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乔知禹恰好看完最后一页资料，将文件递回给龚管家。
他微微仰头，乌黑眼眸没什么情绪，里面反射出是局促不安的祝余。
“高考成绩一般，但入学后连续两年系排名第一，绩点3.97。每位教过你的教授对你的评价都很好。”乔知禹淡淡道，“挺好的，你很优秀。”
被夸奖了。
祝余眨眨眼，有些想摇尾巴。
乔知禹应该很满意原主的成绩，特意让龚叔把两人的课程表递给祝余，示意他对比上课时间。
“刚好错开，不会影响你的学业。”
祝余为更贴合好学生的人设，坐得笔直，边听边乖巧地点头。
“不过……”乔知禹停顿，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
祝余歪头，跟着重复：“不过？”
是有什么变数吗？
祝余不由地紧张起来。
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轮椅扶手。
乔知禹问得漫不经心：“你是不是有一个生病的奶奶，在住院。”
“？”
小狗眼立刻瞪得又大又圆。
“是，但这和面试有什么关系吗？”
祝余有些防备。
他知道背调如果详细的话，家庭现状也会记载在上面。
但没想到乔知禹会提起这个。
乔知禹提起这个是想表达什么？
祝余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想法。
是怕自己要照顾生病的奶奶吗？
这样学校医院两头跑，最终会耽误兼职。
祝余的眼神不由变得鄙夷起来。
果然，越有钱就越抠门，这很符合他对富人们的刻板印象。
五秒钟，祝余在心中做出了十几种坏的推测，并蛐蛐了乔知禹一百多句后，他听见乔知禹平静地对他说。
“那你一定经济困难。”
这话听上去讽刺意味浓厚，极其刺耳。
不等小狗生气，乔知禹及时补上了后半句。
“今天签完合同就预支第一个月的工资吧。”
*
乔知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看着乔知禹离开的背影，祝余暗下决心，晚上回去就把全平台签名改成这句话！
呜呜，虽然他坐在轮椅里，虽然佣人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身影。
但在祝余眼里，乔知禹比任何人都高大伟岸。
自己刚刚竟然还怀疑乔知禹对自己图谋不轨。
看到乔知禹的那一刻，祝余甚至冒出过‘他是不是发现我是第1000个攻略者’的想法。
祝余忏悔且惭愧。
看着自家宿主喜滋滋地连续签了三份合同，系统犹豫再三，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
它问：【你真的不怀疑乔知禹了？】
【倒也没真的打消疑虑。】
祝余只是觉得，这就算是圈套也无所谓。
【如果说这个圈套的代价是让我获得一份月薪四万，每周只上四天，且每天四小时的工作，还非给我缴纳五险一金。】
【那我愿意被套牢一辈子！】
更何况兼职期间还可以借机完成任务，怎么想乔知禹才是吃亏的那方。
又出身子又出钱。
龚叔办事非常效率，这边祝余刚签下名字的最后一撇，下一秒手机便收到银行短信。
四万工资连同刚刚新手任务拿到的通关奖励，一共五万五。
祝余压下了拼命想要上扬的嘴角，却被弯起的眼睛出卖。
夏日昼长，接近七点才逢日落，夕阳挤近落地窗内，橙黄色暖光打在祝余脸旁，衬得他柔和且温暖。
龚叔看着他，再开口时的语调也不自觉跟着轻柔：“小余，时间不早了，你可以先回去了。”
祝余的工作时间是乔知禹每周在学校上课的时间。
这周乔知禹都不会去学校。
“谢谢您龚叔，那我先走了，下周见。”祝余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和龚叔道别。
祝余来的时候心里压力很大，步伐沉重，走时却轻快得像踏在云彩上。
看他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离开，其他佣人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祝余一踏进乔家，新来的护工长得和少爷一样好看的话就传遍了每个角落，大家都好奇他的长相，所以乔知禹一走，他们便忙里偷闲地都凑到了会客厅。
看完的感想是，确实和少爷一样好看，但风格完全不同。
比起拒人千里的乔知禹，他们更欣赏也更喜欢乖巧讨喜的祝余。
说起来，有一点他们很不理解。
