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养大了阴鸷反派 第52节

  “她好不好, 与你有何关系。”
  第一次见徐鹤年, 景延当他是个知礼守节的翩翩君子,样样都比自己强,才哄得沈姝云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
  如今再看, 他有什么好?生得如此清瘦,相貌甚为普通,穿着打扮一点不像个举人, 倒像是私塾里教小孩子读书的贫苦先生——真如阿姐所言,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
  要论真心,自己也有,不比这个穷举子的真心差。
  感受到少年的恶意,徐鹤年忍不住蹙眉:果然如传闻的那样,沈姑娘是叫这莽撞的武夫给软禁了,如此傲慢又不懂礼数的少年, 真不知沈姑娘在他身边受了多少委屈。
  “有婚约在此,我是沈姑娘名正言顺的未婚夫,今日我来见她,要带她走。”
  徐鹤年理直气壮的从怀里拿出红笺婚书,只往少年面前摆了一下就迅速收了回去,生怕这狡诈的人抢走它。
  景延只看了一眼,那婚书上用朱砂笔写下的名姓与生辰八字,确实是沈姝云的笔迹。
  他暗暗咬牙,愤怒的看着眼前人,“在本王面前口出狂言,要带走本王的人,你是仗着有功名在身还是觉得凭一纸婚书,本王就奈何不了你?”
  马车里的沈姝云觉察到气氛不对,景延从未在她面前以势压人过。
  她忙拨开门帘,制止二人的争论。
  “徐郎君,你误会了,我与靖安王是……是相识多年的旧友,此次回到朔州城,也是应王爷相邀,重游故地。”
  温婉的女子一露面,二人的眼神都不由得落到她身上,一身水青色的衣衫,搭着嫩黄色的对襟,腰间系着坠白玉珠的绿色络子,清新淡雅的妆扮,更衬得她容貌绝艳,像画里走出来的天仙似的。
  分别几年,她彻底长开了,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都多了几分女子娇艳的韵味,连眼尾一抹绿染开的嫣红都像是抹上去的胭脂,勾魂夺魄般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徐鹤年见她皮肤雪白,精神不差,心想不像是遭受软禁迫害的模样,又听她所言,怀疑自己真误会了什么。
  他尚在犹豫,景延的眉头已经凝重得快要结出冰来。
  珍藏在身边的宝贝就这么被人看了去,他恨的牙根痒痒,想要拦她,又怕在“外人”面前叫她失了脸面,只能忍着不满赶人走。
  “今日我陪沈姑娘在城里逛了一圈,如今都已经累了,徐郎君请把路让开,叫我们回府,也好让沈姑娘休息休息。”
  即便是王府侧门前的巷子,也宽得能并排走三辆马车,景延刻意让他让路,就是赶客。
  他与阿姐的亲密关系,更没必要告诉这个书呆子。
  徐鹤年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到来是否冲撞了沈姝云,签下婚书的时候,彼此约定过,不许干扰对方正常的交际和生活。
  他疑惑的看向沈姝云,希望从她的眼神中能得到自己该做什么的正确答案。
  沈姝云抿了下唇,扶着景延的肩膀从车上下来,悄声在他身边道:“我想同徐郎君说几句话,你与其他人先回王府吧。”
  景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她。
  你想逃?
  景延想问,却没问。
  他一忍再忍,气的颈上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转去她身后,只差一点就要搂上她的腰,当着徐鹤年的面把人抱起来,强行带回府里,彻底打消她“丢下他私奔”的念头。
  在他真这么干之前,沈姝云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好声哄他。
  “你刚还在马车里说自己一定比得过他,难道只是虚张声势?他远道而来,我只是想同他说几句话,你若连这点心胸都没有,还拿什么跟他比?”
