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芳菲 第102节

  修仙界谁人不知,二人当年只一招落差,卫轻蓝第一,叶星辞屈居第二。如今卫轻蓝据说元婴了,而叶星辞还在金丹,他如何不在意?
  换哪个好脾气的人,也不准许人如此公然说这样的话,可以称得上是羞辱了。
  “钟师叔息怒,是我们太乙的女弟子出言不逊在先,也怨不得昆仑的陆师兄。”叶星辞松开茶盏,放在桌案上,发出轻轻的“铛”的一声响,“再说,他说的也没错。是我不及昆仑的卫师弟。”
  比他小了两岁,还早早一跃到元婴,天赋、机缘,缺一不可,他的确不及。
  “星辞,这就是你的好脾气了。”钟余元坐不住,“我去找于师妹,让她管教弟子。”
  他刚说完,有人禀告,“叶师兄,钟师叔,昆仑的于峰主求见。”
  钟余元一愣,没想到于从容自己来了,他顿时明白过来,说:“亲自前来致歉,还算她这个做师父的知礼。”
  叶星辞已站起身,向外亲迎出去,“快请于师叔。”
  于从容自然不是训完徒弟就完事儿,这事儿她得亲自去道个歉,不管陆少凌说的对不对,但说出来,就是他的不对。
  尤其是在人家太乙的地盘。
  见叶星辞匆匆迎出来,面上没有丝毫恼怒迁怒,还是如他们突然来太乙那日一般,对她很是敬重,她心里赞了一声,不愧是太乙裴宗主的接班人。
  叶星辞拱手见礼,“于师叔若有要事,派人传句话给我就是了,怎么您还自己跑一趟?”
  于从容叹了口气,“我那个混账徒弟,是我没教好,他口不择言,胡言乱语,简直不知所谓,如今已被我罚了,等回了昆仑,自会去戒律堂让他吃些苦头,我前来是替他跟你道歉,还请贤侄见谅。”
  叶星辞摇头,神色语气皆平和,“于师叔多虑了,陆师兄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本就是我太乙的女弟子犯错在先,也怨不得陆师兄回敬,您可千万别罚他。”
  于从容看着他,“做错了事儿,就是该罚,贤侄不必替他说辞。明明清虚的江师侄清清白白做人,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那般难听的话了?我已让他去找人道歉了,若是不罚他,他还不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怎能由他空口白牙胡言乱语?”
  叶星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涉及江离声的名声,他自然不好再说不罚的话,他只能点头,“太乙的女弟子,我也会罚,师父闭关,我忙于宗务,一时间宗门事务太多,疏忽了对门中弟子的管教,稍后也会向江师妹致歉。”
  于从容点头,“是这个道理,太乙的女弟子,确实也不像话了些。”
  钟余元从叶星辞身后走来,脸上依然不太高兴,“于师妹,你这个徒弟,是该罚,还要重罚。”
  于从容颔首,“是,钟师兄,你该知道我昆仑的戒律堂,进去的弟子,不扒一层皮,出不了戒律堂。”
  钟余元自然知道,三宗里若论规矩最重,当属昆仑,他还算满意,说道:“太乙的女弟子,也确实不像话,也不会罚轻了,你放心。”
  于从容莞尔,“这是太乙的内务,自然太乙酌情处置,我就不置喙了。”
  叶星辞请于从容入内说话,于从容既然来了,也不能刚来就走,便随着二人入内。
  三人坐下后,钟余元问:“听你徒弟那番言谈话语,江离声在昆仑期间,与卫轻蓝相处的极好了?否则他也不会空口白话?”
  于从容道:“江师侄那样可爱的小姑娘,与哪个弟子相处不好?据我所知,从奇山秘境掉落到苦山后,她与太乙的一位弟子,联手御兽,也结下了生死之交的。”
  钟余元顿时想起来了,掉落苦山的陈留安,与清虚的江离声碰上了,是联手制服了凶兽,而那只凶兽,就是守护苦山的山膏,如今被江离声收服了带在身边。
  这话很有说服力,他一下子无言以对,本想探听点口风,如今也没法探听了。
  心里暗想,果然是于从容,四两拨千斤,言辞从来缜密滴水不漏。她轻易不出山,如今外面出了大事儿,怪不得昆仑派她出来。
  就是收了个徒弟,恰恰与她相反,简直不像是她的徒弟,不知道怎么教的。
  于从容见钟余元没了话,反问:“那位太乙的弟子呢?怎么来了几日了,也没见他,被派出去了吗?”
  钟余元道:“他犯了门规,被宗主亲自罚了,两百鞭刑,如今还昏迷着呢。”
  于从容吃了一惊,“从奇山秘境出来的弟子,都或多或少受了伤,这名弟子,犯了什么样的门规,竟然罚的如此之重?”
  钟余元道:“在奇山秘境里,因他之故,害死了一名弟子,不治身亡,于师妹知道,我们宗主看重每一个弟子。他自然该罚。”
  于从容点头,“若是这样说,确实该罚。”
  她也没细问因什么缘故,才害死了一名弟子,毕竟这是太乙自己的内务,钟余元不细说,她也不好细问。
  叶星辞此时问:“于师叔方才说陆师兄去找江师妹致歉了,这么说,江师妹醒了?”
