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明明是早春时节,祝闻祈却穿得单薄,只套了一层外袍就来找他, 甚至能看到衣衫下凸起的蝴蝶骨。
伸在外面的手被冻得通红, 祝闻祈见娄危出来了,干脆收伞,探头朝学堂里去看:“还没上课吧?进去说。”
娄危一边侧身让祝闻祈进去,一边皱眉:“时间隔得太久, 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怎么感染的风寒?”
祝闻祈眼也不抬,伸手用扇柄朝着娄危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管这么多,没大没小。”
林沐同看见他来,眼神相当警惕:“你来干什么?掌门不是让你下月再过来教学?”
“再问就半夜把你灵植全拔了,”祝闻祈被问得烦不胜烦,收伞时抖了一地的水,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一个两个都婆婆妈妈的?”
“有事来找你,难道忍心让我站在外面淋雨?”祝闻祈将伞放在一边,对林沐同的白眼熟视无睹,抬眼看向娄危。
娄危并不顺着他的话说:“传音咒,避雨符,随便用一个,你都不至于在外面淋雨。”
这两年祝闻祈使用灵力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候明明使用法决能事半功倍,却死活不愿意用,固执地遵循着最原始的方式,像个凡人。
“不重要。”祝闻祈熟练地岔开话题,目光巡视一圈后,在娄危座位旁边找到了一个空位。
他径直走过去,在空位上坐下,而后朝着娄危抬了抬下巴:“过来坐这儿,说完我就走了。”
说完,余光才瞥见有个人一直在看他。
祝闻祈回头,发现正是帮他传话的那个弟子。
按照大众审美来说,林开霁是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弯着好看的弧度——总而言之,看起来人畜无害。
所以祝闻祈也对着他笑了下,点头示意:“谢了。”
林开霁呆呆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疯狂摇头摆手:“没事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朝这边走来的娄危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奇怪地看了眼林开霁,不明白一向嬉皮笑脸的人怎么到了祝闻祈面前瞬间温良了下来。
约莫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便要上课,娄危不再多言,单刀直入发问:“什么事?”
祝闻祈说的时候收起了一贯的笑意,久违地显得有些严肃:“比武大会有线索了。”
一大早掌门就将他喊到了议事殿,絮絮叨叨扯了一大堆之后,在祝闻祈委婉表达找他到底什么事情的时候,才终于将实情托出。
三年来,无华山一直没放弃追查真相,魔物的尸体一直被好好地保存在门派内,无数能人异士不分日夜地研究,终于在昨晚发现了异常。
那魔物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由十几种魔物融合在一起诞生的,因其外形诡异恐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十几颗妖丹从魔物体内刨出,找到了人为的痕迹。
得知消息的瞬间,无华山的掌门便飞书传消息给各门派,玄霜派因为物理距离远,是最后才收到信件的。
而那十几种魔物全都罕见异常,散落在世界各处——若是能深入各个魔窝进行搜寻,说不定能找到当年事情的真相。
祝闻祈说完后,娄危愣怔片刻,随后回答道:“掌门让你我二人去?”
“正是,”祝闻祈点点头,“林沐同还要给学堂弟子上课,叶知秋尚且走不开,所以安排你我前去。”
翻译成人话,就是门派里只有他们两个是闲人,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去找找当年的真相。
“知道了。”娄危思索片刻后,将桌面上的东西收起,准备跟着祝闻祈离开。
“等一下。”祝闻祈喊住他,正色道。
娄危停下动作,等祝闻祈继续说完。
祝闻祈郑重其事地朝着娄危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点。
僵持片刻后,祝闻祈依旧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娄危只得作罢,侧身拉近了和祝闻祈的距离。
祝闻祈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在意后,才悄悄凑在娄危耳边,小声道:“林沐同是不是又给他那破地方加禁制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听见了。”
娄危:“……”
他拉开距离,狐疑地看了眼祝闻祈:“就这些?”
