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做好心理调整后,祈怀月准备起床去找自己的剑。
诸承渊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眉眼间些许低沉般的神色,剑尊突然用力抱住从他身上慢吞吞爬过的祈怀月,再度搂到了自己怀中。
“怀月,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握住少年柔软得几乎可以算是粉嫩的指尖,诸承渊几乎克制不住胸膛中的爱意贪恋,轻轻吻了吻,再用力咬了咬少年的指尖。
祈怀月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是想多了,可耐不住师尊慢条斯理的亲吻折磨,他还是在师尊耳边小声地说出了自己刚刚的念头。
诸承渊有些许愕然,他一时既觉得他的怀月这般想实在是有些……可怜又让人怜爱,一时又克制不住地眼眸染上些深色。
“怀月,我不愿让你害怕,也不想让你离我太远,便只想到了让你与我练剑。若你不愿练剑……”
诸承渊略微迟疑着,冰冷如无情仙君般的剑尊,垂眸看了看少年紧贴着他身体的柔软的腰身。
“我只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念。”
师尊冰冷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简直是大杀器。
祈怀月一时忘记了先前欢乐中的难耐,满心只记得师尊在池水热气中深深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拖入深渊吞下的深黑眼眸。
他仰头贴了贴师尊的面颊,小声道。
“其实,只要时间再短一些,也可以……”
然而剩下的话,都被吞没在了剑尊覆上的深吻中。
不知道这样的翻云覆雨又来了几次,即使有着一池子灵药可以修复身体,再一次醒来时,祈怀月痛定思痛,看向剑的眼神,无异于看向一个大救星。
他怎么能觉得练剑很苦很累?明明……
祈怀月想着想着,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他终于下了决定,还是和师尊维持一段时间纯洁的练剑师徒关系。
而听着祈怀月认真的话语,诸承渊面上不显,却也清楚自己有几次确实有些过分,虽说这样的时月无比美妙,他也不能为了一晌贪欢而耽误了筹措喜宴之事。
“好。”
只是这一次没等诸承渊抱住祈怀月,祈怀月就如同一个兔子一样跳下床,洗漱完之后他甚至不敢再回房间,而是一脸正色地来到峰顶,和师尊练剑。
练完剑后,祈怀月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找师兄他们。
可是没有料到,他这一次扑了一趟空。
三位师兄竟然都不在他们的洞府里,祈怀月用符箓传出了几道讯息,也没有等到他们的回信。
但是和师尊待在一个房间里,还是太过危险了。
回想到过去几个日夜发生的事情,祈怀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准备自己出去观渊峰,随便逛一会儿再回来。
然而在山底的阵法之门前,他又见到冷凛如霜,脊背清正如柏雪松竹,仿佛已经在此处等他许久的师尊。
诸承渊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即使分隔还不到一刻,他已经开始想念他的小九了。
“怀月想去何处?”
第157章
虽然见到师尊的第一眼,祈怀月有些控制不住地腿脚微微发软,可他还是忍不住凑近师尊,张开手由着师尊将他抱进怀里。
“师尊,我本来想去找师兄他们玩。师兄们都出去了吗?”
诸承渊淡淡应了一声,“他们接了宗门任务,去凡间游历了。”
祈怀月突然有些忧虑,“那师兄们赶得及在我们成婚前回来吗?”
诸承渊抚摸着少年墨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剑尊不着痕迹地问道。
“若他们来不及回返呢?”
祈怀月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强求的意思。
“来不及就来不及吧。只是这样的话,师尊,我们喜宴上能请的客人就更少了。”
祈怀月掰着手指,感觉能数到的似乎也只有孟宗主,师尊和孟玄素的师尊,还有……师尊的家人?
