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错位[娱乐圈] 第17节
见她态度良好,周湘神情有所缓和,言归正传:“我要说的是公司这边的事,之前你和《铁锈》的合约是赵闵光帮忙托的底,让人瞒着上面走流程,但是前两天法务部巡查,《铁锈》的合约被调走了。”
赵闵光是周湘的爱人兼上司,主要管娱界的演艺经纪和商务两大块,两人从大学走进婚姻,感情一直很稳定,如果不是有他们从中帮衬,喻氤这一路会走得更坎坷,赵闵光有他的难处,喻氤理解,对夫妻俩也很感激。
她冷静道:“知道就知道吧,赵部长有没有被波及?”
周湘手里的笔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会推到孟竖头上去,孟竖既然说了只考虑你,哪里还有我们操作换人的空间?触了孟竖的霉头对整个影视事业部会造成什么样的重创,那几个走狗还不至于掂量不清,毕竟上头还有董事会那群监事盯着。”
“但是戏拍完就不好说了,只要你还在娱界一天,捏死你就是一只手的事。”
喻氤抿紧下唇,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周湘懒得兜圈子,“我直说了,你的经纪约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趁你现在和闻勉一起拍戏,最好的选择就是请他帮忙——为你和他的老东家华盟影视牵线搭桥。”
第18章 p-10入戏“闻勉没接住她的戏。……
喻氤从签进娱界就被分到周湘手上,周湘这个人,冷静、客观,像一台算法精准的机器,在这个充满人情世故的圈子里可以说是独一个。
秋秋刚来时,没少在私下和喻氤吐槽周湘——不近人情、毫无同理心的工作狂,这是秋秋的原话。
喻氤没告诉她,自己刚入行时想法和她如出一辙,但现在,她觉得周湘是娱界最好的经纪人。
电话那头的周湘见她久久不语,推了推无框眼镜,“华盟在影视资源上是巨头,你想留在银幕,华盟就是最好的去处,我听秋秋说你和闻勉相处的不错,你若是提了,以他的为人作风多半不会当面拒绝你,只要他没有立刻回绝你就有机会。”
“我明白。”喻氤避开周湘的视线,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我觉得你不明白,喻氤,你是演了孟竖的女主角,但《铁锈》能不能拿奖,什么时候能上映,国内上映要删减多少,一切都是未知数。像你这样出道五年履历不尴不尬的艺人,哪家公司要签都得慎重考虑,闻勉的一句话比我绕一大圈找人都要有用。”
喻氤苦笑,周湘说话真的很直白。的确,以闻勉的修养绝不可能当面拒绝她的请求,但她不想以此为倚仗利用他。
这个圈子有两种友谊,一种是和利益毫无瓜葛的真朋友,一种是基于彼此潜在利用价值而建立起的朋友,不是说喻氤有多清高,看不上后者,而是她并没有与闻勉价值交换的资格。
闻勉如果帮她走了后门,她要用什么还他?更何况,她和闻勉根本没有周湘想的那么熟。
周湘叹了口气,明显接受不了这番解释,但她了解喻氤的性子,看着听话实际倔得很,秉承着尊重他人命运、自己多活两年的原则,她不再多费口舌:“随便你吧,华盟内部我人脉有限,只能帮你试一试,结果如何很难保证,其他公司也是,我只管接洽不管结果。”
喻氤立刻学秋秋开启嘴甜模式:“辛苦湘姐,快别加班了,跟赵部长一起早点回家吧。”
周湘扣上电脑收拾东西,冷脸道:“他比我还忙,刚发来消息说饭局要喝到很晚,不回家睡了。”
喻氤嘴角抽搐,她记得周湘和赵闵光是打算这两年要孩子的,看样子能不能要上也很悬。
周湘瞥她一眼,“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要开车。”
喻氤摇摇头,“挂吧,开车注意。”
她没有问周湘会不会跟她一起离开娱界,和她不一样,娱界是周湘事业的主要版图,而且还有赵闵光在,她没有离开的理由。
喻氤呼出一口浊气,她会一直记得那个普通的下午,理性自持的周湘为了她在赵闵光的办公室大吵一顿,摔门而去,到现在亲自帮她处理换公司的事,喻氤很难想象没有周湘自己会怎么度过这五年。
如果她能确定前路,或许会邀周湘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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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拍摄进程走到三分之一,戏里距离李志强提出要搬家也过了小半个月,在此期间李金银如平常一样,白天写作业做家务,晚上去台球店接娄泽下班,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到了临行前一日,两人在李金银家楼下分别,李金银说家里明天有事,不能去接他,娄泽扬笑:“那后天晚上我结了工资,咱们去吃豆花,我叫琼姨给咱们留一份。”
李金银凝视他许久,也笑起来,“好,我后天去找你。”
娄泽跨上自行车,招招手,“说好了啊,早点来!”
