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县令大受鼓舞,乐呵呵地叫人去百花楼安排了。
  温泉中又只剩下祝闻祈和娄危二人。
  身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祝闻祈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娄危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一旁等他。
  “法阵还有几日才能补好?”
  祝闻祈一边在心中腹诽这不是取决于你晚上的进度吗,一边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说不准,可能一两日,也可能三五日。”
  沉默片刻后,娄危再次开口:“那个小女孩还活着吗?”
  腰带在腰间微微收紧,祝闻祈照例给流穗打了个蝴蝶结:“活着,等吃饭的时候我偷偷溜出去,先把阿清交给她爹娘,不让他们担心。”
  娄危点点头,不再说话。
  ——
  百花楼。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有小厮出来迎接他们,说县令正在二楼等待。
  踏上一层层木质台阶,推开走廊尽头的木门后,包厢内出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县令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个人奇怪的神情,朝着他们热情介绍:“两位道长快进!这位是百花楼的老板娘,这位是做菜的厨子赵四,两位道长若是还有机会来青岩镇,找他们二人足够过得舒舒服服!”
  娄危:“……”
  祝闻祈:“…………”
  天不遂人愿,说什么就来什么。
  “你怎么……”
  祝闻祈猛地咳嗽起来,快速眨了眨眼,示意老板娘别说话了。
  “见笑,出来的时候受了凉。”祝闻祈装作虚弱的样子捂住胸口,转移了几人的注意力。
  “少东家……”
  “咳咳!”娄危同样毫无征兆地猛咳两声,眼神如刀看向赵四。
  赵四同样会意,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见笑,”娄危面无表情道,“嗓子不舒服。”
  。
  好敷衍的理由。
  此等诡异的气氛,县令居然无知无觉,热情招呼两人坐下。
  怎么坐到县令这个位置的?
  祝闻祈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在县令的对面坐下。
  “看来是刘某招待不周,竟让两位道长都受了风寒。”
  “不打紧,”祝闻祈照例敷衍过去,“过两日就能好。”
  其实出了这道门就能好。
  老板娘和厨子赵四同样如坐针毡,好在县令没过多久,就让两人先下去了。
  没过多久,祝闻祈同样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找到厨房里的赵四时,祝闻祈选择性忽略掉赵四眼中的疑问,迅速问道:“那个小女孩在哪儿?”
  赵四指了指角落的大缸,祝闻祈吃力地搬开上面只漏了一条缝的盖子,和眼神怯怯的阿清对上目光。
  祝闻祈这辈子没跑那么快过。
  直到把阿清塞回给她的爹娘之后,他才有空喘了口气,也没来得及向她爹娘解释为什么带回来一个浑身酸菜味的阿清,也没来得及接受两人的感谢,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要走时,阿清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祝闻祈只好停下脚步,蹲下摸了摸阿清的头:“等之后有时间了,我再来见阿清好不好?”
  阿清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许久,半天没说话。
  她的爹娘也随着阿清沉默的时间逐渐窘迫起来,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阿清!不得胡闹。”
  出来的时间长了,势必会引起县令的怀疑,祝闻祈心下有些焦急,朝着阿清笑了笑,准备离开。
  “他们说,要先把那个人灭口,然后等着另一位大哥哥上钩。”
  祝闻祈脚步一顿。
  第23章
  “阿清确定, 他们提到了娄危?”祝闻祈神色凝重,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
  “娄危是谁?”阿清想了想,只是道, “ 他们说最近镇里来的那两个人必须要灭口, 要重点关注那个黑衣服的人。”
  “还说, 黑衣服的大哥哥是冲着,冲着……”阿清歪着头回想了一会儿, “那个一直不和我说话的人来的。”
  祝闻祈心神巨震,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对着阿清的爹娘交代道:“你们这两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切记不要让阿清露面,明白了吗?”
  对面两人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茫然地点点头, 将怀中的阿清圈得更紧。
  若是真像阿清说的那样,他不该将娄危独自一人留在那里。
  他们是否得知娄危背后符咒的含义?又想拿来做什么?