  “嗯,我来前,刚醒不久。”于从容点头。
  “江师妹怎么这般嗜睡?可是因为修为尽失,身体不适?”叶星辞忧心。
  于从容摇头,“据说她从小就嗜睡,以前有灵力修为在,还好些,如今灵力尽失,修为全无,成了普通人,便更困乏嗜睡了。她养的那只灵宠,也陪着她睡了三日,都刚醒不久。”
  她补充,“人好好的,并无大碍。”
  叶星辞点头,“据说江师妹灵力特殊,从小她的修炼之法便与所有人都不同,可见嗜睡,也不是她自己能左右,无碍就好。”
  于从容点头,在救裴荣时,她是亲自见识过。
  叶星辞叹气,“江师妹太重规矩,我的引灵泉,其实给她泡一泡,无碍的。”
  于从容笑了笑,“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人无规矩,难以立身,贤侄你是好心,但到底不太合适,引灵泉是裴宗主专为你打造,也不见得对她适用,肯定会有机缘让她恢复的。”
  叶星辞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他隐隐察觉,于从容对江离声有一种特别的维护和保护,她的徒弟这般牵扯出了卫轻蓝,按理说,她该动怒,但她如今提也不提卫轻蓝,却口口声声维护江离声的名声。
  第198章 当得起
  于从容亲自代替徒弟登门道歉,自然不能只说几句致歉的话,便轻易揭过此事,她与叶星辞和钟余元闲聊片刻后,拿出了两个上品法宝。
  叶星辞愣了一下,连忙推辞,“于师叔不必如此,若论起来,是我太乙的女弟子无礼在前,您……”
  “一码归一码。”于从容拦住他,“叶贤侄只管收下,否则若是传出去,我教弟子不严,却无礼无束,我还哪有脸在太乙继续叨扰?”
  “这……”叶星辞一时间推脱不是,不推脱也不是。
  钟余元十分满意,在一旁做主说:“既然于师妹这样说,星辞你就收下吧,也好让于师妹安心。”
  叶星辞无奈,“那就多谢于师叔了。”
  于从容见他收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给人赔礼,最怕的是人家不收,既然收下,此事也就揭过了。
  她又小坐了片刻,起身离开。
  叶星辞亲自将人送出,看着䍶䍶驾着鸾车载着于从容离开后,他回头看向钟余元,“钟师叔,几句言语而已,不该收于师叔这么贵重的礼。”
  尤其是于从容亲自登门道歉,且又送上两个上品法宝。众所周知,上品法宝难得,这可比送灵石和别的贵重多了。
  钟余元却觉得以于从容的身份,面对的人是叶星辞,拿的赔礼太小气了,是跌了她的身份,也是更辱没了叶星辞,如今这两个赔礼,便正正好。
  他理所当然道:“哪里不该收了?虽是几句言语,但伤害性却大,不是小事,总要让人知道,你不是能被人轻易得罪的。否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觉得你不值钱,被人笑话。”
  叶星辞无奈,“笑话便笑话了,陆少凌本也没说错,我的确不及卫轻蓝,面子要拿实力说话,不是从这上面找的。”
  “你啊。”钟余元瞪他,“不是这个说法。星辞,你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没脾气。你就是太没脾气了。”
  他恨铁不成钢,“在我们太乙的地盘,昆仑的弟子敢这么说话,他师父的确有训教不严之过,若你被于从容三言两语便揭过此事,以后岂不是谁都敢这般欺辱你了?毕竟不付出代价。如今于从容出手便是两个上品法宝给徒弟赔礼,以后谁若是乱说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师父能否这般舍得。”
  他看着叶星辞,继续道:“我不信你不明白,于从容自己登门,没带陆少凌,说他去给江离声道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心里觉得陆少凌也不全做错了,他们是在太乙做客,但太乙的女弟子轮番去找江离声,哪有对待客人的半点儿样子?陆少凌拦阻,与其冲撞起来,有这个前因,她也就留着一份恼,太乙的女弟子如今还没被下惩罚,她也就不必让徒弟登门了。也是间接在告诉我们,太乙的规矩差。”
  叶星辞沉默片刻,叹气,“钟师叔说的对,于师叔登门太快了。”
  他也是刚听说此事,还没理出个章程,正在想如何处理,于从容便登门了。他岂能不明白,于从容明着是在为徒弟道歉,实则是因为他纵容了师姐妹轮番去找江离声,才惹出此事。
  “的确是她登门快,但也是因为你疏于掌教。”钟余元不是十分明白,“星辞,你如实告诉我,你对那清虚的江离声,是个什么心思?怎么你看起来竟然对她十分在意?”
