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芳菲 第74节
楚沥青立即说:“有于师妹照看,哪能不放心?就是怕你太累了,怎么好一直累你?”
“无碍,江师侄在昆仑受教了月余,也算半个昆仑弟子。”于从容不容他再说,亲自带着江离声去了隔壁房间。
席季礼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楚沥青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瞒着我没巩固好自己的修为便跟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小小年纪,不一心向道,整日在想什么?”
席季礼抿唇,小声反驳,“师父,你也太没用了,你若有用,将我与江师姐的婚事儿订下,我还犯得着整日担心她被人拐走吗?自然一心向道,如今这不是怕她被拐走,才跟来的?”
楚沥青噎住,他看着席季礼,心梗了梗,“你怎么不说厉书铭没用?同样是你师父,他是吃干饭的吗?我向宗主提了两次,但他呢?他连一次嘴都没张。”
席季礼叹气,“我不是素来在药峰待的时候多吗?每次到天云峰就跟做客一般,惹得厉师父不满,他才不会为我求。他跟我说了,若是让他求,我以后就不许住在药峰,但不住在药峰,怎么能总见到江师姐?她又不喜欢练剑,连天云峰的门都不登的。”
楚沥青没了话,没好气地说:“行了,你整日盯着人,是盯不住的,不如赶紧提升修为,修为高了,宗主兴许就答应了,也不至于一直摇头说不同意。”
第145章 兄妹
席季礼沉默。
他觉得,如今恐怕不是宗主答应不答应的事儿,而是江师姐的心,已被人给拐了。
他不明白地看向隔壁的房间,于从容对江师姐这般照顾,到底是她本人对江师姐另眼相看,还是另有缘故?若另有缘故,是受什么人嘱托?卫轻蓝?身为昆仑有身份地位的人,她会赞同卫轻蓝,不怕他毁了道心?
楚沥青看着徒弟,心里也没辙,早在两年前,他便惦记上了人,被他发现后,他索性跟他摊牌,让他帮他,身为师父,他看出他的执拗,再加上对于江离声,他也觉得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所以就依了他,私下找了宗主,没想到宗主说小孩子家家的,订什么亲事儿?一口回绝了。
找了两次,都不答应,他也难再开第三次口了。
他无奈地低声说:“你们的确还小,宗主那里不行,你往你师姐身上努努力,她对你对比其他师兄弟来说,还是特别的。”
至少不会让他这个小师弟顶着大太阳睡地板,不给房间不给床。
席季礼点头,没说他曾经试探过两次,师姐骂她小屁孩,明明她虽然长他两岁,但比他更像小孩子好不好?
楚沥青宽慰了徒弟两句后,走到床前,看裴荣与云望,裴荣身上不止腐毒已清,连腐烂的肌肉,受伤的患处,全身本来没一处好肌肤,如今都已焕发新生,被全部治愈。整个人恢复本来容貌俊秀的模样。
云望染的腐毒轻,但因为吸入了江离声释放出的大量灵力,此时对比裴荣来说,他看起来反而不好,脸色发红,整个人如投进开水里滚烫的火球,连呼吸都是急促的,十分不安稳,似乎下一刻,整个人就要爆开。
云老家主冲进来,“楚仙长,他们二人怎么样?”
楚沥青回头看云老家主,“裴荣应该有灵根,经过治愈,如今已痊愈,并无大碍,应该不久后就会醒来。至于云望……”,他顿了顿,“他应该并无灵根,吸入了大量灵力,身体承受不住,怕是不太好……”
云老家主自然不希望救了裴荣,赔进去自己的孙子,虽然只是侄孙,但云望是在云家一众子孙中极其出色的,云家这个大家族,之所以一直立世不倒,便是无论嫡庶旁支,只要足够出色,都能得到家族的器重和培养,若是折进去云望,也是云家的损失。
他焦急道:“楚仙长,那怎么办?您没办法救他吗?”
