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呵!你若是个聪明人,便该知道不要时时拿靖之来说话,纵然有父皇的圣旨,可他不属于你。”
  “也不属于殿下您。”萧恪面不改色回了一句,似乎丝毫不怕太子因为他这句挑衅而翻脸。
  “这个自然。白将军是我大齐良将,若有人想坑害他,本宫自然不允许。只是……”萧定昊终是松了口,看着这个性情大变的堂弟,最后秉着那一丝丝仅存的血脉亲情嘱咐道,“你该庆幸自己是宁王叔的儿子,不过这身份既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可别太混账,辱了宁王叔的名声。”
  “臣必牢记于心。”
  暗室的门被轻敲了七下,随着一阵机括之声后缓缓打开,入内的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内侍。
  萧恪瞥了一眼,见那两名谋士并无戒备之色,便知这传话的内侍多半是熟面孔,只是侧颜看来,总觉得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那内侍垂首恭敬朝太子行礼后,回禀道:“殿下,顺总管叫奴婢来给您说一声,皇后娘娘宫里来人请您去一同用午膳。”
  “知道了。”萧定昊起身,面上已不见方才的凝重,他走过来直接拉住了萧恪的手,好似亲昵兄弟般一路从密道回了本来的书房,又当着一众东宫宫人的面,手牵着手将人送到了东宫门口才分开,“今日你我兄弟闲谈甚是开怀,既然你恋家,本宫也就不押你去母后那里用膳了,早些回吧。”
  当着这许多人如此表现,摆明了最后还要阴自己一手。
  “皇后娘娘赐膳,是臣无福享用,还望殿下代臣向皇后娘娘告罪一声。”萧恪却也只得接下,只是行礼告退时刻意多退了几步,教萧定昊伸出去扶人的手僵在了半空。
  “无妨。来个人送燕郡王出宫。”萧定昊皮笑肉不笑收回了手,随便喊了个小内侍送人,随后就丢下萧恪扬长而去。
  “恭送太子殿下!”
  与萧定昊说话实在是费神费力,好不容易把人熬走,萧恪直起身长舒一口气,如今随已到秋日,可这秋老虎也着实令人难受。才不过半日,萧恪只觉背后的几层衣裳都已被汗湿透,身上粘腻疲累得很,此刻只恨不得立即飞回王府。
  宫门外,车夫已等了许久,见萧恪出来,赶忙将马车后放着的脚凳抱过来,扶着萧恪的手将人送上马车。
  “王爷劳累了,可要直接回府?”
  萧恪归心似箭,可他此刻还有些事未理清,若即刻回府,必然会被心思细腻的贺绥看出来端倪,不如索性在京城中转转,买些个东西带回去,也好赚些时辰让他理理思绪。
  便道:“先不急着回府。冯叔最是熟悉这京城各处,拐去些热闹的街市铺子,随便瞧瞧。”
  “诶!您安坐。”
  马车绕去了同王府相反方向的一条热闹街市,车夫冯叔一边驾着车,在外同萧恪絮叨。他是先宁王府跟出来的旧人,也是鲜少自两府闹掰之后仍然愿意跟着萧恪的人之一。
  其实萧恪活了两辈子,上辈子为了帮齐帝排异党同,将这京城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透,这街市上的大商户,但凡同朝廷官员有牵扯的他都一清二楚,冯叔说的那些,大抵都是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只是此刻不知为何,他就是爱听那小老头的碎嘴念叨。
  “王爷年纪小不知道,那边那条巷子拐进去,有户人家酿酒一绝!可惜他家不做酒水买卖,只自家酿酒送左邻亲朋,是而京中人知道的不多。”
  这街头巷尾的小人家萧恪确实是头回听说,也觉得有些新鲜,不由道:“喔?能被冯叔这般说,定是不错的。若有机会定要去求上一坛。”
  车夫冯叔哈哈笑了两声,直言:“这酒可烈,前些年我在亲戚家尝了两杯,那劲儿可冲!王爷年纪小,等再过几年大些了,娶了媳妇儿,才好喝这等烈酒呢!”
  萧恪无言笑了笑,两辈子加一起,他都四十有余了,没想到还有被人当成小娃娃的一日。
  “冯叔说的是,等过两年,我同阿绥成了亲,便去那户人家讨一壶当做喜酒,也教阿绥也尝尝!”
  “呃……”萧恪是说心里话,可听到这话的车夫却一时语塞。
  “冯叔,怎么了?有何不妥?”
