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伦娜,”多伦将身侧的人儿揽入怀中,“本王有点羡慕她。”
  脸上的落寞神情仅仅存在了一瞬,下一刻,多伦便将身边的人揽入怀中,恢复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笑道:“只有放她走,才有热闹可以看,不是吗?”
  丑时,御书房还是灯火通明。
  御书房外边儿也是灯火通明。
  熙熙攘攘一个萝卜一个坑一般跪了许多人。
  御史大夫欧阳洛为首,一串老古板上书,言长公主裴安懿德行有失,必须重惩。
  裴怀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这把龙椅上有一千根小刺,坐不得人了简直是。
  一个两个的,都来逼他。
  为首的欧阳洛掷地有声地说着要重罚重罚,到底要如何罚,却没人有定论。
  夜色阑珊,楼阁之上的女子望着几里之外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将手中的密报扔入火盆里。
  密报上的名单皆是今日夜里谏言的言官。
  她的丑闻自然是戳到了礼仪比天大的那些个老夫子的心,但言官和言官也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有些寒门出身的年轻人看在裴安懿之前为寒门学子请愿的份上,为她求了几句情,大部分人选择明哲保身,只有极少部分,跟着欧阳洛来进夜谏。
  何人能用何人目前还不能用,裴安懿心中已经有了数。
  此刻处于风口浪尖的她并不慌张,她在等着李家的动作。
  要说唯一叫她有点拿不准的。
  是那个人。
  不过她自认为这也已经周全妥当了。自己同她写了封信,还妥了人去拦她。
  嗯,一切都尽在掌握。
  吱呀。
  瓦片微响。
  一黑衣女子如一条灵活的鱼一般翻身从屋顶落下。
  裴安懿心中微讶,自己留了信,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咔哒
  王阿花将手中的银白物什往前一扔,
  “我于殿下,到底算什么?”
  第21章 情爱在心中如毒草一般疯长,滋养着她的贪心。
  第二十一章
  王阿花摸了摸怀中的信封。
  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她心中有了一些希冀,这封信里装着的许是什么重要物什。
  王阿花抿了抿嘴,将信小心地打开。
  哒叭。
  一个银白之物滴溜溜地滚到了地上。
  是个银元宝。
  王阿花神色一滞。
  王阿花将信打开,里面言简意赅道,
  “休沐假三日,下个月俸禄提前发放,勿要入宫。”
  这是给了她钱,叫她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去。
  王阿花笑容顿消,觉得一股往头上蹿,气得她手抖。
  前些阵子还一口一个心腹,去哪儿都带着她,这些天就已经想着法儿将她支开来。
  这女人,实在是,善变至极。
  她将装着元宝的信封揉成一团,向墙壁掷去以泄气,几息之间平复了心绪,又将手中的信笺妥帖地放在箱子里。
  饶是如此生气,她也舍不得将手中有着裴安懿墨迹的纸笺弄皱半分。
  王阿花起身向着宫里奔去。
  她气得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自己要亲自当面问问她的殿下,这是何意?
  ……
  裴安懿觉得自己做得十分周全。
  这事险要,自己自然舍不得叫她来冒险。
  这一世自己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自然是要将她护得好好的。
  于是裴安懿没将这计划告诉王阿花。
  又考虑到待东窗事发之后,王阿花兴许会潜入宫来寻她,于是她便提前写好了那封信。
  还自认为十分贴心地放了不少的银子来让她度过一个宽裕的休沐假。
  没承想……
  望着面前人沉得能拧出水来的脸色,裴安懿心中一滞,思来想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错了。
  “我于殿下,到底算什么?”