楚沥青道:“云老先生别急,自然有办法救的,但他这种情况,需要送回我宗门,需要我宗门的沧澜池,为他化解灵毒,塑灵根,但从今以后,他只能是我门中弟子。您看,您可舍得?是要救他,还是……”
云老家主毫不犹豫道:“自然要救他。”
云家弟子,这一代,只一个云端,被选入了昆仑,若再出一个云望,送去清虚,他求之不得。
对云家来说,这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楚沥青颔首,“既然如此,我给宗主传讯,宗主应允,我便立即着人将他送回宗门。”
他也不想随意收弟子,而且是一个全无灵根的,即便塑灵根,怕也难成大道,但如今当务之急,是救人,总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将昏迷不醒的江离声喊醒,让她再来想办法。
云老家主连连点头。
楚沥青拿出传讯牌,给玉无尘传讯,简单说了江离声救人的经过,又提到云家有一子孙,需要送回宗门沧澜池洗灵塑根,否则他如今也救不了人,毕竟江离声的灵力实在太特殊,被她灵力侵扰的人,他也没法子。
玉无尘很快回讯,只一个字,“可。”
楚沥青当即喊来两名男弟子,命二人送人回清虚,并对其嘱咐,“一路不要停下,将人速速送回去后,再回返云家这里。”
如今江离声昏迷,他们一时半会儿只能待在云家走不了。
两名男弟子齐齐称是。
于是,二人乘坐楚沥青的飞梭,带了云老家主命人匆匆给云望收拾的衣物,匆匆离开了云家,回往清虚。
云端一直站在一旁,本想开口说将云望送回昆仑,昆仑也有洗灵池,但想到昆仑如今应宗玉不知所踪,宗主闭关,卫轻蓝本就琐事缠身还要巩固修为,便没开口,想着清虚也好,能进清虚,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这的确算是云望因祸得福。
送走了云望后,来了一个女子,女子年岁不大,容貌灵秀,此时脸色发白,匆匆跑来,对云老家主急声问:“伯祖父,我哥哥他是不是出事儿了?”
云老家主点头又摇头,“清儿,你先别急,你哥哥是出了些事情,不过是好事儿,他被楚仙长派人送去清虚仙门了,以后,他即便回来,也如云端一般了。”
云清愣住,“我哥哥他……去修……”
“对。”人都得救了,云老家主总算松快了几分,“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就是仙门中人了。”
“为、为什么?”云清面上不见欢喜,“哥哥不是没有灵根吗?”
云老家主只能对她解释了一番,见她脸色依旧发白,他叹了口气,“清儿,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哥哥,但仙门有仙门的规矩,凡人轻易踏不进仙门,更遑论借用仙门的沧澜池了?你以后有一个仙门的兄长,于家族,于你,都是好事儿。”
云清低下头,“可是我只想要我哥哥。”
云老家主无奈,“但他若不去清虚,难道你想让他丢了命?”
云清猛地摇头。
“这不就是了?这也是迫于无奈。”云老家主不是没见到楚沥青收人时面上的勉强,若不是为了救人,清虚也不会收一个没有灵根的人,“当初你同意嫁到河新城,若是事成,你也会……”
“是我哥哥说,若是我嫁到河新城,他也会去河新城陪我。”云清红了眼睛,“伯祖父,我父母早亡,与哥哥一起长大,如今他也离我而去了,我该怎么办?”
云老家主一时被问住,片刻后,摸摸她的头,“好孩子,你还有伯祖父,有很多堂兄弟姐妹们。”
云清不再说话,只低着头掉泪。
云老家主心里也明白,家族人多,兄弟姐妹们私下里也不是一团和气,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要更亲,隔着肚皮的,的确没那么亲,尤其是云望这些年,虽只大了云清三岁,但又做兄长,又做父亲,她一时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此回与裴家结亲,别人都不乐意远嫁,但云望却在派人探查了裴荣品行后,觉得裴荣是难得的少年俊杰,说通了妹妹,主动揽了此事,只是他也没想到,云望私下里,竟然是打算陪妹妹远嫁,去河新城一起生活。
云家子孙,除了京城,自然天下哪里都可去。兄长做到云望这个地步,的确是难得。但世事难料,谁能知道云望竟有仙缘呢?
