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没有出卖孟纯元，只说是自己的发现，也无所谓方简行听不听，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了。
方简行眉梢动了动，过了片刻，脑袋轻轻歪了一下，身体连同椅子转了一个小角度，伸手操作了几下放在桌上的另一台设备。
他l型的长桌上有大大小小七八台各种不同的设备，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不同功能的设备，这间办公室就是一个智能设备王国。
“f-？”
鹿时南一怔，朝他看过去。站在他的角度，并不能看见方简行的设备上显示了什么，但是，“你能查到全星域公民的隐私信息？”
他的身体素质等级应该是保密的才对。
“星域公民的信息加密也是方氏在做。”
方氏在做就差不多相当于过方简行的手，他查询甚至都不能算违规，只能说是“工作”。鹿时南简直无言以对，理论上他应该对这种程度的隐私侵犯感到愤怒，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但实际上，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很介意。
情感障碍的问题，最近已经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素质等级提高之后的结果——现在他能感知到的情绪和情感比以前多了一些，经常会有新鲜的体验，所以此时此刻没有感知到情绪，似乎是因为真的不介意。
也许是他在对方身上嗅到了某种“同类”气息的原因？
鹿时南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仔细品味着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看什么？”方简行问，“如果这个行为冒犯到你的话，我道歉。”
鹿时南摇摇头：“你的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为什么还要说？”
方简行“嗯”了一声，将视线挪回设备上，继续向下看：“只是一种社交辞令。”
生硬的圆滑。鹿时南只觉得看到了一个加重版情感障碍症的自己，因此有几分想笑。
方简行看着看着，目光忽然波动了一下：“你身体素质提高以后，精神力也涨了？”
“也许是，正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本该不错的精神力不能完全发挥？”鹿时南提出另一种可能。
方简行的目光扫了过来：“你作出这种推断的理由？”
鹿时南坦然道：“剩下部分是我的隐私。”
方简行没说什么，只轻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显然，他其实并不关心鹿时南，只是有几个想要弄清楚的问题而已。鹿时南也不知道方简行今日约见他的目的。
“离你营养液都要算着买的日子也就半年左右，改善生活……是因为获得了那台ai？”
鹿时南拿不准他对苏妄今是什么意图，只简短地“嗯”了声。
“既然如此，”方简行看他，“你为什么要研究如何将人类的记忆植入ai里？”
……嗯？
鹿时南奇道：“我在学校里和班上同学一起做的项目，甚至还没来得及上传任何成果，你怎么会知道的？”
还知道得这么具体？
“我不是来盘问你的。”方简行的语气依旧淡淡，“倒不如说，我或许还能帮你一把。”
“……？”鹿时南评估着这话的可信程度。
“我知道你夜闯过宗氏的总部大楼。”方简行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就像宗屹会监视我一样，方氏也会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你和宗屹见过面这事，我知道。他们近年来一直在进行将人类记忆植入到ai里的研究，所以我想，也许你是发现了什么——这种因果关系并不难猜。”
“我确实闯过，也确实发现他们在做这种研究，所以我想自己试试。”鹿时南坐正了，“一直都是你问我，我也想问问你，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研究吗？”
“因为……他们死了几个人。”方简行突然笑了笑。
“最早，是宗氏背着管理局进行了一项秘密研究……旨在提升家族内成员的精神力等级。”
“像我们这样的技术家族，家族成员的精神力等级很重要，有些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没有一定的精神力等级根本摸不到门槛。”
“后来……接受研究的人死了几个。”
