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盛京的这一系列动向,都对荆州没太大影响,小皇子在头疼如何让夏侯县令上报受灾情况的时候,不要透露他的行踪。
  这要一上报,不就直接告诉了亲爹,洪水淹了江夏郡的时候,他就身处其中,仁安帝定然要生气的!
  可是不上报又不行,之前还能以雨势未停为借口,眼下洪水逐渐往下退,怎么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况且他还要换个荆州牧,要一块上报吴仁的“殉职”,不然没办法过明路销毁吴仁的户籍。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这事瞒不了多久,荆州发生的原原本本肯定是要都向仁安帝汇报,他们还需要仁安帝配合才能完成一系列安排。
  南枝只是在传信中简单的说了一下,可以把夏侯淳调回京的事,其他的都还搁置没提。
  其实他将夏侯淳推到仁安帝面前的时候,就有些暴露了,知子莫若父,恐怕当时他爹就会产生怀疑。
  毕竟荆州的伤亡情况都还没统计出来,他又怎么能肯定江夏郡县令还活着呢?
  只有大哥还心存侥幸,觉得还能拖一段时间,南枝明白他爹不发作是在等他们自己坦白。
  坦白肯定是要坦白的,关联该怎么和仁安帝交代,他们还调动了豫州的驻军,袁肃定然也是会上报的。
  小皇子来荆州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所有心思都放在即将发生的洪水上了,更别提又出了荆州牧这个意外情况。
  可以说被他爹知道任意一件,都会出大问题!
  第145章
  南枝真正怕的倒不是仁安帝, 他心里更怵的还是皇后。
  皇后是真的会动手的,虽说近几年上了年纪之后开始修身养性甚少动手,但关于九皇子的事上, 她从来都没有轻轻放过的时候。
  小皇子其实并没有被娘动手收拾过, 每次他有什么, 皇后收拾的肯定是他的兄姐, 可以说兄姐之中挨打最多的就是南岭。
  因为二哥不管挨多少次打都学不会教训,打的时候吱哇乱叫承认错误, 然后好了伤疤忘了疼, 下次还敢带着弟弟去做危险的事。
  有事的时候是靠谱哥哥,没事的时候二哥就是最大麻烦。
  不过南枝倒是挺喜欢和二哥一块闹的, 主要是他没体会过这种充满活力的童年,被二哥带着总觉得弥补了曾经的一些遗憾。
  这也是为什么南岭不管被打了多少次,都死性不改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这也是帝后打归打、骂归骂, 最后还是对于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选择听之任之。
  因为他们的小儿子高兴,所以只要不威胁到南枝的安全, 他们向来都是倾向支持态度。
  眼下情况又不同,仁安帝每次在小儿子出远门的时候, 都派一个人跟着就是怕孩子出事。
  本来以为这一次跟着靠谱的大儿子,或许不会出什么大事,结果又是地龙翻身又是发大水, 全都在最危险的现场。
  南珺几乎闭上眼就能看到回京之后的惨状, 打了个颤之后他决定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大哥不想不代表小弟不想,南枝脸上忍不住又挂上了愁绪,可以说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他都没挨过父母打。
  上辈子他一直是别人家口中的乖宝宝,父母也自诩高知人士认为动手是很丢面的事, 他们管教大多是冷暴力和体罚。
  这辈子或许是老来子的缘故,家中都疼他的紧,即便他偶尔有调皮的时候也都是兄姐代为受过。
  南枝又不是什么真熊孩子,只是想体会一下那种调皮捣蛋之后,略带责备的关怀,那是他从没体会过又十分渴望的一种情感。
  后来发现无论他捣不捣蛋,都不会影响帝后对他的爱,反倒没有折腾的想法了,完全没有必要伤害和最亲近之人的感情。
  感情是需要维护的,经不起消磨,南枝很珍惜这辈子的家人,确认了某些东西后,他就不会再刻意试探什么。
  只不过打开了二哥的某个奇怪开关,明明已经是个靠谱的大人了,却还是如同一个闯不够祸的孩子。
  不怪他打挨的多,南珺和昭阳被皇后收拾过后,都觉得不能再幼弟面前丢脸,维持好可靠兄姐形象。
  南岭却不一样,不知道他是透过小皇子乖巧的外表,看到了隐藏在最深的渴望,他不顾形象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将南枝拉到热闹喧哗之中。
  原本觉得南岭的这种不稳重,定然得不到他们最小的弟弟尊重,结果却发现他们弟弟貌似吃这一套。
  这也形成了南枝的三位兄姐喜欢逗他的习惯,如果能哄弟弟开心一点,形象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南枝心中有些发愁,这次他恐怕躲不过皇后动手教训了,都说不挨家长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难道这次要让他的童年完整起来吗?