如今兄妹分离,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146章 与她无关
于从容将江离声送回房间,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后,想了想,给卫轻蓝传讯,将事情经过简单跟他说了。
卫轻蓝很快回复,“多谢于师叔,云师兄已与我说过了。”
须臾,又回复,“您只管休息,可让山膏陪着她,兴许她会早些醒来。”
于从容不解,但还是打开房门,喊山膏进来。
山膏翘着尾巴,进了房间,看看江离声,又看看于从容。
于从容多瞅了它一会儿,“轻蓝说你陪着,她可能会早些醒来。”
山膏“嘿”了一声,“他大约是想让我多吃凡间的食物,馋醒她。”,它看着江离声躺在床上,疲惫地沉睡的样子,不忍地说:“还是让她睡两日吧!她看起来累坏了。”
于从容惊讶这只灵兽的体贴,点点头,“她当前是需要休息。”
山膏又说:“您只管跟她一起休息,她时不时昏睡,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说完,它走到床前,将江离声挂在腰间的传讯牌解下,然后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溜溜哒哒走了出去,将地方留给了于从容。
于从容莞尔,跟卫轻蓝传讯,“她收的这只灵兽,依我看来,倒比昆仑灵兽峰养的所有灵兽都灵。”
“它在苦山生活了上万年,前主人是一位修炼天才。”卫轻蓝回复。
“苦山主人吗?可有留下名姓?”
“钟弦。”
“姓钟?未曾听说过。”
“回山后,我查阅了宗门典籍,的确没有记载。按理说,他这样的集大成者,不该寂寂无名。”卫轻蓝道:“不过上古典籍因神魔大战毁了不少,多少天才陨落,如今都已不可查,仙法失之太多。据山膏说,它的前主人飞升了,既能设苦山大阵,想必的确悟透了天道。”
于从容觉得有理,问他,“你的修为巩固的如何了?切勿大意。清虚药峰楚沥青的弟子,因为大意,不曾好好在宗门巩固修为,跟来了云家,险些受江离声影响掉了修为。你应该知道,一旦掉修为,是会影响以后大道修行的。”
卫轻蓝问:“席季礼?”
“对,就是他,是个好苗子,小小年纪,已筑基中期了。就是人看起来明明是个懂事剔透玲珑的,不知道为什么会……”
她说到这里顿住,心里隐约明白为什么了。
卫轻蓝淡笑回:“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害怕了。”
于从容蹙眉,直接问:“害怕谁?轻蓝,你吗?”
卫轻蓝语气随意,“是啊,于师叔,你不是明白了吗?就是我。”
于从容很想掐断传讯牌,他这话,无异于直接承认,若是换作别人,她大体劈头就骂了,但说的人是卫轻蓝,她总有几分宽容,沉默片刻说:“江离声是很不错,关于她的那些废物传言,的确不能信,但她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而你不同,你的路,是铺好的,既定的,只要不出变数,你大道坦途,江离声不适合你。”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你的师父若是出关后,知道你的心思,大概也会这样说。”
她身为从小看着卫轻蓝长大的长辈,并不希望他身上出现不确定性,毕竟他的未来,事关整个昆仑,“轻蓝,一时动心思不算什么,年少慕少艾,谁都有过,但大道千万年,你的路还长还远,不该被儿女私情困顿住,万一影响了你,整个修仙界……”
“师叔!”卫轻蓝轻飘飘喊了一声。
于从容瞬间止住了话。
卫轻蓝轻叹,“昆仑是我的责任,我背,但不该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整个修仙界不是我的责任,也不该我背。她的不确定性,就算影响了我,也是我的道,我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于从容顿住。
卫轻蓝又说:“师叔辛苦了,好好休息!”
说完,掐断了传讯牌。
于从容看着传讯牌被掐断,再无动静,她静站了片刻,回转身,看着床上昏昏沉睡的江离声,神色复杂。
片刻后,她收了传讯牌,揉揉眉心,打坐调息。
山膏拿着江离声的传讯牌走出房间后,本想找个阴凉地方给卫轻蓝传讯,但见云清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哭的怪可怜的,它于心不忍,走过去跟她说话,“喂,别哭了。”
云清痛哭不理。
山膏叹气,忘了自己不能在人前说话了,蹲下身,劝她,“你怎么就想不开呢,你哥哥被送去清虚,是多好的事儿?凡人区区百年寿命,但他成为清虚的弟子后便不同了,若是修行得好,上万年甚至几万年的寿命都是有的。”
云清闷声痛哭,“但是我呢?是不是等哥哥出得清虚,再见我时,我就剩一堆白骨了?”
仙门之人,百年须臾而过,这她是知道的。就比如云端,对于云端来说,他在昆仑的二十年,弹指一瞬,但人间的云家,一众兄妹们,却是无数个日日月月见他一面都难。
山膏挠头,“不会啊,你还是个小黄毛丫头,若是你乐意,可以移居清虚山下生活嘛,到时候你哥哥只要一有空,就会下山看你。”
“真的吗?”云清猛地抬头,这才发现,是一头猪在跟她说话,她顿时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