李金银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果不其然,二楼窗边站着一具黑影,烟头火星随着男人动作一闪而灭。
李金银移开视线,上楼,开门,换鞋,一气呵成。
李志强关上纱窗,在烟灰缸里弹掉烟灰,问得漫不经心:“没告诉那小子我们去哪吧?”
李金银把鞋放进鞋柜,低声回答:“他不知道我们要搬家,还叫我后天去吃豆花。”
李志强咯咯乐了几声,意有所指:“这小子挺有意思,要不带上他一起走吧,你们好朋友也不用分开了。”
李金银倏地抬眼,一错不错地与李志强对视,“他这个人不服管教,我们还是安静一点走比较好。”
父女俩死寂一般僵持不下,李志强突然笑了,咬住烟嘴含糊地说:“爸跟你开玩笑的,你还是小时候可爱,去吧,去收拾行李,千万别落下什么东西。”
主卧敞开的木门露出屋里的王彩娴,她不分昼夜地坐在同一个位置,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如同一具仍在呼吸的骨架,和那些掉漆的老旧家具一样,弥漫着死亡的气味。
李金银转身,关上自己小隔间的门。
第二天白天,李志强不再允许她出门,直到夜幕降临,带着她和王彩娴前往“大通铺”与其他人汇合。
在李志强之前已经有人带了一队人走,剩下二十多个人的票买在同一辆火车,一家三口并李志强的三个得力下属住硬卧,其余人三人一节车厢,互相监督,以确保每节车厢都有人随机应变。
发车时间在深夜,绿皮火车坐16个小时到杭市,再转一天一夜的大巴。
夜里的车站比白日空荡,留下的人三三两两,要么横躺在铁质长椅上,要么用编织袋打地铺。
李金银进站时没有丝毫留恋,发车了也没往窗外望一眼,李志强见她乖顺,从行李袋中拆出一袋槟榔,朝她递了递。
李金银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不打算接,他咧嘴笑开,当着李金银的面亮出牙关,槟榔绿色的汁水从牙缝里迸发,狭小车座里散开一股刺激的气味,掺着下流和罪恶的气味。
也不知开了多久,列车终于停在了下一个站,站台上的小卖铺里坐着个昏昏欲睡的女人,一张伸出来的小桌摆得拥挤混乱,李金银盯着饮料报纸刮刮乐里唯一的一台座机,转头平静地对李志强开口:“我想吃烤肠。”
李志强不知道在想什么,斜眼打量她一番,踹了一脚在打牌手下,“跟着。”
李金银顿了顿,面色不动地下车来到小卖铺。
中年女人强打精神问她要什么,她视线飘过近在咫尺的红色座机,耳边响起李志强手下跟来的脚步声,再看看眼睛都睁不开的女人,李金银松开了裤子口袋里的纸片,轻声说:“给我一根烤肠,谢谢。”
女人插出一根烤肠给她,李金银接过来,她知道窗口李志强的目光正紧随着她,抬头对年轻的手下说:“付钱。”
手下哦了两声,赶忙掏钱。
回到车上,李志强眯着眼瞧她,李金银坦荡地吃完了那根烤得焦干的红肠,擦干净手,爬上了上铺的床。
很快,卧铺车厢到点熄灯,下面三个年轻男人打着手电筒玩扑克,她身下的中铺躺着毫无生气的王彩娴,黑暗里她再次摸向口袋里的纸片,那上面写着简短明了的求救信息,很可惜,没能交出去。
她闭上眼,听着列车驶过轨道咣当咣当的声音,想象娄泽正在做什么。
默数过第五次停站,李金银下床喝水,借过道小灯微弱的光看清手上的表,凌晨三点半,和她预估的时间差不多。
李志强在对面中铺一动不动,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翻身,确信他睡着了。
她站起身,以接热水之名,在一个手下的监视下穿过两节车厢,来到属于硬座厢的11号车。
这里灯光通明,疲倦让这里的人心浮气躁,车厢连接处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借走动熬过这长得不见尽头的夜。
李金银一边蹲下接水一边观察周围,很快锁定一个在用小灵通玩贪吃蛇的年轻女人,趁手下到一旁点烟的功夫李金银塞了一元钱给她,顺利地拿着小灵通闪身洗手间。
摁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现这一点,李金银居然产生了极其灵异、极其疯魔的满足感,仿佛她的人生马上要逼近终点,在毁灭中迎来解脱。
她拨打了两个站点的警局区号,夜间值班的人一听是在列车上,都以为她在恶作剧,匆匆挂断电话,直到她报出几个身份证号——
七号站点的警察厉声打断:“王彩娴?!39岁,昌阳生女子王彩娴吗?”
