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轮廓模糊，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可眼神中却透露出无力与痛苦。眼角的细纹和眼下的乌青，都彰显出了他的疲惫。
“不要动这里的书。”
他的声音低沉而虚弱，如同秋日里即将凋零的落叶，轻轻一碰便会随风飘散。
“为什么？”
切西娅问，可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唤醒我，但我奉劝你，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沉声说着，似乎看穿了切西娅的伪装。
“我是为了它们而来的，或许您可以告诉我，它们到底是什么？”
切西娅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让作家沉默了片刻。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还没有见过它们的恐怖。”
他的身形漂浮在空中，脸上写满了懊悔。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出版那些书籍……是我创造了它们，它们所犯下的每份罪过，都有我的参与。”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逃避什么。当再度睁眼时，他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知难而退，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回想起过去的经历，他的身躯不住颤抖着，艰难地继续道：“起初，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流写手。作品几乎没什么人看，写书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直到某次，在编辑的提议下，我开始尝试惊悚怪诞的写作风格。”
“没曾想到，这次偶然的尝试，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第31章
“出版后，我的新书迅速走红。媒体的赞誉、读者的追捧、还有惊人的财富……我被这一切冲昏了头脑。”
“于是，我持续创作，不断挖掘人性的黑暗，将恐惧与绝望化作文字，书写了一部又一部作品。”
“可某天，我笔下的怪物活了过来……”
作家虚幻的身形漂浮到书架前，他看着那些自己创作的书籍，深吸了口气，又沉重地吐了出来。
“在我成为当红作家时，「它们」找到了我。”
“一开始，我以为它们是神明，而我是被选中的人，甚至为此欣喜不已，更加努力去创作，还故意在小说中宣扬它们的存在。”
“直到我的读者接连患病自杀，直到它们控制我的家人，将我送进精神病院……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到这里，作家痛苦地双手掩面，缓了半晌才重新继续说：“以我的文字作为媒介，它们跨越现实的界限，妄图将人类的情绪作为食物，增强自身能力。”
“人类对它们的恐惧或是崇拜，都将成为它们的力量来源。为此，它们打算圈养人类，精神病院就是计划的开端。”
这么说来，作家的确是第一个看到“它们”的人。结合副本背景来看，也许最初的精神病院是正常的……
切西娅思考着。
而作家的回忆似乎承载着大量的负面情绪，每说几句他便被绝望所裹挟，舒缓半天才能继续描述。
“在我入院之后，医院变得越来越古怪。不仅大量接受患者，还免除患者的一切费用，甚至很多不愿抚养老弱的人，将精神正常的家属也往医院送。”
“它们利用人类的欲望，控制了所有医生，并让医生制作药物，使得病人能发现它们的存在——从那以后，医院的目的再也不是治疗患者，而是逼疯正常人。”
“我后悔极了，想要杀死它们。可它们被我塑造得太过完美，几乎没有弱点。于是，我强迫自己重新拿起笔——”
“即便我通过文字创造了它们，那也一定能够用文字毁掉它们。”
“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作家转过身，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它们已经足够强大。哪怕我尝试了数百次，仍然没能找到杀死它们的办法。”
对方已经将事情全盘拖出，可系统却没有判定通关……要么对方掌握的不是真相，要么“治愈疾病”的附加任务是必须完成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必须继续接触它们。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杀？”
明确了目标后，切西娅故作不解道。
“近些年，它们一直以我的名义出版书籍，以此来持续扩大影响力，使它们获得更多的力量。再这样下去，全人类都会被奴役……”
“可是，自杀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没有隐瞒，将听到的事实说了出来：“医院全面封锁了你身亡的消息，你的死亡什么也没能改变。”
闻言，作家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嘴部反复张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到他开始动摇，切西娅干脆封锁了他最后的退路。
“你也很明白它们的手段，不是吗？”
她轻声道。
“死亡不是赎罪，而是逃避。既然你认为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那就和我一起杀死他们。”
“不可能的。”
作家面色颓然，拼命摇晃脑袋。
“它们是杀不死的，那不是人类能对抗的生物。”
“或许是吧。”她无所谓地摆手，“但我可不是人类。”
说完，她便按下了腰侧的按钮。
身上中年男人的皮囊蠕动着，三秒后便彻底脱落，露出了她的本来样貌。
“你！你头上有角！”
看到面前大变活人的场景，作家愣了一下，随即失声大叫起来。
嗯？作家能看到她的真实外貌？
本只是想通过褪掉人皮来证明自己的特殊性，没曾想对方的关注点全在魔族的角上面。
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角，切西娅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亦步亦趋地靠近作家。
“是啊，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是人。”
她语气轻佻。
“我和「它们」有仇，也不打算对人类做什么，只要能杀死它们，我就会自行离开。”
作家迟疑地看着切西娅，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刚被唤醒时，他就看出了“李峰”的外表不过是表象。这医院里的人早就被它们洗脑，不可能拥有召唤灵魂的奇物，更不会有人想唤醒他。
可他也只知道对方是外来者，没想到居然连人都不是。
一个“它们”就已经让人类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再来个未知物种呢？
在作家犹豫期间，切西娅又重新穿上了皮囊。
“你也说了，那不是人类能对抗的生物，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她悠然道。
言语中流露出有恃无恐的自信，让作者心中的天平开始向她倾斜。
片刻后，作家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厉声说：“好！我会帮你的，你需要我怎么做？”
“你先躲起来吧，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切西娅叮嘱着。
“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再次摇响铃声，届时你顺着声音过来就行。”
“这都不是难事，但以我现在的情况，可能撑不了太久……”
作家虚幻的身影漂浮着，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继续道：“两天，我最多能坚持两天。如果两天内你没有摇铃，我就帮不上你了。”
“放心吧，用不了这么久。”
切西娅随意道，她转身打算离开，手中却被塞进来了个皱巴巴的纸团。
“这是召唤它们所用的法阵。”作家轻声道，“平时它们都以投影出现，只有服用了药物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药物制作困难，数量有限。为
了让更多人畏惧它们，每周五医院都会举行献祭仪式，通过牺牲个别病人，来召唤出它们的实体，让它们吸取到更多的情绪。”
“或许，你能够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听完作家的话，切西娅微微点头，将纸团收好，便离开了活动室。
……
“李医生，你终于回来了！”
按照原路返回四楼，她刚进入医生休息室，就被张医生叫住了。
“有事吗？”
停下脚步，她皱着眉，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我知道您在那位的房间里获得了很多灵感，可能想要马上记录下来，但现在真的人手不够……”
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张医生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是这样的，新来的医生被院长叫走了，我和其他医生接下来还有别的安排，能不能麻烦您今天值班……”
新来的医生…那不就是维尔伯特吗？
院长怎么会找他？
在张医生眼中，切西娅的沉默就是对安排的不满。
他赔着笑脸，腰也几乎弯成到了九十度，苦哈哈地继续道：“您看，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之后您如果有用到我的地方，您尽管说，我绝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