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他父王同贺老将军情义不同,贺家也在那之后受到了牵连,自始至终未获得今上半点信任,这个事朝野尽知,康王这等深沉心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康王对谁下手也不该对贺家姐弟下手。若不是这次中洲人自作聪明挑起战争,害了自己兄长的性命,只怕康王还不会主动露出破绽来。
无论如何,他须得亲自上门一趟同康王将话说明白,既然是友非敌,那就不该他们莫名斗起来,倒是反教齐帝或是太子占了便宜去。只不过刚起身,府里便来了报信的人。那人被召进来,一见萧恪的面就将黄老将军派信使来的事一一禀明。
萧恪心事重重,语气略有些不耐烦,一伸手说道:“信呢?”
“那传信的小卒说是黄老将军亲口吩咐,非得见了您的面,亲自交给您,不能交由他人代为转达,人此刻由梁管事招待在府里,没放出去。”
“主子,黄老将军如此慎重,想必是边关出了什么岔子,既点明给主子您,应当与侯爷有关,您……”
萧恪眉头紧皱站起身来吩咐道:“备马,立刻回府!”
府里,梁砚秋正陪着那小兵饮茶,门房那边派人来禀报说萧恪回府了,只是神色不太好看。如今梁砚秋在府中分走了洪喜一部分权柄,外院的这些人都愿意卖个好给这位王爷跟前的人。不管萧恪不悦的理由是什么,提这么一句醒,来日要做什么也算方便。
“多谢。”梁砚秋当然也清楚,他派了派那男人的肩膀,随口许诺下次一起喝酒后便带着那报信的兵卒直奔萧恪的院子。
萧恪人就在院子里坐着,根本没回屋里。
梁砚秋带着人通报进了院子,一眼就瞧到了他人。桌上摆了茶,却一口未动,只皱着眉坐在桌边,右臂撑在桌案上一言不发。
“主子,黄老将军的信使到了,有封信要亲自交给您。”
那小兵也没亲眼见过萧恪,可他只对视了一眼就被那眼神骇得浑身一哆嗦。如此气势,哪里还能有假,便再不敢耽误,自怀中夹层取了那封书信,躬身双手奉上,又道:“回王爷,我家将军有封信请您过目。”
萧恪接过那封信展开,本来就紧皱的眉头,信看到一半都恨不得眉头绞到一起去,抬头便问道:“为何会如此?”
“啊?卑职不知,卑职只是奉将军之命将信交给王爷,上面写了什么一概不清楚。”
“不中用的东西!”
不止被骂的那小卒吓了一跳,就连洪喜、梁砚秋等亲信见萧恪发火也跟着心里咯噔一下。洪喜刚刚就站在萧恪身边,将那信大概扫了眼,此刻便端了茶捧到萧恪面前劝说道:“主子息怒。您眼下要务还是得想想如何帮侯爷过一这关。边关有黄老将军坐镇想必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流言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对侯爷不好。您前段时日才帮贺牧将军度过一劫,贺家可再经不起这么大波澜了。”
“砚秋。”
萧恪抬手将那信递出去,梁砚秋忙快步上前接了,站在一边一目十行将黄友光的信看过了。他知道萧恪在等着他的答复,飞快在脑海中定下章程,随即禀报道:“属下这就带人去查费泓。黄老将军如此紧急命人传信给您,想必军中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到京中,主子可暂且宽心。”
萧恪颔首,算是认同了梁砚秋的想法。命人打发了那送信的小卒离开后又额外叮嘱了一句,“若有时机,你可直接拿我的令符行事。除非事关重大,否则不必事事等我批准。”
“属下明白。”
“一月内可有信心能做到?”
梁砚秋拱手肯定答曰:“主子放心,一月内若办不成,属下提头来见。”
“嗤!我要你的头做什么,尽心便是。”萧恪被逗笑了一下,脸色也略缓和了些,随口嗔了梁砚秋一句,而后又道,“废话少说,我要即刻动身去趟康王府,你去备车。好了使人说一声。”
等梁砚秋也离开之后洪喜才有些犹豫开口问道:“康王爷的事……主子不想梁砚秋知道吗?”平日府中备车备马都是洪喜的活计,自从梁砚秋到萧恪身边,洪喜就更是一门心思只管好整个王府,可方才这等备马小事萧恪却命梁砚秋去,摆明了是要支开对方。思来想去,也唯与今日寻芳所说宫中秘辛有关。
“倒也不是支开他,只是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懒得再同人解释一遍了。”
“主子,康王真的是……”
萧恪摇摇头示意洪喜别再问下去,直接开口提起旁的事来,“说起来,中洲那位大皇子如何了?”
