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就在皇帝陛下夜不能寐的焦躁中，前线传来了一个不知该不该高兴的消息：
安国公主接连打下东北三座城池，旧病复发正在城中休养，年内怕是回不了京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26
明明是立了大功又因公病重，而整个朝堂上至皇帝、下至末位小官却无人为安国公主请功，稍有些良心的提议派几位太医去探病，结果众人的关注点立刻移到应该派谁去护送上。
站在边角的兵部侍郎朱崖低垂着头不声不响，与他关系不错的大理少卿秦吾几次欲言又止，惹得身旁的族叔频频使眼色，两人是鲜少支持安国公主的文官，但由于世家把控了大半朝堂，他们一个是北骞朱氏的嫡系庶子、一个是庐台秦氏的本家嫡孙，哪怕私下里说得如何慷慨激昂，在明面上也是不能与家族唱反调的。
毕竟他们年纪轻轻能做到正二品和四品官，纵使才华出众，也少不了家族的支持和教导，而朱崖和秦吾知道，朝堂上像他们这般表面沉默暗中支持安国公主的还有不少。
那可是安国公主啊！那个打下三分之二江山，半个月驱逐敌军甚至攻陷东北三座城池的濮阳将军！
在没有牵扯到自身利益时，很难不去支持爱戴这样一位公主将军。
可麻烦就麻烦在“利益牵扯”，这会让大多数曾爱戴过安国公主的官员选择沉默或倒戈，人总不能活在单纯的热爱里。
远在千里之外的当事人濮阳暮瑟，此时正在攻下的城池里训练新兵，顺便督促战俘帮农民抢收粮食，一转眼秋意渐浓，如何安排这些士兵过冬又是个问题，这么多人的粮草、冬装和军饷堪比在金库烧钱，分分钟都是天文数字。
以战养战只是一个方法，并不能完全覆盖所有收支，暮瑟的心算能力很好，数学方面在第二个任务世界便有突出贡献，她拿着写废的宣纸当草纸，演算接下来大军所需的开支，越算越头疼，待到靳及川风风火火跑进来找公主殿下时，见到的就是一副生无可恋、心如死灰的模样。
“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少年人不知所措地在桌边打转，“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要不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暮瑟被他小狗般焦急的神态逗笑，抬手将人拉到近前，“别转了，我头晕。最近和青锋他们处的如何？”
靳及川被拉得脸色微红，虽然公主只是拉了他的手臂且很快就放开了，少年磕磕巴巴地说起了在部队里的事情，他经过连续几场大战已经逐渐适应部队生活，因着身份关系与几位将领、公主亲信都很熟悉，参战和训练又和底层士兵们一起，可以说靳及川在军/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几个月同生共死的战斗，似乎让大家忘了靳及川是兵部中途加塞进来的小少爷，也忘了对他的怀疑和戒备，再加上主帅有意无意的推动，似是有心栽培，靳及川这才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部队。
暮瑟耐心听着少年的叙述，仿佛放学后聆听孩子汇报课业和学校趣事的家长，然而听着听着，暮瑟的眉头微微蹙起，清了两次嗓子后终是止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叫青虹进来，咳咳咳……”
“殿下？！”靳及川惊惶地上前扶住公主，他看到公主帕子上的血丝了！“您不是装病吗？别吓我了！”
暮瑟咳得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推了他一把示意靳及川去叫人，后者连忙跑到门口让亲卫去喊人，继而倒了杯热水回来给公主拍背顺气。
青虹来得很快，她见到暮瑟咳得快喘不过气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给公主喂下去，“靳少爷请您去找尤大夫来一趟。”
靳及川被公主突发病症的状况惊得回不过神，闻言迅速飞奔出门，一路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惊疑不定又满怀忧虑，他第一次希望公主殿下在骗自己，可殿下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呢？
当天傍晚，主帅病情恶化的消息在部分将士间传开了；翌日，安国公主在尤大夫的救治下勉强保持清醒，并向燕京修书一封，言及自身病情反复不适宜担任主帅之位，但大军开拓疆野功在千秋，这等流芳百世的功绩拱手让人委实不甘，希望朝廷能调派一位德才兼备的将帅之才来接手，她才能放心交托。
内容很简单，概括起来就两点：我快不行了你派个人来接手吧；接手前要给我一个好名头，否则我不甘心啊！
这封信快马加鞭在大半个月后递到了圣上面前，皇帝又惊又喜，之前他还担心公主会佣兵自封或率军逼宫，没想到上个月才收到她旧病复发的消息，这次就病得快不行了，果然是老天开眼！