  连哄带威胁,像是只要他严词拒绝,她便有了毁约的理由,当下就跟徐鹤年逃了。
  景延憋了满肚子的邪火,压低声音答:“只是说话,我不会拦。但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别忘了整个朔州境内的兵马都任我调度,惹怒了我,我会让那个男人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着话,眼神死死的盯着对面距离仅两丈的徐鹤年,恨不得用眼神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沈姝云轻轻拍他肩膀,“你带人先回去吧,路上人多了点眼,我会在天黑之前回府的。”
  她执意要独自跟徐鹤年说话,景延只得先带人回府。
  一进侧门,即刻吩咐属下,“去查,他为什么会到朔州城里来,又是怎么知道沈姝云住在王府,天黑之前必须查得一清二楚。”
  “是。”左右陪侍的侍卫应声下去。
  一墙之隔外,只剩二人,巷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姝云邀请徐鹤年同去茶楼,一边吃茶一边说话。
  一路走来,看她神态自如,徐鹤年心里的担心消退了许多,可也隐隐的察觉到,那个靖安王与她,绝不是她口中说的朋友关系,他想细问,却开不了口。
  “徐郎君家中可好?”沈姝云先开了口。
  “多谢姑娘挂念,自从秋闱榜上有名,原先不亲近的亲戚都找了上来,虽说应付人情世故麻烦,但也多亏有了他们,家母的丧事办的才体面,这两年在家中守丧,吃住上也有人照应。”
  哪怕已有功名在身,徐鹤年面对沈姝云总还种不及她的自卑感——他只是个苦读书的书生,哪里比得沈姑娘在外见多识广,连新贵靖安王都对她……如此关照。
  “你怎知道我回了朔州,又怎知道我人在王府里?”沈姝云问出关键。
  徐鹤年无意隐瞒,直说是有人去他家附近传话,说她被圈禁在王府受苦,他这才连日赶来,想要救她于水火。
  定是好事之人传的谣言,沈姝云有所猜想,无意去深究这背后的阴谋,只是看着两年多未见的未婚夫活生生在面前,她心有所感。
  久别重逢,为何她心中毫无波澜。
  思索时,坐在对面的徐鹤年激动的起身,突然说起,“来的路上,我见到了数不清因战乱失去家园的难民,朝廷无道,各州府自顾不暇,乱世下,国将不复,何谈固守小家呢。”
  沈姝云看着他,心中疑惑:突有如此豪情,难道你想去从军?
  徐鹤年同样看着她的眼睛,“我想明白了,我要去京城赴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救济难民,安定朝廷,好叫这世上少一些惨剧。”
  闻言,沈姝云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她静静道:“京城眼下不是好去处,要么你等天下太平了再去赴任,要么……你可以去靖安王军中谋份差事,也算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了。”
  “?”徐鹤年的眼中写满不解,坐回凳子上,神情变得忧心忡忡,
  “沈姑娘,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那靖安王夺取兵权,威慑朝堂,做的事不容于君父,与南边造反的平昌王有什么两样?”
  的确没什么两样。
  可要不是景延拿下了定远侯和忠勤王,将平昌王打的溃不成军,那如今的朔州,早就被平昌王侵占,火烧连日,浮尸遍野。
  “至少他御下有方,有勇有谋,不会纵容属下屠城劫掠,不会伤害无辜百姓。”沈姝云忍不住说句公道话,为景延辩驳,“徐郎君,你没见过真正狠毒的人,那平昌王残暴无道,根本不能与靖安王相提并论。”
  徐鹤年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她怼回来。
  “你想通容易,看到人世间的悲惨也容易,但要改变这一切,你根本不知道有多难,如果不铲除腐肉,杀死趴在伤口上吸血的蛆虫,新肉要如何长起来,身体又如何能好呢?”
  “我知道靖安王有很多事都做错了,可他只能那么做,如果他不做,又要等谁来做呢?皇上?吴相国?太后?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内部贪污腐败,封地王爷叛乱,难民无家可归,却没有一个人舍得动用自己的利益换取国家的安定。”
  “只有景延,只有他那么傻,除贪官,平战乱,到头来,钱财填进了军饷里,累得满身伤痕,背负一身骂名,除了一个靖安王的虚名,他又得到什么了。”
  激动的情绪化解在悲伤的结尾中,沈姝云感到眼眶湿润,才发觉自己的失态。
  徐鹤年小心问:“沈姑娘,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开始理解景延了。
  那些高高在上,吃着百姓供奉却做不出一点政绩的皇亲贵族,只用劝谏、补足的方式劝他们,这种想法太天真了。只有彻底的武力才能铲除掉这些腐肉,换来这片土地的新生。
  曾经她以为,这些事与她无关。可徐鹤年都开始做出改变,她也不得不去想——
  如果景延失败了,平昌王卷土重来,晋王继续在他的封地上隔岸观火,那她的家人、财产,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她站起身,“有一句你说的对,至少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去结束战乱,不然王朝覆灭,我们这种人又能去哪里隐居躲藏呢。”
  徐鹤年面露惊喜,“你愿意与我一同回京?”