  裴安懿抿了抿嘴,她虽不喜和人打交道,但基本的直觉告诉她,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她的这位贴身小侍卫,现在很生气。
  所以这个问题,她得好好回答。
  但裴安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要说实话吗?你算我上辈子一见倾心的人,所以这辈子我特地走了一趟先下手为强把你拐来了身边……她觉得自己若是如实说,对方可能会觉得自己在信口胡诌,从而更生气。
  两人一时峙在了那里,相顾无言。
  夜风习习,率先吹灭了王阿花的火气。
  逐渐冷静下来,王阿花也失去了方才的莽撞劲儿。
  自己这辈子本想安安稳稳地过,远离权力斗争,现在居然在宵禁之后潜入宫里,就为了讨要个莫须有的说法。
  王阿花觉得自己约莫是疯了。
  她是臣,她家殿下是君,自古哪里有臣子向君王讨要说法的道理。
  且不说今日她家殿下不信任她,就是明日她家殿下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她也没有拿着毒酒打上门去讨说法的道理。
  想至此处,王阿花的心里五味杂陈,一股无名的烦躁像一只大手一样狠辣地揉拧着她的心脏。
  她与她的关系,说到底不过是君臣关系。
  那个吻,叫她有点
  得意忘形了。
  王阿花的手指绻了绻衣角,率先走上前去,将自己刚刚掷出去的银元宝又拾了起来。
  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再揣入怀中,闷声行礼道:“多谢殿下。”
  裴安懿虽不善交往,但在宫中长大,自是会揣度人心的,过了这半晌她也回过味儿来。
  虽不知面前的人为何气恼,但这一问,实实在在说明了对方在意着她在自己心中的看法。
  四舍五入一下。
  那就是对方在意着她。
  想明白这一层,裴安懿颤了颤手,尽量平复着心绪,试探道:“你想知道你于孤算什么,那孤在你这里又算什么?”
  算什么?王阿花自嘲一笑,这些日子她也太过得意忘形了些,险些忘了,面前的人儿哪怕是近在咫尺,也如同那天边的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王阿花低下头去,不敢看面前人的脸,低头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闻言,裴安懿身形一晃,心中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下来,她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还以为——
  她早该知道如此的,今夜,是她贪心了。
  “既如此,你便回去吧,莫要叫宫中的人发现了。”她低低咳嗽了几声,掩着心中的苦闷,冷冷道。
  听闻咳嗽声,王阿花抬起头来。
  明明离得如此近,近得都能闻到她的殿下身上的幽兰香,但她却没办法触碰她。
  王阿花捏了捏自己的指尖,想叫自己不要沉溺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喏。”王阿花应声,打算离开。
  起身刚走了两步,她又退了回来。
  她还是没忍住,说了一些臣子不该多问的话。
  “公主的脖颈,可有上药?”
  心若越界,所言所行又何尝能忍得住不逾矩。
  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布着红色的抓痕,叫王阿花觉得十分的刺眼。
  裴安懿闻言身形一滞,随即摸了摸脖子,道:“无妨,没什么大碍。”
  “殿下,”王阿花抬头望着月色,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何,为何总是喜欢干这种以身入局的事情呢?”
  上一次的带病冒雨请旨,这一次又是如此。
  面前的人没有多作解释,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是若是万一——”
  “不会有万一,”裴安懿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她背过身去,眺望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的方向,“一万步就是一万步,只要每一步都计算好,那便都是一万对一万,不会有万一。”
  “万一,是不自信者的怯懦。”
  “但成大事者,不能怯懦。”
  好生英姿。
  王阿花轻轻叹了一口气,每每这时,她便会愈发感觉到月的遥不可及。
  王阿花从怀中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玉镯子。
  这镯子是她白日里加急做的。
  她将镯子上的暗扣轻轻一按,利刃出鞘,吹毛短发。
  一向见多了稀奇物件的裴安懿也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
  “赠予殿下。”
  “送给孤?”
  王阿花点了点头,道:“我见殿下手头缺一个贴身的防身物件,这镯子避人耳目,方便得很,就是这玉的成色不太好,还望殿下不嫌弃。”
  裴安懿拿出帕子,将镯子顺着帕子戴在了手腕上,再将手腕举过头顶,对准月华,月光透过镯子,发出盈盈幽光。
  王阿花觉得,书中那些文人所写的皓洁玉臂,大抵便是如此。
  “殿下,”
  “嗯?”裴安懿扭头,月华照在她的脸上,衬得她似月宫仙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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