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许哲宁起初没反应过来,还是焘亲王推了一把才满头雾水地跟了进去。
  皇帐内,韩珍脸色复杂地摩挲着手中的瓷瓶,见荀成祖等人进帐方才站起身从容行礼,“陛下万安,人我已经带到了。”
  荀成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阴翳,他迈上台阶大马金刀地坐上主位,接过邵公公递上的茶水轻轻拨弄着茶盏,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韩珍确认儿子安全无虞便收回了目光,将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和证据一一呈报:
  自从发现荀成祖体内有蛊虫,于近期突然苏醒且活动频繁后,韩珍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后宫的群体假孕事件上,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还时巧合地碰到一起?
  经过更深入的诊治,韩珍在先后六位宫妃体内取出子蛊,或查到中蛊留下的痕迹。
  她将亲手取出的五只子蛊收入瓷瓶内,并不放心交给他人。
  “除了这五只外,还有一只种在茵贵人体内的子蛊早已被人取走,茵贵人坚信自己小产,据太医诊断是来了月事。”韩珍想到自己取走子蛊时那些宫妃撕心裂肺的喊叫,仿佛是拿走了她们的亲生孩子般,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蛊虫到底是怎么回事?”焘亲王又惧怕又好奇,一副茶楼听书的兴奋模样,就差给他一壶茶一碟瓜子了。
  韩珍低头看向身形狼狈的女子,“这就要问贤妃,哦,现在是丽嫔娘娘了。”
  曾经的贤妃,也就是大皇子高镇的生母闻言缓缓抬起了头,大约是这些年被贬斥为嫔又操劳过度,丽嫔再不复年轻时艳冠后宫的姿色,鬓发斑白、满面风霜,引得荀成祖惊诧而怅然。
  丽嫔却被皇上的眼神刺激到了,本来闭口不言的她苦笑着道出了真相:“那是血孽子母蛊,陛下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三十五年前,您第一个孩子刚出世就差点被兄弟下毒害死,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臣妾为了救陛下偷偷取了您和镇儿的鲜血养成这子母蛊,再引渡到您体内帮陛下清除毒素。
  “臣妾曾告诉陛下,解药是用您和镇儿相连的血脉做药引,这药对您无害却会让刚出世的孩子受苦,只求您此后对镇儿多照顾些。”
  荀成祖恍然,一转眼已过了三十五年,他此后确实对长子另眼相看且处处照拂,没想到反而纵得他无法无天,竟敢勾连母族在南方诸省作威作福,搞得民不聊生,就差自立为王了!
  他抬手按住胸前蛊虫盘踞的位置,头脑清醒道:“这是朕欠下的孽债,却不能让天下百姓来偿还,说吧,这回你打算做什么。”
  丽嫔双眼仅剩的余光熄灭了,她音色冷淡道:“子母蛊一般是由母蛊控制子蛊,而血孽子母蛊的习性却与人类十分相近,天下父母总是偏心自己孩子的,一只血缘养成的子蛊只能让母蛊更偏心,就像你之前27年做的那样,但如果有更多的子蛊呢?”
  丽嫔黑峻峻的眼眸中绽放出诡异的色彩,她疯癫颠地笑了,“哈,如果我能把你对所有子嗣的疼爱都加诸于镇儿身上,你是不是就会像天下所有溺爱孩子的父母那样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哈哈哈我太期待了!”
  “后宫总会进来一些愚蠢的新人,她们最容易受到蛊惑,那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没有子嗣傍身下场只有去尼姑庵了此残生,她们怎能甘心?一听说有怀孕的秘方立马就中计。
  “不过我也不算是骗人,那秘方确实有用,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有人中计。”
  至此,帐内的气氛愈发凝滞起来,有人呼吸都加重了,明显听出了丽嫔的言下之意,许哲宁和焘亲王两个城府浅但脑子活的更是瞪大了双眼——
  “什么?你的意思是?”
  “嘶!”
  第二百三十章 反派他娘有点彪36(二更)
  母亲大约是世上最神奇的物种之一,尤其是妊娠期的准妈妈,她们有时真的能准确地感应到孩子的降临,比最先进的仪器都要精准。
  六位宫妃在侍寝前服用了据说绝对能生子的汤药,并相继怀了身孕,然而还不到能把出喜脉的月份这些胎儿便悄无声息地死去——仅有小拇指大小的孕囊已被子蛊占据,吸食胚胎以凝练成血孽蛊。
  这些准妈妈们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孩子的长大,她们能感觉到那幼小的生命每一天都活力满满地在腹中跃动,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她们真的怀孕了啊!
