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那人只坚持要把祁风拉起来,见他十分坚持,不由反驳道:“我不走!如何无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向祖宗发过誓…唔!”
祁风唯恐对方把后面结契么话也嚷嚷出来,赶忙抬手捂了嘴。
祁太尉听了一半,怒火中烧,拿着棍子指向那个带斗笠的男人,对着自己儿子高声质问道:“这又是你从哪里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宵小之辈有何资格在我太尉府指手画脚?!”
那人闻言利落摘下了头上戴的斗笠,登时在场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之声。男人灿金的头发和异族人的长相,实在无法与刚刚一口流利的官话搭配上。
祁太尉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异族男人正是害祁风被诬陷的‘元凶’,当即高声喝道:“来人!将这异族人拿下!”
“父亲且慢!”祁风立刻站起身挡在中间,“他与此事本无关系!你抓他也无用!”
其实以萨桑的武功,区区太尉府的家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祁风还是下意识去保护对方。
“阿风……”
祁风听到他唤自己,却只能强装出一副冷硬面孔来,扭头低声斥道:“还不快走?!”
“我不能走,这事你没有错,我不能看别人欺辱你,哪怕是你父亲也不行!”
“萨桑!你要是还想见我,这次就听我的,走!”
萨桑会说官话,多少也懂点南齐的礼仪规矩,可他并不明白祁风要甘愿留下来受罚。只是刚刚祁风唤了他原本的名字,萨桑便知道对方是认真的,最后又多瞧了一眼才恋恋不舍离开。
阻挡的人一离开,祁太尉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却还是强忍着冲院中人喝道:“全都出去!今日看到的,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倘若走漏了半个字,一律拉出去打死!”
祁风是背了通敌的罪过下的狱,如今虽蒙圣恩暂且放了回来,但身上的罪名却未洗清。这个节骨眼上,一个异族人跑来和祁风拉拉扯扯,一副关系十分亲密的模样,便是再不懂军国大事的下人也懂了。
祁太尉赶走了院里所有人,和自己儿子单独相处,他手里仍拿着那竹棍,气急败坏指着祁风,怒斥道:“逆子!你是要把全家的命都赔进去不成?!”
“儿子并无此心。”
“你没有?!那你为何还跟一个异族人拉拉扯扯,勾连不清?!”
“父亲,萨桑并非燕人。他出身西羌,不过是个闲散刀客,这一点,靖之和燕郡王都能证明。况且我们是……”脱口而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祁风长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了下去,不过语气比刚刚和缓了许多,“我们是莫逆之交,还请父亲不要言语贬低旁人。”
祁太尉闻言怒斥道:“糊涂东西!怎么这么多年你就是记不住?!我不管你之前同贺家小子有多要好,他如今同萧恪结了亲,便是你表兄的敌人,也是我们祁家的敌人!萧恪毒害了你姑母,你某要执迷不悟了!”
祁风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否认了父亲的说法。
“贺家满门忠良,燕郡王虽非忠正贤良之人,却也并非恶徒。姑母薨逝乃是陈贵妃所为,当面若非燕郡王出言提醒,只怕姑母之死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我虽不喜燕郡王为人,却也知道如今朝廷积弊,非此人不可解。”
“你、你、你!你怎么这般无知!萧恪为何会好心?!他又怎么知道陈贵妃要做什么?你就不会动动脑子想一想?!”祁太尉被气得说不出话,一把将竹棍摔在地上,言辞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失落。
“……”
祁太尉指着儿子,手都在颤抖,只是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得。
“陈贵妃毒害你姑母却无人察觉,我们祁家无处申冤,这样的阴毒法子能是陈贵妃和叡王那对草包母子能想出来的?!他萧恪险些就是要捧着叡王和太子争皇位,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面对父亲的歇斯底里,祁风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燕郡王曾同我明说姑母之事另有幕后之人,他既主动告知我,便没有欺骗的必要。我虽不喜此人行事偏激,但却愿相信他所言非虚。况且能被靖之那般信任爱重,便更不可能是反复无常的奸佞之辈。”
祁风言辞恳切,在他父亲指责旁的话之前,又接着说道:“恕儿子不得不说句冒犯父亲的话。倘若将来有一日,太子殿下真的从储君的位子上掉下来,便是今时父亲对萧恪起杀心种下的因。”
“你……”
“通敌一案,本就是个局罢了。如今萧恪没死,便该轮到父亲和晋王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别说我们两府不得安宁,便是日后朝中再有人想为太子殿下办事,是否也会因为忌惮而裹足不前?”
