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讲这么个... 故事... 你自己到最后睡了,我更睡不着了。”他轻声喃喃道。
这就好比给小孩子讲恐怖童谣, 还哄睡呢?没把小孩吓哭就不错了。
年瑜蹑手蹑脚回到单人床上, 又躺着盯了一会天花板, 然后自暴自弃地直起身,满脑子都是樱花树和红烧鲶鱼。
他受不了翻下床,时刻注意臧洋熟睡的面孔有没有异动, 做贼似的抽走衣架上臧洋随手送的黑大袄,溜出门。
望着隔山的枯树群, 年瑜轻叹一口气。
春寒料峭,那口气在空中飘出白雾, 很快又被萧萧晚风吹散。
他一路兀自走到了主城。
薄雾遮月, 夜深露重, 大部分店铺都打烊了, 唯有锻造店照出暖黄色的光,与寂寥的路灯相映。
玩家大多都睡了,只有npc还在不知疲惫地劳碌。
红砖墙的花店前门已经被锁上了,后门仓库处却停辆大卡车,车灯闪个不停,几个npc喘着粗气把堆成小丘的大麻袋往车上搬, 好不辛苦。
年瑜绕过来站定,问他们这是在干嘛。
npc费劲地支起脖子一看——
来人披着的大袄像是高奢,柔和有光泽,还不起球, 为了捂领口露在外面的手骨节处被冻得泛红,黑色再一衬,皮肤便像被雪浸透了般。
他人站在灯下,周围的空气都沉静下来。
久经商场的npc十分敏觉。
都这个点还在外头,应该是离家出走的贵公子,错不了。
在待注销区这个你争我抢的生存环境下,他们花店都快开不下去了,大部分人都没闲钱养花。但贵公子不一样啊!贵公子的家应当也是豪华的,肯定会养养植物陶冶情操。
npc立马赔一个腆笑:“在搬新货呢。”
年瑜:“什么货?”
“高级催化肥!能让植物一夜之间从幼苗到开花结果!”
“真有这么神?”
“真的!”npc手心拖了一捧化肥给他看:“这是待注销区的最新款科研产品!”
粗糙的圆球从他手侧溢出,年瑜冷哼一声。
诓人呢,搬新货哪是从店内往外搬的?
一阵风轻轻吹过,年瑜眯了眯眼,款款道:“我钱不多。”
“没吧公子,我看您存款挺多的。”
“别人的,不好意思用。我自己的钱只有十分之一。”
npc即刻拉下脸:“哎呀没钱来什么来,走走走,这些都是过期品,别妨碍我工作。”
“哦——”年瑜装模作样拖长尾音,偏了偏头,像是在看笑话:“原来是过期品。”
npc这才意识到:糟糕,被套路了。
“过期几天了?”
“今天... 刚过期。”
年瑜拎起一包看,过期日子的确是今天。
“有什么影响吗?”
“就是... 可能... 效果发挥的会慢一些,但也不是慢很多。”
“搬下来吧,”年瑜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我全要了,打个折,再加50棵樱花树树苗。”
npc差点以为自己要和泼天的富贵失之交臂,没想到福气来了躲都躲不掉。虽然高级催化肥打了不少折扣,但再加上樱花树种,跟原价也差不多。能卖点钱总比全亏本了好!
他现在看年瑜,都感觉是财神爷降临。
结账的时候,他羞涩地问财神爷:“公子,您不是说您没钱了吗?”
“嗯,”年瑜淡淡瞥他一眼,“买完后十分之一就没了。”
“那要不要... 我再给你打点折?”
“不用。”
他报了个地址:“想便宜我的话就帮我把东西搬过去。”
“可以可以,我们店有免费配送服务的!所以您... ”
“不用操心我,”年瑜走出门,寒气瞬间侵蚀店内,飘去一句,“我有人养。”
npc:“... ... ”
嘿,看他这么会讲价,原来还只是个不食烟火气的贵公子嘛... 能活到现在,看来养他的人挺有本事。
年瑜办完这事后就头也不回地回到小山上,又雇了一批伐木工把枯树全砍了,再自己一棵棵把50棵树苗给种上,施了肥。
干完这这一切他简直要瘫了,手酸得不行,掌心又脏又破,指甲缝里全是泥。
回茅草屋洗手的时候,他想:
我有病吗?我真有病,为什么非要趁这一晚上的时间全种完?
