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小护卫呆头呆脑地接过,问得很不合时宜。
一旁的曹伯眼便看穿了一切,偷着笑道,“将军啊,他嘴硬!关心人家又不好去说,你去做事就是了,不该问的话少问!”
“曹伯你…”
“走了!”
裴玄忌无奈地踹了一脚马腹,旋而跑远。
云知年则跟随大部队,在后面缓慢行着。
曹伯担心云知年身弱吃不消,便也留在队伍后面陪伴,不时地递些干粮水壶过去,还同他说话解闷。
说的却大多都是裴玄忌儿时的糗事趣事。
云知年感激曹伯照拂,又因听得入神,连裴玄忌来到了身边都未曾察觉。
彼时,曹伯正在同云知年说,裴玄忌小时候练武其实常常偷懒,有一次从校场偷摸回家,为了不被裴大公子和裴二小姐发现,就躲去了放衣服的箱柜里,还把箱扣从里面反锁上了,结果啊,这一躲就是大半日,全府上下遍寻不得,眼瞅着没法子向裴老将军交代,结果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箱柜里头钻出来了,惹得二小姐当场就气哭了,揪着他的耳朵好一通揍,唉,结果一晃眼儿,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云知年也不禁莞尔。
又想到裴玄忌其实一直同兄姐关系最好,可几年前却因他之故,同兄姐决裂,叛出陇西,想到自己丢下裴玄忌一人独自承受此些痛苦,这笑容便就愈发苦涩,连带着整颗心都酸胀难平。
云知年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抬眼,却发现裴玄忌不知何时居然行到了队伍后端,同他一路并行。
“阿忌…”
曹伯识趣,早早骑马走开。
裴玄忌从背上摘下一个包袱,扔给云知年,“他们带的干粮多是窝头红薯一类的粗粮,难以下咽,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你先拿去,我可不想因为你吃坏了肚子耽误行军速度。”
“多谢。”
云知年哪里瞧不出裴玄忌这分明是把自己的口粮给了他吃,是在关心他,心中生暖,便冲裴玄忌展眉微笑。
“我此番押后,也是因为要勘探追兵,不是为了你。”
裴玄忌多此一举地说道。
“嗯。我晓得的。”
云知年没有拆穿他,而是捧起裴玄忌给他的馒头,咬了一口道。
“很软,好吃。”
裴玄忌方才慢腾腾地将视线收回,重新上路。
及至第二日,云知年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此番连日赶路,几乎未曾停歇,裴玄忌他们常要行军打仗,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可云知年不同,他的身子本就羸弱,如今逞强骑了一日一夜的马,倒当真已是强弩之末。
云知年的手渐渐脱力,握持的缰绳从指尖滑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跌落,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云知年清醒不少,猝而回首,发现裴玄忌已不知何时已跃上了他所骑的这匹马的马背,正坐在他身后,那人宽阔结实的胸膛紧紧贴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
“阿忌…”
云知年下意识地挣了挣身子,
“你不用这般照顾于我的,我说了,我能够跟得上你,不会给你拖后腿。”
“此段路地势不平整,须集中注意力策马行过,你刚才恍神时,险些从马背摔落。”
裴玄忌声调平静。
云知年脸红,“对不起,我…”
“行了,你若摔伤了,耽误的还是我们的时间,你先睡会儿,等过了这段路,我再叫醒你。”
裴玄忌从他手中拿过缰绳,稳稳驾马。
云知年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与忧心似乎消散了些许,他任由自己窝在裴玄忌怀中,闭上了双眼。
结果,这一睡居然就睡了大半日。
云知年再醒来时,已约摸快近黄昏。
此京畿官道尽头有一关口直通西境,待出了关口,才算真正脱离江寒祁的势力范围。
“还有多远?”