“还没醒。前些日子看诊的大夫说人即便是醒了,身子也是彻底废了。本就是金贵身份,细皮嫩肉的,自然扛不住重刑,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侍从日日伺候在床榻边,对他主子自然尽心尽力。就算人日后醒不过来,主子还有人可以问清楚。”洪喜说起那人的事,面上却并无半分波澜,只最后露出些微担忧道,“主子先前派人从康王爷府里强掳了人走,今日再上门去,只怕……于己不利,是否要奴婢叫上贺柒?”
萧恪叹了口气道;“人不在府里,我早命他回牧姐身边去了。毕竟是贺家的侍卫,总不能天天在我这里伺候着,再则有他在,白琮那边好歹有双眼睛盯着,我也省心。”
说起白琮,洪喜不由皱起了眉。
“主子,那日太子殿下大张旗鼓派人将白小公子送回,还教贺将军亲眼瞧着,只怕是打定主意恶心您了,您……”
“呵!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会见缝插针装好人。”白琮那日走失几日,贺柒带人顺着线索追上,却得知那起子开黑店的人将白琮卖去了做皮肉生意的下流馆子,再追过去,人已经被买走了,可即便刀架在脖子上,那老鸨也说不出买家是谁。萧恪本就因为无法和贺牧交代而忧心,却不想萧定昊派人大张旗鼓将白琮送回,明着打萧恪的脸。
“不过听说白小公子经此一事倒是稳重了不少,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事便知道怕了。”
“吓是吓着了,稳重懂事可未必。不过总归有牧姐在,也省得我操心了。至于太子……眼下怕是没功夫惦记他了,不过日后自有人帮我惦记。”
“主子是说康王爷?”
“嗯。”
“可康王爷不是要……”谋反两个字洪喜忍住没开口,“主子若是与康王为伍,只怕要招来更多闲话,再则…奴婢怕日后侯爷知道了要怪您的。”
“与虎谋皮自不是什么好事,我也不会扯着嗓子到处说给人听。我和九皇叔若是合作,面上自然谁都不愿意露给旁人看,你把今日听到的说过的都咽进肚子里便不会有那些许顾虑了。”萧恪面色不虞,是有些怒了。
“奴婢失言了。”
在洪喜连声告罪后萧恪脸色才和缓了些许,明言道:“洪喜,我知你是为我担忧,但日后也得多动动脑子。有些话不该说出来,就得让它烂在肚子里,哪怕……你是为我好才想说也不能宣之于口。再者,我何时不是离经叛道?还在乎旁人如何看我?”
“是,奴婢谨记,日后绝不再犯。”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本王没想到好侄儿前些时日才给我添了麻烦,过后从我这儿抢了人走,眼下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
康王怀抱着一只白毛猫儿,一下下捋着那猫儿的毛,说话间抬头瞥了萧恪一眼。
“侄儿也不同九皇叔多废话。实不相瞒,一个时辰前,侄儿刚见过从前伺候皇叔的寻芳姑姑。”萧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康王能说出来这话,就变相等于承认自己与这些事都有关,并非表面上表露出得那般放浪无能。
康王撸猫的手一顿,他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侄子,随后大笑数声道:“果然。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爹,可惜了……”
那猫儿被主人抓得吃痛,呜呜叫了起来,被康王提着后脖颈直接丢了出去,一落地就飞快跑不见影儿了。康王起身,走到被刀剑架住脖子的萧恪面前,撕下了从前的面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侧头问道:“侄儿想选个什么死法?祁太尉同你有诸多嫌隙,你说我将你血放干了丢到太尉府的柴房里去可好?”
即便面对死亡威胁,萧恪冷静依旧,面上不见半点慌乱。而这份沉着让康王看得十分不悦,伸手扣着萧恪的后颈往白刃上送,那刀剑锋利无比,刹那间就在萧恪颈上割出两道血口子来,血渗出来,将萧恪石青的袍子染红了几分。
左右持刀剑的侍卫似乎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爷要人性命的举动,端着刀剑的手纹丝不动,任凭白刃在萧恪脖子上划出更多的伤来。
“侄儿只身前来是为向皇叔表达我的诚意。”
“哦?什么诚意?”
“侄儿并无意与皇叔作对。相反的,侄儿想做的事与皇叔一样。”萧恪被迫抬头仰视康王,脖子上的伤口还不断淌着血,但凡那泛着寒光的白刃再进一寸、抑或是康王手上力气再大一分,他可能随时都会血溅当场。纵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坚定,一字一句同康王说道,“我也要他萧佑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