“她父母挂着寻人启事的牌子,在我们局外面站了十几年了!”
李金银短暂晃了神,紧接着洗手间的门被拍得又重又急,“李金银,你在里面做什么?”
她无暇顾及,重复了两遍列车号,挂断电话推门出去,“在厕所能做什么?李志强没告诉你别惹事吗?”
手下目光扫描仪一般扫过她,见她除了手上的水杯身无旁物,语气放好些,“上厕所要说一声!”
“你要帮我把尿吗?”李金银冷冷嘲讽,咬着手腕上的发绳到洗手镜前扎头发,视线透过镜子与租借她小灵通的女人相会,对方看看她和粗鲁的手下,似乎察觉了什么。
李金银向洗手间瞥了一眼,扎紧发丝,在监视下拿着水杯快步离开。
回到卧铺厢,李志强醒了,得知她离开车厢,面色阴沉地警告她:“少整幺蛾子,除非你想接下来都不吃不喝尿在床上。”
李金银不语,没有再回到床上,而是靠在下铺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她报警了,虽然比计划中远了一个站点,但这也给了对方更多时间调动警力,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平安度过最后的一小时。
只要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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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并不是娄泽最早给李金银取的小名。
12岁时,他在后港捡到衣袖里布满针眼的李金银,对她说——你知道金银花别名是什么吗?
李金银不感兴趣,他兀自说道:“金银花的叶子长在秋天,熬过一整个冬季才会盛开,等到夏天过去,旧的花叶尚未枯尽,就又有新叶长出来,不起眼地延续生命,所以又叫忍冬。”
“李金银,你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嘈杂声自车厢尽头传来,李金银睁开眼,窗外漆黑,车厢的顶灯大亮,两名列车员站在1号床头检查车票,乘客们怨声载道地从睡梦中爬起。
李金银紧紧地锁定那两人,心脏和大脑都在飞速运转,再看李志强,一点也不着急,令她无法判断这样的检查是否正常。
这时,其中一名列车员中断检查走了过来,经过他们铺位时李金银分明看到他和李志强的一名手下对视了一眼,手下紧跟着他朝车厢尾端走去。
李金银假意蹲下身去系鞋带,转动眼珠望向两人,屏息间视力变得无限清晰,她看见手下笑着往列车员口袋中塞了两张红色纸钞,列车员说了什么,两人一齐朝这个方向看来。
电光火石间李金银打了个激灵,拔腿就往车头跑。
车厢里满是下床翻行李的乘客,她一路撞开四五个人,听到身后不断响起叫喊——“李金银!”“奶奶个腿你别跑!”“老三!给我拦住她!”
厢头出现的细高男人正是出来盯梢王彩娴解手的老三,李金银反应迅速,批手夺过一个路人手里的水壶,滚烫的水朝老三泼去。
“啊——”老三大叫,挡住脸的双手发出滋滋的声音,他疼红了眼,挥拳向李金银袭来,“老子操你妈!”
一道疾影从后勒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扣向车厢铁柜,“砰”的一声,老三瘫软在地。
李金银瞪大了眼,“娄泽?”
娄泽转头对她道:“带你妈走!”
李金银望向王彩娴,多年的禁闭让她看起来反应迟缓,耳边想起警察说的“她父母在警局外站了十几年”,李金银不再犹豫,拉起王彩娴往前车跑。
要逃到哪里去,她不知道,谁可以信任,她也不知道,但她记得火车上应该有紧急逼停的装置,不能让李志强和其他人在下一站提前下车。
几节车厢的动乱很快引来其他列车员的注意,李金银带着行动不便的王彩娴很快被追上。
“这位同学,你在扰乱列车秩序!”
列车员抓住李金银的手腕,下一秒被踹折膝弯,娄泽一拳击中他的脸颊,“别碰她!”
他挡在母女俩身前,李金银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双手沾血,衣裳凌乱,一道刺目的鲜血顺着他长过后颈的发尾缓缓滑进衣领。
列车员从地上爬起来,暗骂了一句,被李志强的手下们拦下,他们堵住两侧通道,让李志强进来。
男人抹了抹发丝,嚼着一口槟榔慢慢踱近,露出狠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