  沈姝云摇头,“你若真想做什么,去靖安王军中从事比回京做官有用的多。”
  徐鹤年陷入思考。
  “至于我……”沈姝云深吸一口气,“原本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
  她走到徐鹤年身边,“靖安王需要我,所以……徐郎君,我们的婚约作废吧,人生路长,或许我们都会碰到彼此真心喜爱的人,何必年纪轻轻就灰了心,凑合一生呢。”
  徐鹤年从思考中抽离出来,惊讶于她的要求,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他知道,她是个多么有主意的姑娘,一旦拿定的事,就必然会去做。
  当初三两句话就要与他签下婚书,如今也同样干脆利落的,要结束这一段还未开始的姻缘。
  茶楼外人声鼎沸,有驻守在城外的精兵保护,城中百姓完全感知不到战争的危险。
  长街上的热闹繁华一如往日。
  沈姝云独自走在路上,心下怅然。
  她知道景延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自己不必想着逃跑,也不用担心会有危险靠近,眼下她也没想这些,只感慨人心易变——并非怨怼旁人,而是调侃自己。
  前不久她还坚信自己与景延不同路,今天才明白,自己的安宁,京城的安宁,整个朔州的安宁,都是因为有景延在。
  没有了他,诸王叛乱不平,北部南部的蛮族虎视眈眈,世道乱上加乱,谁又能苟且偷生。
  回到王府,芳琴来她身边伺候,神色如常。
  沈姝云并未在院中见到景延,问芳琴,“可知道靖安王去哪里了吗?”
  “前不久见他往忠勤王爷的书房去了,那之后就没见到人了。”芳琴不以为意,“许是两位王爷在商讨公事,夫人不必操心。”
  末了又说,“反正无论忙到多晚,靖安王爷都会回来陪您的,他对您的一片痴心,奴婢都看在眼里呢。”
  说话间带着些调笑的意思,却没等来沈姝云习惯性的反驳。
  芳琴偷看她微红的侧脸,心领神会地笑起来,“靖安王爷今日陪夫人出去玩耍,夫人可是玩的尽兴了?瞧着面色都红润不少。”
  沈姝云下意识抬手蹭了蹭自己发热的脸,步履缓缓,穿行在花丛中,随口问起。
  “芳琴,你觉得靖安王与忠勤王和定远侯相比,怎么样?”
  闻言,芳琴悄悄看向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会听到后,才小声说:“奴婢觉得,定远侯年轻时也算英勇无畏,可惜落下残疾后,身体大不如,年纪一大就变得刻薄寡恩。”
  “忠勤王爷……是个草包,吆喝着名头大,实则王府里亏空着不少银子,手下也没什么能用的人,不过是仗着老王爷的威名撑王府的门面罢了。”
  “靖安王爷跟他们不一样,他年轻有为,虽然出身低,可如今的身份都是实打实的军功堆起来的,有钱又有人,还专情。是个世间罕见的枭雄,更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
  王府里的侍女们见的听的都多,芳琴又都近距离接触过这三人,给予的评价很客观。
  沈姝云听罢,更觉得自己今日所想不是一时冲动,心下越发畅快起来。
  “夫人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想通了?”芳琴迫不及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姝云嬉笑着去推她,只说自己今日见了个熟人,同人闲聊了几句,最后又说自己想沐浴,叫她去准备热水,这才把人遣走。
  *
  房中热气袅袅,浴桶里传出清亮的流水声,女子伸长手臂,看肌肤浸润水光在烛火的照亮下闪闪发光的轮廓。
  她感觉心情很不错。
  与眼下的诸位王储相比,景延的优势很大,比起期盼幼帝或是其他几个王爷能有作为,她更相信景延,所以有信心和他一起争一个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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