皇帝一高兴，朝堂上也跟着热闹起来，大家开始议论起这等好差事该交给谁去接任。
于是本来联手讨伐公主的各大世家顷刻间撕破了脸皮，甚至在此后的半个月间，整个燕京上演了一出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今天是朱家官员因贪污被撸，明天是马家大臣因草菅人命被抓，后天有御史弹劾大皇子虐/杀仆从，大后天有人击鼓鸣冤状告二皇子强抢民女……
可谓是高.潮迭起，精彩纷呈！
皇帝陛下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年长皇子在世家的怂恿下斗得你死我活，简直是提前见证即将到来的储位之争，最让他心梗的是自己暗中培养的人才被几大世家全方位碾压，压根拿不出手。
到底还是时间太短了，开国才六年，哪里比得上百年世家几代人精心筛选出的人才？
皇帝陛下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第一次他产生了大女儿还是活久点的好，至少在晏朝皇权稳固前不要轻易病死了。
这般争执不休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前线连发三封信催促，方才选定了一位老将马忠炜，其出身阚州马氏却与本家不睦，曾于前朝驻守过边关，后调派到槐水一带做都统，虽无甚大功绩但也算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最重要的是他算是各方平衡下来的人选。
元华六年立冬前后，马忠讳带领一批精锐踏上了北上赴任的旅途，跟随他们的除了皇帝陛下派遣的太医和宣旨太监，还有一辆辆装满粮草和赏赐的车马，一行人负重远行，也不知能不能在年前赶赴新边关。
毕竟……暮瑟还指着这批物资当年货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公主殿下要休夫27
转眼到了十二月末，还有三天又是一年除夕夜，东北边关的气候已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没膝的皑皑白雪掩盖了城池在战乱中的累累伤痕，新攻下三座城池的百姓们因着公主将军发布的安民、惠民政策也渐渐恢复了战前的生活作息。
临近年关，新城的大街小巷上慢慢涌出不少商贩，躲在家中的平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很安全后陆续走出家门，继而感染了周围的居民，没几天就让城池重现了繁荣景象。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大道上，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人好奇的视线，也挡住了窗外严寒的冷风，车内烧着的无烟碳用檀木隔着，通风管道埋在车壁下，檀木架上温着茶水和点心，一阵阵檀香夹杂着茶香盈满车厢，不大的空间内精致又舒适，可惜正在享受的主人家眉头微蹙，并不满意这般讲究的做派，“太闷了，快热死我了！”
“您就消停些吧，这是靳小少爷专门找人做的马车，生怕殿下您冻着，能不闷么！”青虹顺手拿起架子上的册子轻轻给公主打扇，“殿下就忍耐点吧，谁要您非得‘旧病复发’呢。”
暮瑟抢过她手中的册子自己扇起来，瞥见车壁垫满了丝绸和棉絮，不禁感慨道：“还是世家会捯饬这些精致玩意儿，在军中待久了我对气味都麻木了……不过听你这语气倒怪起我来了？”
“不敢。”青虹与暮瑟相处日久，愈发学到了阴阳怪气的精髓，“殿下您深谋远虑，哪里需要我们置喙。”
“嚯！我这是哪儿得罪青虹大人了？”暮瑟好笑地睐她一眼，端起温热的茶水饮了一口才淡淡道：“我知道你在为那人鸣不平，人心都是肉长的，处的久了自然会心软、会心疼，我相信他也是这样的。”
“那殿下还……”
暮瑟叹了口气，“可人并不能随心而活，我们除了心还有大脑，除了感情还有理智，除了个人还有亲人、朋友、爱人乃至家族、国民，牵绊越多越不能随心所欲，这一点我们是，他也是。”
青虹一怔，倏地反应过来道：“您是说靳家也搅和进来了？也是，他们一开始将靳少爷塞进来就是有目的，我们可以信任靳小少爷，却不能不防备靳家人，是青虹大意了！”
“凭陵（靳及川的字）他心思单纯，率直真诚，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这不是你们的错。”暮瑟垂眸盯着茶杯里舒展开来的叶片，她的手很稳，即使在行驶的马车中杯里的茶水也一丝不晃，“而且是我有意促使凭陵亲近龚家军的，说句不好听的，你们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
见自家殿下刻意避开目光接触的模样，青虹神色柔和下来，“殿下，您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能成为您的棋子是我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