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这个信息迅速在女皇脑海中过了一遍，下意识问道：“去老四常去的地方找了吗？她府里其他人呢？城门那边怎么说？”
女官一五一十地汇报了查找四皇女府的情况，简而言之就是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四皇女的下落，其正君顾乐康也不见踪影，几处城门没发现异常，二人很可能是乔装打扮逃离京都的。
接连被重磅消息炸晕的女皇渐渐缓过神来，她锐利的目光紧锁在一直未敢起身的世女，哦，是男扮女装的王府公子身上，抬手挥退了女官，命她加派人手出城继续找，而后站起身走到万俟渊面前冷声道：“你可知道欺君之罪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从头招来！”
万俟渊趴伏在地声音平静地陈述身世的真相：
镇南王万俟岭早年子嗣艰难，迟迟没有一女半儿能继承王府爵位，当年形势复杂镇南王府急需一位继承人稳定人心，王媖妻夫想尽各种方法求女，侍君偏房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最终进府已七年的正君怀上了孩子，解了燃眉之急。
而这个未出生的胎儿注定要是女孩，万俟岭胆子向来不小，她都做好找女婴换胎的准备了，却被正君坚定拒绝，于是便有了一出生就当做女儿教养长大的万俟渊。
这事儿本来简单且情有可原，但在万俟渊进京为质、镇南王府人丁兴旺之后，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甚至到了后宅倾轧、至亲相残的地步……
“臣罪该万死！罪臣愿全力配合陛下清剿余孽，只求陛下能留家父一命，他自从生下罪臣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即便如此，罪臣被送来京都为质的这些年，家父也从未想过再添子嗣，以致养大了一些侍君的野心，妄图鸠占鹊巢……”
“陛下，只要您放家父一条生路，罪臣愿做牛做马任凭您驱策！”
女皇闻言冷哼一声，她在万俟渊的手肘边蹲下身，伸出手将男子深埋的脑袋抬了起来，以前不曾注意，如今细细看来这男子果然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精致脸庞，“做牛做马？岂不是浪费了爱卿这副好样貌？不如朕封你一个贵君做做，也好气一气那个老家伙！”
女皇本是随口一说，但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镇南王府瞒报世女的真实性别送来京都为质十几年，陛下以德报怨将其纳入后宫封为贵君，让镇南王府在天下人面前失德，所谓“失道者寡助”，对方如果真想造反会先一步遭到天下人的唾弃！
女皇自是明白万俟渊突然投诚的原因，比起还要到处确认四皇女逃离京都这一消息的女官，万俟渊定然第一时间推测出四皇女因阴谋败露逃亡，而逃亡的目的地极大可能会是镇南王府，于是抢先进宫投诚，以免被王府连累失去好不好容易得到的信任。
坦白自己是男儿身，直接将死了镇南王府或明或暗利用万俟渊父子的路子，把镇南王媖置于随时可清算的绝境，还能向女皇示弱：他不过是个男子，既不能继承王位、也无法谋朝篡位，很安全。
不过这其中也有些许疑点，比如四皇女为何非要选择逃跑？难道是担心自己重生的事情被人发现，给当做异端烧死？
再比如，为何万俟渊就那么确定四皇女会投奔镇南王府，要知道谋反可是死罪，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因着这些疑点，女皇用手抵着人额头打量的时间就有点久，万俟渊脸色渐渐惨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如他此刻颤抖的声线：“罪、罪臣愿……”
他话还未说完，暮瑟便快步走到陛下身边一把将人拉起，嬉笑道：“瞧您把人吓的！要是真把那老家伙的孩子收进后宫，不就明摆着告诉世人你不计较镇南王府欺君罔上的事情了？我可不信您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你说得对，这买卖确实不划算。”女皇顺着暮瑟的手起身，也顺口道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怎么肯定老四会投奔你母亲那边的？”
万俟渊悄悄松了口气，他盯着眼前锃亮的地砖不敢抬头，“罪臣不能确定，但有八成把握。”他现在必须发挥自己的优势，否则
“哦？”
“回禀陛下，京都这月余来的动静罪臣略有耳闻，预言碑文一事实在蹊跷，且以二皇女素来的脾性并不像是她的手笔，当罪臣听闻四皇女突然失踪，便立刻猜测预言碑文多半是出自她之手。
“罪臣虽猜不透四皇女从何处得到预言，但回顾四皇女这一年多来的诸多异常，想来这‘预言’就被她掌控了，只是一直隐而不发！”
女皇和暮瑟对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低估。