  生平第一次,祝闻祈恨自己跑得不够快。
  风如刀割般经过脸庞,眼睛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泪水,祝闻祈却始终不敢放慢半分脚步。
  快点, 再快点。
  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 连心跳声都遮盖过去。
  从荒野,到郊外,再到城外, 祝闻祈脚步匆匆, 街道两旁的路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他浑然不觉,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赶在一切尚未发生前。
  等祝闻祈“嘭”地一声推开包厢的木门时,娄危和县令的目光全然聚集在他身上。
  他垂眸,目光落在娄危身上。
  娄危手中还拿着筷子,随着他的到来停下了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困惑,而后将这丝疑惑重新压了回去,神色恢复平常。
  心跳如鼓,口腔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铁锈味,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祝闻祈扶着木门,朝着两人露出笑意,鸦羽般眼睫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有点事耽搁了,还请县令不要介意。”
  原主的脸一向具有极强的迷惑性。只要用那双带着幽蓝色调的眼睛看向人时,就能让人相信他所言一定为真。
  县令“嗐”了一声,招呼着祝闻祈坐下:“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八百年前都是一家人,还讲究这个?”
  祝闻祈笑了笑,照例坐在了娄危旁边。
  缺氧而带来的窒息感还弥漫在胸腔,祝闻祈将痒意尽数压了下去,和县令谈笑风生,灌了一杯又一杯酒。
  娄危注视着祝闻祈的侧脸,有片刻失神。
  每天早上赖床不起,私底下痛骂县令是傻x的祝闻祈此刻神色如常,游刃有余地将县令的试探一一挡了回去,勾起的嘴角保持着固定不变的弧度,眼底却带着冷意。
  “……此次前来,实在是给刘兄带来了不少麻烦,若是之后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使唤我和我徒弟便是!”
  不知何时,祝闻祈已经相当丝滑地转换了称呼,和刘县令称兄道弟起来,说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
  刘县令被哄得满面红光,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哈哈大笑起来:“还是道长上道!来,再干一杯!”
  推杯换盏间,祝闻祈重复着灌酒的动作,一部分趁着刘县令不注意把酒杯中的酒倒掉,一部分实在逃不过的,只能仰头喝下。
  县令已经醉醺醺的,祝闻祈眼角也泛起一抹红,像是被打翻的红墨水,在眼尾处长长地拖曳出一笔。
  娄危眉头紧蹙,不明白祝闻祈为何要把自己灌得这么醉,刚准备开口,祝闻祈左右晃了晃,而后一头栽倒进娄危怀中。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祝闻祈长发散开,整个人软软倒在娄危怀中,眼中水雾弥漫,一副已经神志不清的样子。
  几乎是下意识,娄危整个人紧绷起来,手不知不觉摸上腰间的匕首。
  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就有什么覆上了他的手。
  微凉,柔软,而后坚定有力地将他的手握紧,不让他抽出匕首。
  娄危瞳孔微微放大,再低头看向祝闻祈时,哪还有什么水雾弥漫,只余下针扎似的凌冽。
  祝闻祈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另一只手揽上娄危的脖颈,借机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整个人凑在娄危耳边。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祝闻祈低声而迅速地说道,“趁现在,逃出去,逃得越远越好。”
  还不等娄危反驳,祝闻祈又将手中攥了许久的百花令牌塞给娄危:“快!”
  声音急促,略微破了音,引得县令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祝闻祈朝着县令笑了笑,离开了娄危怀中:“刘兄可尽兴了?若是没有,刘某就陪您再喝两杯。”
  怀中骤然变得空落落,娄危垂眸愣怔片刻,站起身来:“出去透透气。”
  从刚刚祝闻祈不在时娄危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的状态,如今也维持着一贯的人设。县令喝得睁眼不知道白天黑夜,乐呵呵道:“好,好,好。”
  祝闻祈置若罔闻,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一头如墨般绸缎长发如瀑而下,将娄危的视线遮盖了个严严实实。
  娄危收回目光,转身出了门。
  走出包间时,娄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
  为什么祝闻祈什么都没交代,只是让他逃?
  逃到哪里?之后要做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还把百花楼的令牌塞给了他?
  娄危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楼下招呼客人的老板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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