  然而,所有太医都说没有怀孕,是癔症。
  第一个被取走子蛊的茵贵人“小产”了,宫妃们对胎儿越发谨慎小心,她们直觉有危险,开始不相信宫里的麽麽和太医,恰逢有民间大夫入宫,有人便向皇上求了旨意想让女大夫诊脉。
  韩珍届时初入皇宫不想出风头,又有太医院兜底她只草草诊了脉,并未发现问题,直到在荀成祖体内发现了蛊虫……
  “所以,她、她是想用皇兄的六个子嗣来供养子蛊,再喂给她儿子?”高琭惊吓到说话都结巴了,其他人不敢出声,一个个都低着头当透明人。
  荀成祖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捂住胸口双眼死死盯着韩珍手中的瓷瓶,后者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捧到陛下面前,“茵贵人的那只子蛊应当已经被拿去用了。”
  荀成祖抬手欲接过瓷瓶又缓缓收回,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先收好。”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瓷瓶中的五只蛊虫,那曾是他的血脉!
  韩珍双手握住瓷瓶,继续推测道:“陛下前段时间突然解封大皇子的软禁,很可能是受到子蛊的影响。”
  这大胆的言论顿时引来帐内众人的目光,韩珍面不改色地低头询问主使,“丽嫔娘娘与大皇子精心策划一场刺杀,妄图以救驾之功掩盖陛下被中蛊后发生的变化,顺理成章地让陛下对你们言听计从,可是如此?”
  丽嫔惨淡一笑,“七只,加上皇儿早先种下的,一共有七只血孽子蛊,我原本想着一个个分开时间种蛊以免引人怀疑,皇儿却等不及,他被软禁了整整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一刻都等不及了!”
  “我便是那千依百顺的母蛊吧,孩子的要求我总不忍拒绝。”
  大皇子失声痛哭,他明白今日过后再也没有机会翻身,韩珍走到高镇身边,一针扎晕他之后让人将其抬上榻,脱衣、施针、下刀、取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又钦佩万分。
  半晌,与高镇心脉相连的子蛊缓缓取出,韩珍方道:“大皇子会虚弱一段时间,好好调养即可。陛下,子蛊已除,您体内的母蛊是时候取出来了。”
  荀成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一边解开衣襟一边往里间走,“快!子玉(高琭的字)这里你先看顾着。”
  “唉~皇兄放心,韩大夫靠你了!”
  高琭郁燥的心情恢复了些许,他瞧也不瞧如死狗般瘫倒在地的高镇母子,于他而言这两个已是死人,高琭凑到缩在角落看戏的许哲宁,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感叹道:“你有个好母亲啊~”
  “那是当然。”许哲宁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娘亲在我眼里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高琭酸溜溜地怼他,“等你娶媳妇了怕就不这么想了。”
  “不会,我未婚妻小时候被娘救过还一直带在身边长大,她医术比我学得好又会做生意,比我还崇拜娘亲,更见不得别人说她的不是!”
  高琭闻言更酸了,他怂恿道:“你才多大啊就定亲了!本王跟你说,男人不能过度沉湎与女色却也不能完全不懂女色,瞧你这样还没开过荤吧?回头本王赏你两个绝色丫鬟尝尝鲜?”
  “别!千万别!”许哲宁吓得连连摆手,“蕊儿说要是我敢背着她玩女人,她立马就悔婚嫁给别人,王爷您可别害我!”胡蕊儿是韩珍最得意的弟子,性格刚烈,说到做到绝不二话,如果真是许哲宁理亏韩珍必然不会挽留,那可是从他六岁就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的媳妇啊!
  想到早已过了适龄年纪随时可以出嫁的胡蕊儿,许哲宁半点不敢松懈,任凭高琭怎么诱惑、嘲笑他都不动摇。
  刚踏出里屋恰在整理衣袖的韩珍听得明白,她似笑非笑地睨了焘王爷一眼,“王爷贵人事忙,民女这蠢儿子就不劳您费心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媳妇,宝贝着呢!”
  高琭不知为何有点怕她,避开目光呐呐不语。
  韩珍不想和一个古人辩论什么忠贞平等、自由恋爱,辩赢了又如何?她还能改变古时的传统、律法和文化理念吗?即使她是帝皇也无法改变。
  除非她能在极短时间内把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骤然拔高,将历史千年的蜕变压缩到数十年,继而达到解放思想和劳动力的地步,可揠苗助长的后果韩珍无法想象……
  “这次多亏韩大夫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朕重重有赏!韩大夫,哦,还有救驾有功的韩家小子,你们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换回龙袍精神奕奕的荀成祖大步跨过屏风,沉稳有力的声线打断了韩珍的神游,后者斟酌片刻,拉着儿子走上前郑重地跪在大帐中央——大皇子母子已被带下去听候发落,三皇子一早装晕避过审讯、只等着陛下气消了再行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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