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换窗帘容易,但闻澜蝉要的灯得定制,价格不菲,而且体育馆顶棚镶嵌在钢筋里的吊灯有数十个,更换起来耗时耗力,工期又太短。
何况施颖还在录制节目,等问过她的意见,就更来不及了。
助理挺犹豫,求助的眼神探向顾染。
顾染可以替施颖做主。
“买呗,先把窗帘换了,等吊灯到了,找几个有经验的工人加班加点来换,多给点加班费嘛,要是预算不够,我垫着。”
顾染歪歪头,肆意的笑,“别担心,施颖既然让闻老师做艺术顾问,就是放权给她的意思,你只管听安排,有什么问题我担着。”
是说给助理听,也说给闻澜蝉听。
她和施颖的关系,比闻澜蝉猜测的还要亲密。
天已经黑了,顾染和助理要来车钥匙,送闻澜蝉回公寓。
“你要的灯,我会盯着的。”
顾染一向面面俱到,工作场合安抚同事,私人场合安慰前女友。
闻澜蝉似乎很累,闭着眼,没给任何回馈。
顾染贴心的调整车载空调,一路保持安静。
送达,顾染缓慢停车,没吵醒看起来是睡着的闻澜蝉。
她很有耐心的调到静音刷手机,顺便回几条工作消息。
打字时有手肘碰到布料摩擦的声音,闻澜蝉睁开眼,视线落在顾染敲动的手指上。
顾染有双漂亮的手。
纤白,细长,骨感,青筋遍布,有股子狠劲。
敲字时尤为明显。
那双手,曾占领过她的身体。
闻澜蝉很想知道它有没有碰过别人。
注意到闻澜蝉的目光,顾染将手机熄屏,“今晚只能送你到这儿,有个朋友喝醉了,叫我去接。”
闻澜蝉没动。
“如果我邀请你上楼呢?”
顾染笑着思考:“和昨晚一样吗?”
闻澜蝉意有所指:“昨晚把家里收拾了,现在不乱。”
“嗯……”
顾染拉长尾调,又敲敲手机。
最后说:“我给朋友叫了专车。”
闻澜蝉推门下车。
顾染跟着她。
电梯攀升,闻澜蝉垂着眸,刻意避开光线。
声音冷清的像是藏在机械齿轮里转动:“酗酒是因为我吗?”
顾染双手插兜,没所谓的耸耸肩。
“嗯,失恋嘛。”
闻澜蝉背对着她,眼皮重重的沉了又沉。
“我可以补偿你。”
顾染笑出声:“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小孩子。分手是很正常的事,你不用愧疚,都过去了。”
“是吗?”
闻澜蝉没耐心了,“如果不想让我愧疚,那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酗酒呢?”
她骤然转身,眼睛不自然的红,透着疲惫。
“突然和你分手,没说清楚原因,是我的问题。你可以索要补偿,物质上的,精神上的,都可以。”
话落,电梯门打开。
闻澜蝉侧头,深深叹一口气。
然后打开房门。
“进来吧。”
她开了灯。
公寓不大,单人住的,客卧都没有,但格局挺精巧,坐北朝南,清一色的白,干净整洁,和顾染学生时期幻想的家差不多。
闻澜蝉给顾染拿了干净的拖鞋,顾染没换,倚着门框,幽幽开口:“是故意让你知道的,那两年我过得很不好。我不懂,你怎么能前一秒说着爱我,后一秒就跟我分手。”
不止是突然分手,是断崖式分手。
更不止是没说清楚原因,是闻澜蝉要分手,顾染卑微挽留,却换来令人刻骨铭心的嘲讽。
闻澜蝉说:“我爱你,但玩够了。”
她说:“你总像个小孩一样,我不想哄你了。”
她还说:“如果你有自尊,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顾染有自尊,所以没再打扰她。
也因为有自尊,所以没问为什么分手。
顾染轻声笑。
“你现在说愿意给我补偿,是要重新给我机会的意思吗?”