  那车夫老冯面露难色,不由站下马车,半侧过头迟疑问道:“王爷,恕老奴多嘴一句。您和贺少爷…都是男人,两个男人做不得亲啊!您……还有贺少爷,若是膝下无后,那、那……”
  萧恪却摇摇头道:“冯叔,我知你想说什么,但我同阿绥命中注定便是一起的,无论谁来也拆散不了。”
  “唉……是老奴多嘴了。”那车夫劝不得,终是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赶起马儿,只是后面一路便没再同方才那般善谈了。
  行至一处热闹街市,明明是正午时分,这太阳还有些毒,街上竟也人满为患,马车走得极慢。
  饿了一早上的萧恪只觉得腹中饥饿,便让冯叔就近捡了家酒楼站下。今日出门未带小厮,萧恪便自行去店里买些个饭菜。
  萧恪是穿着郡王朝服入得宫中,这一趟出门也未带更换的常服,他那马车虽然朴素,但京师里做生意的上下都是眼尖伶俐的,打眼一看那蟒袍,也知身份不同寻常,自是赶忙迎上来招呼着。
  那话更是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将自家酒楼吹成京师首屈一指,才好留住这贵气的少年。
  萧恪无意听他奉承,便丢了一锭银子给那伙计叫他随便做几个招牌,叮嘱了送到车夫那里,他便出门拐道去了临近的一家玉石铺子。王府库房里虽堆了不少上头赐下来的好东西,但终归是宫里头给的,他心中膈应也不好拿来随意送人。便想着自己挑些品质好的玉,叫人细细雕琢了一番送予贺绥,再则母妃的生辰将近,他如今不好亲自送去,便想着借这个由头,到时候叫贺绥帮他一并送了过去,也算是心里能少些个愧疚。
  “允宁?”
  身后忽得传来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萧恪再熟悉不过了,只是此刻他忽然生出些胆怯来,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才面上挂了笑转身看向那两名华服女子。
  “两位嫂嫂,好久不见。”
  第二十四章
  “两位嫂嫂安好,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走走?”
  好死不死,他今日绕道出来一趟竟会撞上两位嫂子。只是他才从东宫出来,此刻大庭广众之下,便不好再同她二人亲近。
  年长些的那女子道:“原是为着母妃生辰将近,二弟身子不好,我便同弟妹出来挑选贺礼。今日倒是巧,允宁也在此,不如我们一道……”
  “大嫂,宁王府如今是有多落魄了?竟可怜到要您二位亲自来这破落店铺选贺礼?!”
  萧恪此话一出,两名女子俱是脸色一白。为着先宁王之故,宁王府上下这十多年来过得艰难,她们不是没听过那些权贵官宦夫人奚落,可这话从萧恪口中说出,却比旁人说得都要刺心。
  萧恪是家中幼子,虽然自小在宫中养了一段时日,但自老宁王过世,秦太妃大病一场后,多数年岁里皆是其长兄伏郡王夫妇照顾这个幼弟。她方才原是想开口转圜两家关系,想着终归是萧恪生身母妃的寿辰,总该有所缓和,却不料被这一句话噎了回来。
  如今的宁王妃同萧恪并不是那么亲近,见他这般说话,立刻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长嫂,轻斥道:“叔叔*这话说得可有良心?”
  “怎么?我说得哪句不是真话?堂堂宁王妃和伏郡王妃打扮得如此素净,又来这样街边巷尾的小铺子买生辰贺礼,不正是宁王府落魄了?不过也对,二哥体弱当不得差,拢共就那么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确实费劲。”萧恪奚落之语说得绝情,他面上刻薄,任谁听了瞧了都当燕郡王府已同宁王府彻底割裂。
  那铺子里外来往的百姓原不知三人身份,让萧恪这一说,自是都看乐子似的。
  周遭窃窃议论之声传入耳中,那是两个深宅妇人承受得了的,宁王妃文氏脸色由青转白,拉着嫂嫂就要离开。
  萧恪却还不算完,在她二人背后扬声道:“劳二位嫂嫂跑这一趟,还是先请回府歇着,小弟自然会选好贺礼送去宁王府,权当是替二哥省些银子!”
  那两名妇人头也没回,飞快相伴着走了。
  许是萧恪乖戾言行过于骇人,方才还聚着看乐子的行客见他一动,纷纷逃命似的离了这铺子。
  “这位…爷……”萧恪一袭绛紫蟒袍,那店里伙计本就知道不是个寻常公子,再听方才他同那两名女子的谈话,自是知道这位是什么人。虽然样子看着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周身气魄却委实骇人,那凑近的伙计赶上来搭话都不免结巴了两下。
  “没听到吗?去把你们店里最好的玉材拿出来给爷看看,这可是要送给秦老太妃的寿礼。”
  这么大一尊瘟神,他们可不敢放在外面吓人,连忙好言好语劝道:“诶、诶!小的马上去请掌柜的挑玉,爷…您、您要不同小的去雅间稍坐,这外面人来人往,怕扰了爷的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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