平时连酒都不喝就为保稳的手现在因为使太多劲而抖个不停,就算是这样年瑜也要借着一点点光把蹭破的死皮全抠了,糊涂程度相当于系统见了都要大喊一声:
机械师!你在用你高贵的手干什么!
天际微微泛起鱼肚白,年瑜才又缩回被窝里,分不清自己到最后到底是睡着了还是累晕了。
这一觉睡到午时都没人叫醒,直到客厅一阵乒铃乓啷,年瑜才不清不楚地坐起身,看着刚进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臧洋。
臧洋东西都没放呢,见他醒了就扒到卧室门口,东磕一下西碰一下。
“昨晚讲完后睡着了吗?”
年瑜:“... ... ”
你还敢提?
“睡着了。”
“睡得好吗?”
臧洋定睛一瞅,见年瑜眼底下的黑眼圈更深了,起床气好像也更盛了,就知道这人其实还没睡好。
“没事,”臧洋不知道是在安慰谁,“我又想了个办法,今天包你好睡。”
得了吧。
年瑜抓了几把头发,凑过去看臧洋手上提的东西。
“买了什么?”
“衣服。”
“... 这么多全是?你衣服已经够多了。”
“咳... ”臧洋轻咳了一声,眼神向上瞟,“不是,是... 你的衣服。尺码应该没错,不会再大了。这不是要入春了嘛,该换新衣服了。”
年瑜:“... ... ”
臧洋把衣服全整理出来,叠了三大叠。
年瑜就靠在桌子旁默默看他,无奈道:“你把我当服装店模特吗?”
“我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臧洋理直气壮,“就每个款式都买了一件。”
年瑜听完后站起身去看另一堆购物袋,觉得自己没法和暴发户沟通。
另几大袋子里满当当的,但其实只有一类物品——酒。
“你要喝这么多?”
“也不是。”臧洋试探地问他:“喝点小酒有助于睡眠,你应该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整好你的作息。”
他的表情看起来挺心虚的,估计是在计划着少量饮酒还睡不着的话就直接把自己灌醉,醉了就睡着了。
年瑜:“你是想让我睡觉,还是想让我中毒?”
臧洋:“... ... ”
算了。
看他这样,年瑜又开始催眠自己:臧洋昨晚回忆了这么多不高兴的事,今天想喝酒排解一下郁闷也情有可原。
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哦,对了,”臧洋问,“隔山和门口的枯树怎么没了?”
年瑜对着热水杯呼出一口气:“我看不顺眼,昨晚找人砍了。不行吗?”
臧洋笑道:“行,没说不行。这就是你家,你想干嘛都行。”
年瑜说完后便又走回卧室,靠窗坐下。
茅草屋离隔山有一定距离,只能看见枯树全没了,整座山空荡荡的,看不见新栽的小树苗。
他对着“啧”了一声,高效催化肥这种科研产品发挥果然不稳定,就算只过期一天效果也可能大打折扣... 还是不应该买的。
但他真没钱了,也不想用臧洋的钱。万一哪天臧洋反悔了,等离婚冷静期结束找他要钱,他总得给人补上。
等补上后,他就真的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留了。这样一想,好像自己也是个暴发户。
到了下午,树苗还是一动不动。
年瑜再出卧室时,发现臧洋已经在客厅自己闷头喝上了。他眼皮半阖盯着桌面看,不知道什么情绪,但像是在边喝边想事情,又或者是在发呆。
接着一根修长的手指闯入他的视野中,弯曲敲了敲桌面,把离得最近的酒瓶拿走了。
臧洋抬眸,年瑜就拎着酒瓶坐到了他旁边。
他敛了有点沉的脸色,转而对年瑜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喝了。”
年瑜:“就陪你一次。”
臧洋闻言又笑了一下,把桌面上摆的酒瓶全都往旁边移,腾出一片空间,将签筒放在上面。
“那来陪我玩游戏吧,抽到大凶的喝,但你不能改代码作弊。”
“行。”
结果以年瑜的手气,第一支就是大凶。
臧洋一边提醒他喝慢点,一边又在他喝的时候不自觉地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看,然后把头偏向一边,自己欲盖弥彰地陪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一杯一杯复一杯,喝到外头的云都换过几轮了,墙角都一股酒的熏香。
等年瑜回过神来,地上已经全滚着空酒瓶,乱得不行。臧洋不是容易喝酒上脸的人,但也抵不住喝得实在太多了,脸颊还是有些浅浅的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