她还是没打算问为什么分手。
闻澜蝉感受到情绪在失控,像盘踞多年的毒蛇,吐着红杏,缠绕她,吞没她,把她心底隐晦的,见不得光的,都血淋淋的撕开。
她的眼睛,又开始不辨色彩了。
“顾染。”
“你可以要更多。”
第3章 她要付出代价的。
闻澜蝉表达的并不隐晦。
她在告诉顾染,如果顾染还喜欢她,或者单纯想获得什么补偿,都可以向她索取。
她不会反抗。
顾染扬眉,深深的笑了。
她走向站在玄关阶梯上的闻澜蝉,吐气如兰:“什么都可以?”
闻澜蝉眨眼。
两人心照不宣的动作。
顾染每一次想要她,她害羞到说不出话时,顾染就哄着说:“愿意你就眨眨眼。”
后来闻澜蝉主动想要,就趴在顾染肩头,冲她眨眼。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头,顾染想起闻澜蝉眼角泛红瘫软在她怀里温温柔柔说爱她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的笑。
但转瞬即逝。
她抬手勾住闻澜蝉耳边散落的碎发,细致入微的帮忙整理。
“既然都可以,那先把好友加回来吧。”
仅此而已,张弛有度,不失分寸。
闻澜蝉眨不动眼睛了。
眼疾复发,很疼,想流泪。
“我没删过你。”
顾染耸肩,“我换了电话号码,也换了微信。”
在她决定戒酒的时候,她扔掉了过往的一切。
包括闻澜蝉。
包括她自己。
闻澜蝉没说什么,摸摸口袋,把手机交给顾染。
顾染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加上好友。
“累一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她眉眼弯弯,亮晶晶的含笑,像学生时代送闻澜蝉回宿舍那样,张扬热烈。
她那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分别,都依依不舍的耗到熄灯。
但现在没有不舍。
甚至于闻澜蝉想让她留下,她却装作不懂。
听到关门声,闻澜蝉侧身扶住鞋柜,又一次翻出药瓶。
一连吞了两颗药,时间在闻澜蝉耳边静止,她一手蜷曲着画圈,一手压住耳朵,抵挡不存在的噪音。
“嗡嗡嗡……”
好似有数百只苍蝇。
“扑通~”
闻澜蝉瘫倒在台阶边缘。
她闭着眼,妆容精致,可苍白到没有血色,似易碎的花瓶。
眼睛疼到不间断的落泪,她却不声不响,强忍到药效发挥。
然后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擦干眼泪。
把客厅的灯光调整到暗沉的暖黄色,闻澜蝉出声:“小度小度,打给文瑾。”
文瑾,她的紧急联系人,也是她的心理医生。
电话接通,文瑾问:“今天还是一样?”
闻澜蝉声音疲软:“更糟,先是看不见颜色,然后刺痛,掉眼泪,持续了有十分钟吧。”
“怎么会……?”
文瑾猜到原因:“她刺激你了?”
闻澜蝉没答,只问:“你能回国吗?”
情况越来越糟,如果像七年前那样失明,她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需要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身边。
“可以,我现在就买票。”
文瑾很严肃:“听着,你的眼疾一直受情绪影响,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暂时不要和你的前女友见面,不要让她掌控你的情绪。”
闻澜蝉沉默许久,说:“我想她。”
察觉到闻澜蝉情绪里的异样,文瑾的语气软了又软:“她呢?”
闻澜蝉抬头,瞳孔一片漆黑。
“可能,想报复我吧。”
轮到文瑾沉默。
事态失控,始料不及。
文瑾说:“没有办法吗?”
“有。”
闻澜蝉眼底的灰渐渐散开,病态沉没。
“但挺疼。”
独自倒在那儿,捂着眼睛和耳朵痛哭,可能还要经历几百次。
“好吧,我买到票了,明晚就能到,你稍微忍忍。”
文瑾一向拿她没辙。
闻澜蝉刚失明那阵对谁都不信任,跟刺猬似的,见谁攻击谁,初出茅庐的心理医生文瑾揣着一颗炽热的心来治愈她,却差点被反“致郁”。
闻澜蝉是文瑾见过最疯最冷漠的人,没有之一。
时隔七年,依然如此。
她很好奇,能让闻澜蝉念念不忘的前女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澜蝉不愿多提,匆匆挂断电话。
顾染来了消息——
【明天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闻澜蝉盯着没有温度的文字,想起顾染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
高中的时候,顾染住她隔壁宿舍,总喜欢在熄灯时跑来敲门,问她第二天要不要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