  否则为何纵容了那些女弟子去找茬,若论起来,太乙的规矩,的确不如昆仑,但也不会比清虚差。按理说,在那些女弟子去找江离声的第一时间,他得到消息,就能半路将人截回去,也就不会惹出这件事儿了。
  叶星辞对于钟余元,这个与他关系十分亲近的师叔,他做不到他既然问了,他却含混糊弄,他只能沉默片刻,才低声道:“当年大比,我一直觉得不该是那个结果,后来没有机会再见清虚的江师妹,心里却一直记着此事,这么多年,虽见不到她的人,但难免对她多关注些,时日久了,我也没想到,便存了份在意,她突然来太乙,我十分高兴,但引灵泉她不泡,躲回迎客峰,恰好师姐妹们找上她,我便想借由她们,试探一二,没想到……”
  后面的话,他不说了,但钟余元终于明白了。
  江离声答应他泡引灵泉,到了碧云峰内却发现,他的引灵泉在他的室内,无异于自己私用浴池,她扭头就走,不接受了,之后躲进房间不出,他一时间再找不到别的牵扯,便纵容了那些女弟子……
  至于试探什么,不管试探什么,都好过没牵扯。
  他也年轻过,年轻时,也有在意过人,说起来,还是出于在意,而这份在意,不只是简简单单随口一说,毕竟落了痕迹多年,特殊关注了多年。
  钟余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片刻后道:“若是以前,以江离声的废物名声,我自然听不得你这话。但她一个灵力尽失,全无修为的人,却靠着符箓法宝和机敏带着于从容、楚沥青等人从河新城、七玄门全身而退,不止如此,还救了莫如烟和花时方,这份本事,的确当得起你这份在意。”
  他叹了口气,“但如今你也知道了,昆仑的人不是瞎子,从陆少凌的话语,到于从容对她的维护,都说明昆仑对她更在意,尤其她与卫轻蓝有过很多牵扯,你也不缺一个江离声,咱们太乙的女弟子,也不是没有好的,不如看看别人?”
  “钟师叔。”叶星辞哭笑不得,“咱们还是商量,如何处罚那些女弟子,我拿什么去给江师妹赔礼道歉吧?”
  钟余元点头,“行吧!”
  的确是有些事情,不是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尤其是修道之人,因果不结,难成大道。
  江离声与卫轻蓝牵扯,于从容对江离声的态度,代替不了昆仑秦宗主的态度,秦宗主可是早就放出过话,谁也不能影响卫轻蓝的道心,据说昆仑女弟子,都远着卫轻蓝,于从容大体也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如此维护江离声,私下里,也不见得是同意她与卫轻蓝牵扯,否则也不会登门道歉,言谈话语里,提都不提卫轻蓝了。
  但太乙,宗主却从未如此说过星辞,他与昆仑的秦宗主不同,太乙女弟子多,他从不阻止她们靠近星辞,也可以说是宗主对星辞的磨炼,漫长修道之路,这些东西,拦是拦不住的,道心若是磨炼不好,才是难成大道。
  宗主更主张,成大道者,不畏七情六欲,不畏因果,学会斩就行。
  第199章 言之过早
  昆仑、清虚、太乙,三大宗主,授徒各有各的方式。
  若说哪个更好,钟余元也不知道,但目前看来,昆仑的卫轻蓝,遥遥领先,叶星辞的确不及。
  但是大道还长,如今他们都才不到弱冠,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就拿清虚的玉宗主来说,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徒弟,倒是纵容放任,整个修仙界都觉得江离声废物,但她真的废物吗?以前他也这么认为,但如今却不了。
  玉宗主说大道随心,也不是全无道理,最起码,玉宗主的修为,丝毫不差秦宗主与自家宗主。
  于是,他拍拍叶星辞的肩膀,“大道还长,且长且长,你如今的确不及卫轻蓝,但何必争一时高低上下,你有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路可走,也不一定就及不上他。”
  叶星辞闻言微笑,“钟师叔说的是,我近来心态的确受些影响。”
  钟余元见他这么说,可见是已平复了心境,他又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戒骄戒躁,你已很好了,这些年修炼步步求稳,长远来看,不是坏事,卫轻蓝虽然屡次得大机缘,但他并不稳,已闭关有些日子了,半年跨越无数境界,也未必是好事儿,境界不扎稳了,于他往后修行不是好事儿,一旦损伤根基后果难以想象。”
  叶星辞颔首,“师父闭关前,也这样说,师叔放心,我晓得。”
  钟余元见他果然看开,彻底放心。
  于从容前脚回到迎客峰,后脚便听闻太乙下达了对前来迎客峰惹出事端的女弟子的处罚,罚的最重的是尚荆红,被罚去了太乙的剑冢,这在太乙来说,虽不是整个宗门戒律最重的处罚,但也不轻了,剑冢剑气多霸道,修为稍微差些就要弄个满身伤出来。而尚荆红据说被罚十日。
  其余人虽没冲撞,但也无礼,被关去思过堂十日。
  于从容还算满意,来江离声的院子看她,便见她与陆少凌排排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满院子都是食物的香味。
  她脚步顿了一下,颇有些一言难尽。
  陆少凌看到于从容,立即乖乖站起身,“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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