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儿子竟能准确说出这些利弊,祁太尉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对着眼前的儿子感到了陌生。
祁风此刻却好似看穿了自己父亲的心思,不由自嘲一笑道:“父亲似乎意外儿子会说出这些话?呵…儿子只是不屑,并非不懂。如今朝廷积弊颇深,天子又非贤明之君,想要延续大齐百年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便需对症下猛药,而这些事…父亲,您做不來。萧恪性格乖戾,为人处世剑走偏锋,可偏偏是这样的人才可成为破局关键。其实从父亲打算除掉萧恪的那一刻开始,祁家…注定会走向颓势。”
“可我没有回头路,更不能带着全家老小去死,萧恪必须得死!”
祁风知道一两句话并不能劝说父亲,他心中已洞悉了祁家未来的结局,此刻却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道:“若有那一日,儿子会与祁家共进退。”
父子俩默默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没人知道父子二人后来在院子里单独说了什么。可萨桑出现在太尉府的消息却不知不觉走漏了出去。
听底下人如此回禀时,康王美人在怀,美酒入口,他大笑起来,可眼神却是冷的。
腰肢纤细的美人踩着舞步将康王赏的酒送到对面的客人嘴边,并顺势准备一倒。肤若凝脂,步若金莲,千娇百媚的一笑倾倒众生,只可惜面前的男人是个柳下惠。
萧恪起身一让,美人猝不及防直接摔在矮榻上,酒洒了,身上也磕红了几处。
康王见状抚掌大笑道:“允宁真是暴殄天物,过来。”说着便朝美人招了招手。
待人走了,萧恪才重新坐了回去,随口说道:“皇叔险些害了我。我这才成亲没几日,若是带着一身脂粉味回府,怕是今晚就要被赶出门去了。”至于是侯府大门还是贺绥的房门,他并没有明说,由着康王去想象。
“允宁嫁了人,当真打算关起门来做那贤良淑德的侯夫人了?”
萧恪将右手亮给康王看,故意说道:“侄儿这不是提不了笔,写不了字了嘛,干脆躲躲懒,好在虽是侯府的新妇却不需要早起立规矩去,我也难得多睡几个懒觉。”
“呵。”康王摇头笑问道,“所以允宁这是不打算对祁太尉动手了?”
“晋王和祁太尉如今已是惊弓之鸟,随便一吓都能让他们怕死,若是直接动手了结岂不少了些乐趣?还是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玩弄起来更有意思些。”
康王立时来了兴致,拨来身边美女坐起来追问道:“哦?听起来…允宁又寻到了别的乐子?不如说出来给皇叔听听,也好让我一同乐一乐。”
萧恪歪头反问道:“九皇叔有没有发觉…最近陈贵妃的大哥蹦得很欢啊?”
“呵!哈…哈哈哈!”康王看着萧恪,顿了下,然后立刻明白了萧恪的心思,大笑数声后附和道,“确实。你这一说,本王还觉得那老小子十分碍眼。你打算何时动手?”
“窝囊了一辈子,突然挺直了腰板,皇叔也得谅解人家,好歹让他再乐两天。”
康王笑道:“说起来,陈国公这次也出了不少力,允宁这么快过河拆桥,是他们惹着你哪里了不成?”
“皇叔何必跟我打哑迷,陈国公手里干不干净咱们叔侄俩心里都有数。虽说水至清则无鱼,照理来说,留着他也不过是多个蛀虫,没什么大不了的。奈何他偏是叡王的亲娘舅,如今祁氏这颗大树要倒了,叡王若没了后顾之忧,可还会把我放在眼里?总要让他和太子之间…公平一些。”
康王从美女手中叼走一颗甜葡萄,煞有介事念叨道:“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是真情,古人…诚不欺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别人家的笑话看完了,允宁就打算直接这么走了?”
康王出声叫住萧恪,见他站住,一把推开身边簇拥的美女,大步走过去,拉过萧恪的右手细细打量了眼那两处还未长好的肉窟窿,随后幽幽说道:“这手废了确实可惜。不过听太医说,允宁别处并无损伤,那不知何时才能让本王听到好消息?你若是不喜那女子,皇叔可以给你换一个。”
这好消息指的自然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