“他和少爷念的不是同一所学校吗？那可是名校大学生，少爷怎么才给开四万的薪水？”
乔家的佣人最低年薪也有50+
“少爷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龚叔不解答，只是一味地微笑。
到底是看着乔知禹长大的，龚叔没问过，但他一看便清楚是什么情况。
想要把一个人留在身边，便不能一次性给他足够用一辈子的钱，给够刚好能缓解他的燃眉之急的额度便好。
回忆着刚刚少爷和小余黏糊到快要拉丝的眼神戏。
龚叔欣慰极了。
真好。
他就知道网上那些文章不是瞎写的。
当年乔知禹刚发生车祸时，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整日躺在床上不配合任何治疗，像是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眼瞧着少爷周身气场一日比一日阴沉骇人，龚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那时候，他学习了如何上网，然后在各大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阴郁’、‘肢残人士’、‘青春期少年’……
而后跳出了一大堆标注着‘治愈偏执瘸腿霸总’的网络文章。
文章里都说，只要遇到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就好了。
……
龚叔推开书房门时，乔知禹正对着手机屏幕出神。
乔知禹在昨晚便看过祝余的背调，为知己知彼，乔知禹又用了整整一个小时，逐帧看完了祝余在d音发布的全部视频。
“……”乔知禹的沉默震耳欲聋。
或许是第一次看这种东西，之后乔知禹看什么都会联想到那些视频，连梦中也没能逃脱，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充斥了他的整个梦境。
一会儿是那截白得耀眼的腰肢，一会儿是朦胧夜色中在吞咽滚动的喉结。
醒来后乔知禹懵了好一会儿，眼睫微垂，盯着床沿半晌大脑都是空白的。
下午，祝余来了。
在看到雇佣者是自己时，这位攻略者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认真地介绍自己的姓名，一字一句，没有任何防备。
呵。
乔知禹自嘲一笑。
好骗，没防备心，蠢。
这就是用来对付他的第1000个攻略者。
那群人是放弃这个世界了吗？还是说，在小看他？
乔知禹眉眼低垂，眸色渐渐晦暗。
四周气压跟着降低，连龚叔都察觉到在意地频频朝他看。
那位攻略者却没眼色地一直盯着他瞧，视线灼热，难以忽视。
乔知禹猛地抬头，尖锐的话到了嘴边，却在对方朝他笑的瞬间统统吞了回去。
那双弯起的杏眼蒙了层水雾，他笑起来好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乔知禹仿佛看到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祝余身后正高频地摇。
对视两秒，这位迟钝的攻略者终于品出了他的不高兴，乔知禹看到他的耳尖突然红的不像话。
乔知禹握在扶手的指尖骤然收紧。
见鬼了。
现在连看到祝余的脸也能联想到那些视频了。
甚至大脑在闪回视频内容的瞬间，还非常贴心地将视频里的身体与面前祝余的脸拼接在一起。
满脑子都是露着八颗牙齿笑容的祝余扭来扭去，白花花的一片。
乔知禹迅速避开视线。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是视频太洗脑了？
他草草结束这场本就不正规的面试，一回书房便又点开祝余昨晚发布的那条视频。
既然是被洗脑了，那多看几遍以毒攻毒总行了吧？
不行。
越看形式越发不妙。
他反复播放视频十余次，闭上眼，脑内确实没有白花花的一片了。
但更糟糕，现在竟开始浮现祝余的脸了。
“……”
乔知禹深吸一口气。
冷静。
没事的。
明天去看心理医生就好了。
瞧见小少爷对着手机皱眉，神情严肃且庄重，像在钻研什么世界难题。
龚叔便不敢发出声响，他没有关门，动作轻悄地来到少爷身边，本想帮他换杯热茶，等少爷思考过后再汇报祝余的事，余光却不小心瞥见——
祝余在手机屏内扭得正欢。
“……”
龚叔不说话，依旧是一味地微笑。
他果然是这个家最了解少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