  这样想的小皇子莫名还有点期待,明明挨打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皇子并不知道幼弟心中所想,不然只会更加觉得无奈,他们娘,大夏的皇后,在她眼中小儿子那就是她贴心宝宝,小儿子从来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让她担心,如果发生什么只能是家里这几个大的带坏。
  最后挨打的只会是跟着招呼南枝的那一个,至于小皇子本人,只会被皇后用幽怨的神色盯着,然后埋怨小儿子不愿意和她说心里话了。
  南枝暂时顾不上那么多,想到仁安帝在等他坦白,他就咬牙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概括了一下。
  尽量模糊危险的部分,大书特书他们怎么把荆州牧耍的团团转,顺带南枝还特别有良心的在末尾替大哥美言几句。
  他也知道这次大哥回去肯定要被爹娘问责,如果皇后真气到要对他下手了,只怕他大哥只会被打的更严重。
  事情是因他而起,也是他一意孤行要留在江夏,至于大哥私自调驻军这事,小皇子思索过后还是决定美化成他知情并默认他哥的做法。
  他爹毕竟是皇帝,亲儿子私自调兵,他身体又不算多好,难免会多想。
  无论是为了仁安帝,还是为了南珺,他觉得这个圆场还是要由他来打。
  小皇子直接无视了自己也是皇子这一事实,有他授意调兵,同样是在皇帝的敏感点上反复横跳。
  仁安帝最不介意的就是小儿子僭越使用他的权利,甚至他有意识将权利交到南枝手上,并且手把手纵容小儿子使用。
  知情人全都默认了这种并不合规矩的做法,南枝习惯了以儿子的身份去接受仁安帝给予他的一切,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当爹的给予他的,已经远远超过他另一个皇子身份应该有的。
  小皇子本人其实并不太担心帝后如何惩罚他,相反他更担心大哥,本就连累大哥陪他吃苦,结果回去以后还要遭受来自父母的责问,南枝于心不忍。
  于是他尽量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长长的一封信写完,整整用掉了五张纸,卷起来最大的那个信签筒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南枝小心将竹筒绑到小白的腿上,有些忧心他的鹰带着信会不会影响飞行。
  “小白飞的动吗?”小皇子一只手温柔的替海东青梳理羽毛,另一只手拿着一块肉干犒劳他的信使。
  乖巧站在桌上让小主人梳理羽毛的白色海东青眼神瞬间锐利,听到心爱的小主人对它的质疑,轻轻挣脱小皇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发出一声——
  “呖——”尖锐的嘤啼似乎在抱怨被主人小瞧。
  看着半人高的健硕海东青,南枝沉默半晌。
  小白毕竟不是信鸽个头小,别说区区五张纸,即便换成一些小巧的物品,只要重量没有超过小白自身体重的三倍,基本上能被它轻松提起来。
  那双比他手还大不少的利爪,抓一只成年体格的羊飞上天都不成问题。
  “是我小看咱们小白了,小白自然是最厉害的鹰。”南枝笑着伸手摸了摸昂首阔步,朝着他缓慢踱步而来的海东青。
  将小白哄好,让它将信送给仁安帝之后,他就带着伴读去找大哥了。
  小皇子与大皇子的大帐相邻,帐篷又不算隔音,可以说南枝这边的动静南珺早就听见了。
  听到海东青展翅飞走的动静,他就知道幼弟要来找他了。
  “枝枝,先坐。”南珺尽量不将对回京的忧虑挂到脸上,影响到幼弟心情。
  南枝眉头微挑,就像大哥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大哥,一眼就能看出他大哥在强装镇定。
  “大哥,如果娘生气了,我会自己承担的。”不会让大哥代他挨打,他已经能够为自己做出的任何选择承担责任。
  大皇子有些愣住了,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将幼弟拉到身前,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南珺笑着摇头,现在的他看不出丝毫的锋锐,看着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没有任何强势。
  南枝有些疑惑,他想的哪样?
  “哥?”迷茫。
  大皇子轻笑一声,起身将人按到他原先坐的凳子上,然后他蹲到幼弟身前,平视他的弟弟,从那双清澈的双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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