万俟渊没得到回应，只能垂着头继续道：“于是罪臣就想，四皇女如此积极表现，是否在她所知的未来里看到了让她心生希望的东西，否则不会让一个隐忍多年的皇女彻底改变策略。”
如果未来是灰暗的甚至绝望的，人也许会变得疯狂，也许会更加隐忍，但不会斗志昂扬，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本来很有希望实现的计划突然宣告失败，自己还将被抓起来拷问预言的秘密，四皇女情急之下逃离京都并不意外，罪臣推测她会去投奔万俟岭，也是基于可能存在的预言。”
“这正是罪臣赶来递交投名状的原因，罪臣推测…镇南王府在未来或将成为陛下最大的威胁！”
万俟渊说到此处，再度跪倒在地，女皇若有所思地走回桌案后，让万俟渊起来说话。
暮瑟伸手想扶一把男子被对方挡了回去，她摸了摸鼻子退到另一边，脑海中却联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万俟渊从来都是绝顶聪慧的人物，可上一世原身的记忆中只有他阴郁沉默的身影，可见其城府之深、之沉。
万俟渊推测镇南王府在‘未来’会成为威胁，可暮瑟却明白，四皇女所知晓的未来里多半万俟渊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
第五百三十六章 女尊之云程万里44
万俟渊通过分析可能存在的‘预言’，一步步筛选出四皇女逃离京都后会选择投奔的势力，最有可能的就是数年来与女皇貌合神离的镇南王府！
而作为镇南王世女，万俟渊即使七岁便被送来京都，这些年来也在默默关注着有关家乡的一切，自然很清楚这位母亲大人从未衰减的勃勃野心。
“她们还真有可能一拍即合。”万俟渊忍不住瞥了眼对面仿佛在茶馆听书般自在喝茶的暮瑟，有些担忧道：“预言的内容我们尚未知晓，如果她们再度利用天灾来对付朝廷，恐怕……”
万俟渊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惜在座的另两人似是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一个津津有味地品茶、一个在宣纸上写写画画，等万俟渊的话告一段落，女皇方才抬起头称赞了万俟渊几句，肯定了他的聪慧才智，“接下来，你们父子尽量待在王府不要出去，朕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
女皇顿了顿解释道：“你既已选择弃暗投明，应当很了解你母亲的为人……”
万俟渊连忙接话道：“罪臣明白陛下的苦心，我们父子二人定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在关键时刻给陛下和朝廷添乱。”
暮瑟了然地挑了下眉，如果镇南王当真要帮四皇女争储甚至逼宫，必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万俟渊父子是藩王起事最大的掣肘。
只要父子俩存在一天，镇南王府就不能抛夫弃子地与京都撕破脸皮，除非……他们突然遇难！
留京的世女和王府正君接连暴毙，既清除了阻碍，又是掀起战乱的完美借口，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暮瑟看了大半天戏也有些乏了，眼看着到了晚膳时分，她站起身伸个懒腰，刚想说我们吃饭吧，就见女皇朝她招招手，原来万俟寻已经开始规划起未来三年的基建蓝图，短时间内竟已完成了一半的框架，“陛下，您这也太快了！”
女皇万俟寻放下手中的毛笔，捏了捏手指道：“大旱近在眼前，你让朕怎么能不着急？何况以前朕是光有设想苦于无法实现，现在有了你，简直是上天派来拯救大丘的神兵，哈！朕可得使劲儿压榨你，别废话了赶紧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此前暮瑟只是与女皇简单讨论过基建、科技方面的发现规划，如今需要一步步落到实处，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天时地利人和均要逐一详细分析，其工程量之大、之广绝对能废死暮瑟无数脑细胞！
暮瑟哀嚎一声，认命地接过写满字的图纸，她过目不忘善于速算，短暂停顿后毫无顾忌地随手拿起最细的毛笔沾了朱砂就往宣纸上勾画，没一会儿红色的小字便充斥了整张宣纸的空白处。
两人突然忘情地投入工作中，坐在下方被晾了许久的万俟渊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桌案后的那个人，明明是一张凶悍可怖的脸，为何给人的感觉那么……温柔？
不，最应该注意的难道不是一介平民不仅得到皇上重用，她自己还接受得理所当然吗？
这个穆师傅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脑子不好使？她居然敢用陛下批阅奏折的朱砂？！她还直接跟陛下坐一张椅子？她还拍开了陛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