祝闻祈一本正经:“是啊。”
要是真的,今晚就不去白白挨雷劈了。
只是拿林沐同两盆灵植而已,怎的把他当成贼一样防?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娄危一眼便看穿了祝闻祈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这几年你累计连蒙带骗,连偷带拐拿走林长老148盆灵植,养死147盆,林长老加固了17次法阵,都没有一枝灵植逃过你的黑手。”
期间林沐同找他告了17次状,都以失败告终。
祝闻祈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那不是还有一盆活着吗!”
娄危手一指,指向了窗沿上刚秃不久的灵植:“最后一盆在这儿。”
祝闻祈:“……”
他盯着那盆灵植看了半天,开始思考要不要让小吉在殿门上再加一把锁。
加锁好像也没什么用,不如干脆先在娄危的偏殿打两天地铺,等林沐同气消了再偷偷回去。
想好生存方案后,祝闻祈松了口气,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我送过来的时候它确实是蔫了,但也没秃成这样。”
再去看灵植的时候,窗沿上东一片西一片的叶子就显得更加可疑。他只是养一盆死一盆,却从来不会故意去拽掉灵植的叶片。
祝闻祈拍案而起:“谁干的!”
娄危双手抱胸,朝着林开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问他吧。”
祝闻祈幽幽地转过头,和林开霁对上视线。
林开霁脸憋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还在想这叫不出名字的美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祝闻祈显然不会知道林开霁的心路历程,见是帮他传话的弟子,又重新坐了回去,慢吞吞道:“哦,是你啊。”
算了,人不能恩将仇报。
纠结了半天,祝闻祈还是决定做个双重保险,让小吉先在殿门上重新挂两把锁,以及……
他站起身,随口对着娄危道:“先不急着收拾,回去再商议。今晚别锁门,我去你殿里打地铺。”
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学堂。
娄危已经习惯了祝闻祈时不时来他这里避难,全程面色不改,点头便算是礼貌地让祝闻祈滚蛋。
直到祝闻祈的身影逐渐消失,他收回目光,扭头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的林开霁对上目光。
林开霁还没从冲击当中回过神来,说话时有些结结巴巴的:“你们……你……他……这是……”
娄危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很难让人不多想,开口解释:“你想多了。”
娄危语气平静,神情不似作伪。见状,林开霁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那就行。”
说完,还是没忍住该死的好奇心,用笔杆戳了戳娄危:“诶,他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
长成这样的,他如果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娄危瞥了眼林开霁,眼神淡淡:“你不认识他?”
林开霁说得相当夸张:“玄霜派上上下下几万号人,我哪能每个人都认识?”
娄危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回答道:“祝闻祈,一开始林长老说的收徒长老之一。”
林开霁傻了。
他看了看娄危,又转头去看外面,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他他他他就是祝闻祈!?”
娄危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林开霁张目结舌,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没想到这么年轻。”
看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还以为是某个长老座下的大弟子。
心底的那点小火苗在知道美人真实身份后被浇了个彻彻底底,林开霁和窗沿上那盆灵植一起蔫了,趴在桌子上,为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暗恋默哀。
“唉……”
娄危并不理睬,拿起桌几上的竹筒灌了几口水。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林开霁忽地抬起头:“说真的,看你们举止那么亲密,一开始还以为祝长老是你的道侣呢……”
“咳咳咳!”娄危猛地咳嗽起来,竹筒里的水跟着洒了一地,面色通红,连带上了耳朵。
过了有半刻钟之久,娄危才缓了过来,林开霁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半晌,娄危才开口,语气平静。
“你觉得呢?”
第49章
祝闻祈不急不缓地咽下最后一口酥酪, 还没来得及擦去嘴边的酥酪渣,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他抬起头, 和走进来的娄危对上目光。明明还是一副扑克脸, 祝闻祈却莫名觉得娄危心情不错。
定定注视娄危半晌后, 祝闻祈放下碗,站起身:“你家里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娄危随口回答, 将门后挂着的佩剑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