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归雪间:“。”
  竟然无法反驳。
  于怀鹤笑了下:“但我只养过你。你的树和我的树都是师祖在照顾。”
  过去的回忆很美好。现实是师祖的树枯萎了,于行竹和归明玉的树继续生长着,但她们已经死去,于怀鹤和归雪间的树依偎着。
  明明是想安慰于怀鹤,归雪间却后知后觉地难过起来。
  所以,在短暂的停顿后,于怀鹤冷静道:“我要杀了游疏狂。就在这一次。”
  游疏狂的修为深不可测,是很难战胜的对手。
  不是庄言笙所设想的的那样,于怀鹤不会等待任何人,任何帮手,他要亲手杀了游疏狂。
  归雪间没有制止的意图,他说:“我知道。”
  他将脸埋得更深,睫毛被压折了,抵在于怀鹤的皮肤上。
  他说:“我相信你。”
  不是因为于怀鹤是后世之人口中赫赫战绩的龙傲天,归雪间了解于怀鹤,明白于怀鹤,他知道于怀鹤可以做到。
  他也说:“我会帮你的,做你所有想做的事。”
  于怀鹤为归雪间做很多事,归雪间看似为于怀鹤做的很少,实则是于怀鹤的愿望太少,且大多与归雪间有关,他只要乖乖接受照顾就好。
  其实无论于怀鹤想做什么,归雪间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
  于怀鹤低下头。
  就像归雪间无法拒绝于怀鹤的照顾,于怀鹤也不能拒绝。
  于是,他说:“你不要受伤。”
  这人要杀游疏狂,准备以命相搏,不会顾惜身体,又不许自己受伤。
  归雪间觉得于怀鹤的标准有很大问题,但没有反对,而是含混地应了声:“当然,你会保护我,我也很怕疼。”
  于怀鹤没再说话了。他的指尖在归雪间细瘦的脊背上划过,又一次丈量着这个人的脆弱。
  长久的沉默间,归雪间困得昏昏欲睡,他从来没熬到近乎天明过。但还是吊着最后一点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吻着于怀鹤。那些吻落在于怀鹤的下巴,嘴唇,脸颊上,乱七八糟的所有地方。
  体温是冷的,眉眼的轮廓很锋利,他的气质像出鞘的剑。
  归雪间的嘴唇却是柔软的,他不害怕,雪永远不会被剑割伤。
  终于,于怀鹤扣着归雪间的下巴,是最后一个深吻。
  然后将归雪间放在床上。
  两人抱在一起入睡。归雪间不是枕在于怀鹤的肩膀上,而是整个人被于怀鹤揽入怀抱,像一棵不那么高的小树,被一旁的另一棵树保护着,可以抵抗一切风雨。
  第118章 血缘
  那个夜晚,归雪间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是一棵树,长在另一棵树旁边,风吹雨打也不怕。
  醒来后有片刻的恍惚,睡的很好,感觉很安心,浑身却莫名酸软。
  ……毕竟他不是一棵真的树,而是一个人,以蜷缩着的姿势睡了一个晚上,身体肯定会留有一点后遗症。
  归雪间睁开眼,下意识看向一边。
  于怀鹤早醒了,他坐在床的另一侧,单手揽着归雪间,一直没有松开,不知道抱了多久,面前放了一张纸,正在提笔写字。
  归雪间的眼前模模糊糊,嗓音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你……”
  又撑着手肘,伏在于怀鹤的大腿上,从被子里探出身,想看这个人写了什么。
  于怀鹤偏过头,看向归雪间,他的目光停了下来。
  归雪间的重量很轻,压在身上没太大感觉,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胸前的系带散开了。
  他的身形纤瘦,低垂着头时,脖颈的曲线很美,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裸露在外。
  归雪间对此无知无觉,有些茫然。
  于怀鹤看了一小会儿,收回视线,又低下头,横咬住笔杆,空出两只手,好心地为归雪间系好衣服。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压在柔软温热的皮肤上,没有刻意调整过的体温是很突兀的冷。
  归雪间很轻地颤抖着。
  系好衣服后,归雪间被于怀鹤抱到了怀里,也看清了对方方才写的东西。
  于怀鹤正在绘制昨日去往城外的路线图。
  他的记忆力很好,画出来的路线很准确,连作为参考的周围环境标识都分毫不差。
  他们打算杀了游疏狂,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和舍友们商量的。
  几人约在了庸城最好的酒楼见面,定了相邻的厢房。
  昨天看完信后,严壁经几人大吃一惊。
  之前只是猜测庸城和魔族有勾结,但没人想到,游疏狂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完全置修仙界于不顾。
  一个修为高深的仙城城主,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投靠魔族?