云知年侧眸,便看见专心策马的裴玄忌,从他这个角度,将将好能瞧见裴玄忌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寒峻深邃的黑目,正认真望向前方道路。
“不远了,明日应就能到。”
“阿忌。”
云知年轻声唤他,“你也睡一会儿罢,换我来驾马。”
裴玄忌一愣,旋即道,“我不用睡。”
“可你已经熬了两天。”
裴玄忌眼窝底下一圈青黑,眼底亦布了些红血丝,他是首领,即便是下令让手下稍作休息时,他也不敢闭眼,要时刻勘察情况,更为了云知年放弃了诸多宝贵的休息时间,云知年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他嗓音柔缓。
“阿忌,我们换个位置,轮流骑马,这样,你也能休息一会儿。”
“不用。”
裴玄忌语气很冷,可垂眸对上那双略有些湿漉的惊惶眼眸时,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到最后,竟有些哄似的,对他解释道,“我习惯了,没有事,出关之后再歇息。”
云知年也只好把关心收回,依旧窝在裴玄忌怀中,策马向前,可就在裴玄忌加快速度,快要行至队伍前方时,有一在前领队的侍卫匆匆骑马回来禀告。
“将军,不好了!前面有人在闹事!”
第101章
裴玄忌二话不说, 另骑一匹快马向前奔去,临走还不忘让侍卫照顾好云知年。
原来,拦住去路的是一支行商队伍。
这群人虽是商卒打扮, 但个个腰带佩刀,看着并不好相与, 他们非说裴玄忌的人马磕碰坏了他们的货物, 必须交钱抵债, 否则不让走。
“将军,非是我们不承认!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碰到他们的货物,是他们主动拦截, 这明显是来讹诈我们的!”
几个兵卫愤懑说道。
当中已有人对着那群行商拔刀相向了。
裴玄忌拧紧眉心。
“你们是做什么的?”
“还能是做什么的?这十大车货物你瞧不见?我们是商人,这批货物是要运送出关的, 现在被你们磕碰坏了,你们必须赔钱!”
“对!赔钱!否则一个都不给走!”
“要赔多少?”
裴玄忌心中已有计较:这群人必不可能是普通行商。
商人求财, 若送货上路, 遇上裴玄忌这种身穿军服的人, 应当是避尤不及才对, 这般寻衅敲诈的,裴玄忌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他断定这其中暗有蹊跷。
果然,那商贩头子报出了一个天价数字。
裴玄忌这边的士兵听到,动怒吼道,“将军, 这些人摆明了是来坑我们的,别跟他啰嗦,我们直接打过去!”
“就是!活腻了不成?我还真不信你这车里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其中有士兵按捺不住,动手去掀那马车上的盖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异变陡起!
只见那看似普通无奇的盖布突然间无风自动,须臾间,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车中钻出。
天色渐暗。
刀光剑影将原本平静的夜色撕至粉碎。
这群刺客训练有素,且能迅速列阵,打斗中,裴玄忌已对他们的身份有了初步的判定:是钟氏的人。
他曾在钟霆身上吃过亏的。
裴玄忌不敢大意,迅速举剑来迎,他的眼睛已治好了颇久,现今在黑夜中也依旧目光如炬,不落下风。
裴玄忌的人也个个骁勇,以一当十。
刺客眼看不敌,边打边退,裴玄忌一路追击,这时从夹道突又窜出一人,挥刀打退了裴玄忌的攻势。
这人武艺和经验比裴玄忌还要高上一筹,裴玄忌渐招架不住,然而与此同时,他发现正同他缠斗的这人…
身形和招式…都好生熟悉!
“狄兄!”
裴玄忌破口喊出。
狄子牧却趁他稍有失神之际,抓住机会,一道寒光直劈向裴玄忌面门。
裴玄忌堪堪侧身避过,却被身旁的刺客抓住机会,将他死死困住。
“真的是你?”
裴玄忌索性收起剑,嘴角竟绽出一抹嘲讽般的笑意。
“你居然投靠了钟氏!”
对面的黑衣人亦也收刀回鞘,沉默良久,缓缓揭开面巾。
清冷的月光冷冷映照在狄子牧的面容上,他神情复杂地望向裴玄忌,道了句,“对不起。”
“他们给我的,比陇西要多很多。我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抱负…我在陇西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是那裴元绍根本就是个资质平平的将帅,跟着他,哪里还有什么出头的机会?茹儿心里就只有陇西的军士和百姓,对我的示爱视而不见,也不肯将军队交给我,我若继续留在陇西,不过也只能当个副将!还不如投靠钟氏,陇西不肯给我的,钟氏都会给我!”
“所以,就为了这么点权势,你就要背叛自己的兄弟?你是何时投靠钟氏的?!说啊!”
裴玄忌几乎被满腔怒火冲昏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