“生育率原本不是问题，我们这样的家族，即使家族成员死了几个，如果是为了家族大业的话，这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方简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淡，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但是，人可以再生，精神力等级却是无法保证的。那些接受研究的家族成员本来就是宗氏内部精神力等级比较高的那批，他们当然希望那些人能活下来……”
“所以，就有了这个研究。”
鹿时南抬起眼。
尽管还没听到后面的话，他已经理解了宗氏的行为。
——他们将那些意外过世的，但优秀的家族成员的“记忆”抽取出来，作为数据文件储存，期待有一天当这个技术发展成熟以后，将他们“复活”。
方简行看他一眼：“你这表情，是想到了什么？”
“我和我同学第一阶段的尝试失败了，靠手工编写一段属于人类的‘记忆’植入ai，对提升ai智能并没有什么帮助。”鹿时南说起了仿佛无关的内容，“事后我思考‘提取’记忆的研究方向，觉得它的终极形式应该是一种类似于‘数字生命’的东西。感谢你验证了我的猜想。”
“呵。”方简行轻笑一声，“看来我没选错人。”
“你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鹿时南没有表现出激动，“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找我来做什么。”
“很简单，作为世世代代的竞争对手，即便我对这个方向不太感兴趣，也不可能在宗氏投入研究的时候放手。但我自己没有精力带这个项目，手底下也选不出合适的人，想请你来做。”
鹿时南：“……你堂堂方家大少爷，手下还能缺人？”
“庸人来一千个还是一万个都没有任何区别。”方简行淡声道，“你比他们好一些，至少我很欣赏你的思考方式。”
“……需要我谢谢你吗？”
“不用。”方简行顿了下，“那就这么定了？”
“你对这个项目的成果产出和期限有什么要求吗？”鹿时南说，“其实虽然我很好奇，但我并不认为这个项目一定能做出什么成果。”
“我知道，原本方氏开这个项目也只是为了跟宗氏保持平衡。”方简行说，“不过我个人还是很好奇成果的——当然，做不出成果也算是一种成果。”
“好。”鹿时南点点头，“成交。”
两人都不是喜欢寒暄的人，敲定了合作意向之后，方简行就叫了助理过来。方氏内部有比他更适合谈项目资金和人手的人在。
对于自己认可的人，方简行给钱很大方，就待遇来看，之后鹿时南不再在游戏里赚钱都能舒舒服服地生活，而且，那位做事仔细工整的助理还表示，鹿时南完全不用担心影响学业，方氏对于技术人员的投资是全方位的、持久的。
他甚至还提出可以帮鹿时南换个住处，不过鹿时南婉拒了，说想自己找房子。
方简行知道他太多的事情。
跟六大，或是管理局那头有牵扯的事情，被知道了还能说出个原因，但事实上，鹿时南的住处里才有他最大的秘密，唯独这一件，他不想被人发现。
回到家中后，鹿时南将已经搭建完的骨架扶起来，细细端详。
被维修过几次显得有几分破破烂烂的扫地机器人滚动到他脚边，转了个圈。
不多时，蓝色的数据流投影显现，苏妄今高大的身影站到他的身旁：“主人，您今天出去了很久。”
“方简行让我帮他做个研究，正好我也很有兴趣，所以我已经同意了。”鹿时南仰起头，看着苏妄今的表情，“我们可能要换个大点的地方住，另外，还要足够保密——在我做完你的身体之前，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苏妄今静静地听着。
鹿时南：“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感想之类的？”
“该……该有什么感想吗？”苏妄今看起来有点意外，“我会听从您的每一项命令的，主人。”
鹿时南歪了歪脑袋。
好半天，他才说：“可你之前不是对他很关注吗？”
第72章
苏妄今沉默了很久。
这倒不是因为他不想回应鹿时南, 他只是在思考。
ai恋人是一种特殊的ai，比起一些功能型的ai来说，ai恋人强化了与爱情表达相关的功能部分, 对其他部分的思考能力并不是很强。
但是从醒来开始, 苏妄今逐渐意识到, 比起爱情模块，他对其他事情的思考更顺畅完善一些。
最近倒是好了一些。
所以,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之前没意识到的事情。
“主人，”他顿了顿, 有一些生疏地问，“您是……吃醋了吗？”
鹿时南：“。”
“没有。”鹿时南说着，稍稍偏开了一点视线。
苏妄今想了想, 弯下腰，虚拟的数据流虚虚地“环”了一下鹿时南：“我只是在方先生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觉得他应该没有恶意, 除此之外，并没有关注方先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