  疯了吧。
  孟留春没见识过这场面,胡乱猜测道:“不是说魔族的能力多种多样,很多都超过了修仙法术的范畴。”
  真的拥有很多魔族能力的归雪间:“。”
  孟留春继续天马行空道:“这个游城主是不是早就被杀了,魔族假扮成了他?或者他本来就是个魔族,要不就是魔修,隐藏在修仙界当了几百年的卧底?”
  既有魔族又有魔修嫌疑的归雪间:“。”
  别风愁压低声音道:“我一个妖族都知道不可能,你当来来往往这么多高阶修士都是瞎子不成?”
  小鱼连连吐信子,表示赞同。
  归雪间只好打断这段对话,他的声音很轻,却非常坚定,不是商量的语气,早已做出决定:“我们打算杀了游疏狂。”
  包厢内骤然安静下来。
  严壁经,别风愁,孟留春三人惊讶的视线在归雪间和于怀鹤两人身上打转。
  游疏狂非常谨慎,庸城内连个魔族都不留。他们在这里待了数日,还是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只能救出地下湖中的阵法大师当做人证。
  这么做又必然会惊动游疏狂。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接下来要做的是怎么拖延游疏狂发现不对的时间,尽快逃出去。但归雪间喝药匯的计划显然大不相同,直接到了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步。
  这事太过危险,和同行的另外几人又没有关联,于怀鹤的意思是,他们可以暂时离去,等游疏狂死了,再潜入不碌宫查证也不迟。
  片刻的沉默后,严壁经“咦”了一声:“两位施主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就疯了?”
  归雪间想,他们当然不是疯了,而是有仇要报,游疏狂不得不杀。
  别风愁率先道:“你们两个的意思,岂不是要我临阵逃脱?我不干!”
  这话说的很是气恼,声音已经快压不住了。
  归雪间有点想劝他,又不知道从何劝起,怕火上浇油。
  他们两个是认真的。
  严壁经确定这一点后,又思忖了好一会儿,他的神情正经:“你们的想法的确是一劳永逸。我们是一道来的,也该一同回去。”
  话里的意思也要留下来。
  最后只剩下孟留春,他一个人回去报信也不是不行。
  孟留春一拍桌子——没拍到,中途被严壁经拦了下来,他说:“我的修为是不高,但也是能帮忙的。”
  归雪间微微蹙眉。
  孟留春吹胡子瞪眼的:“难道你们两个人只和修为高的当朋友,那也太过分了!还是我先认识你们的!”
  归雪间只好说:“不是。”
  他无能为力了,回头看向于怀鹤。
  严壁经认真道:“若是我们提前一走了之,等游疏狂死了,庸城要么大乱,要么其余的人重振旗鼓,加倍警惕,等书院的支援来了以后,不一定能拿到证据。”
  于怀鹤看着他们,点了下头,拿出之前画好的路线图。
  这份地图原先是为白头道人准备的。
  白头道人的修为很高,嫉恶如仇,又要去救老友,请他顺便搭救剩下的人,想必不会被拒绝。
  接着,大家开始商讨之后的计划。
  主要是严壁经和于怀鹤在谈,他们听着。
  归雪间有别的事要做,低头修改手中的阵法图。
  一抬头,瞥见一旁的孟留春有些强颜欢笑,看得出来很是忧心。
  归雪间望着他,欲言又止。
  孟留春回过神,将椅子挪到归雪间身边,很小声地说:“我是有点害怕。游疏狂这样的人物,庸城这样的庞然大物……我之前在东洲时,都当传说来听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和传说对上了。”
  他顿了一下:“但,我也想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事。就像魔族入侵时,书院的先生们保护我们一样,我也可以保护更弱小的人。”
  归雪间笑了笑,抵了下孟留春的肩膀,就像普通的少年人相互支持:“一定可以的。”
  可以活下来,可以拯救无数枉死之人。
  对游疏狂动手的事,于怀鹤不许三个舍友也来。他们的修为和游疏狂相差太大,真的去了,用处也不太大。
  别风愁忍辱负重地答应了。
  但还有别的,很重要的事要他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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