眉冬为她捞出虾滑,先好好吃饭,过会我们去逛街。
  她们这次吃的是火锅,等吃完已经是七点多。
  见面地点选在的是商场内,比较出名的几家黄金品牌都在一楼。
  她们一踏入店中,便立刻有化着淡妆的工作人员上前来,得知她们是为婴儿选择金锁后,便直接带着她们前往相关柜台。
  说是陪冉眉冬选金锁,其实她们这些年的相处模式早已固定。
  一般都是冉眉冬先挑选,等她选出来进入决赛区的两到三个商品后,再由岑鸣蝉来给出建议。
  因此当冉眉冬挑选时,岑鸣蝉便询问了钻石柜台在哪边。
  她想为冉眉冬挑选件钻石首饰。
  这并非是她突然的念头,她近期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如果说她在试图雕琢十八岁的自己,需要花费大量耐心与精力的话,那么一直在陪伴她的冉眉冬,则是她的雕琢者。
  冉眉冬用爱浇灌她,让她从困境中渐渐走出来。冉眉冬不爱她提这些,但是这份恩情她总是要记在心里的。
  情意太深太重,她还不完,便想着为她添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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