而听着祈怀月数着的名单,诸承渊平静道。
“我的师尊已经归寂,诸家如今除了我之外,也不剩任何人,怀月不必考虑宾客杂事,若是你想热闹些,我可以请到修真界所有宗门之人。”
祈怀月张了张口,如同愧疚的小兽,以为自己戳到了师尊的伤口,他忍不住贴了贴师尊的脸颊,带着让人心软的歉意眼眸眼巴巴看着师尊。
“师尊,我,我不在乎宾客的,就算宾客只有孟师叔也没关系,反正成婚只要有师尊在就可以了。师尊,别难过……”
诸承渊并不觉得凡人的生死轮回如何让人痛苦,在未遇见祈怀月之前,他能分给外人的情绪少之又少,哪怕是师尊或者孟玄素出了事,可能也不会有如同常人一般猛烈的悲喜。
可是,在祈怀月柔软怜惜的眼眸注视中,诸承渊突然有一种他仿佛从无坚不摧的冷漠剑尊,一点点变为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的错觉。
“怀月,我并不如何难过。凡人寿岁,皆有定时。我从出声就被祖辈抚养,祖母待我宽厚,祖父教我诗书,纵然父母兄妹与我不亲近,我也并不觉得如何遗憾。后来祖辈逝世,我送他们离世,旁人的哭嚎大多假意,就连我的父母也没有太多悲伤,那时我便觉得,我此生或许都不会如常人一般以假面度日。”
诸承渊知道自己这样的性格何其凉薄怪异,即使是对他照顾有加的祖辈离世,他虽然有淡淡感伤,却也不会像旁人一样哭得催泪断肠。
那时的他站在礼堂中,听着父母仆人嚎啕却并不真心的大哭,只觉得如同局外人一般如此间格格不入。
他知道祖辈真正的心愿,他会保护临北城,也会好好保护好自己。他不会让那两位老人失望。
可是私下里,他一直知道包括父母兄妹在内的不少人,对他的凉薄多有异议。
甚至就连看着他长大的忠仆,在为着一件错事向他求情,只得到他冷漠回应时都曾低声怨恨咒骂过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妖魔。
虽然这些非议在他渐渐长大,率兵平定临北城动荡后渐渐消失,可旁人突如其来的赞誉与过往的诋毁一样,都激不起他心中的分毫波动。
后来天霄宗长老挑选弟子,他被松林道人带走,一开始他原本要记入松林道人门下,只是寿岁无多的松林道人选择让他和孟玄素都拜入另一位长老门下。
那时的孟玄素并不如同心魔界里一般游手好闲,相反意气勃发的少年人一开始曾也想和他亲近,只是当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松林道人让他转投他门的提议时,孟玄素也对他冷漠而视。
诸承渊不在意这一点,正如同同不在意孟玄素是何时放下心结,将他再度当成师弟的一样。
旁人的喜恶如何,憎恨或是赞誉,都不能影响他分毫。
诸承渊平淡述说着自己的过往,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看着祈怀月柔软瞳眸外积聚起的透明水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剑尊,少见地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柔软感觉。
“怀月,我并不难过。”
祈怀月抹了一把眼泪,用力将脸颊压在师尊怀中。
“师尊,我知道,我只是为您而有些难过。您的祖辈真是很好很好的人,才养育出您这么好的人。”
祈怀月突然对他未曾谋面的,千年前的师尊的祖父母有了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如果没有这对老人的呵护养育,师尊或许会比现在更加冷漠而冰封隔绝万物靠近。
听着祈怀月情真意切的夸赞,诸承渊缓缓地眨了眨眼。
他的眼前似乎再度出现了祖父母慈祥温柔的面容。
他知道祖辈的逝世无可挽回,所以即使在葬礼之上,他也没有过任何哀痛欲绝般想要落泪的想法。
旁人的吊唁感怀话语,更无法让他有丝毫波动。
可仅仅是祈怀月这一句话,仅仅是少年人含着感激柔软的眼眸,与柔软安抚般亲昵的动作,他似乎再度回到了千年前感觉到祖父母同时断了生息的那一刻。
在还是一个孩子的那个凌晨,他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床上再也不会睁开眼的两位老人……
后知后觉的心悸与哀痛,如同突然席卷的潮涌一般,让诸承渊沉默抱紧怀中的少年。
六岁时的他并未察觉到的刺骨痛楚,似乎直到这一刻才迟迟传达到了他的心脏。
横隔千年的心脏麻木的缺口,似乎在这个怀抱中,才终于得到了最后的补足。
而在诸承渊变为完整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了千年前那个稚童的哀痛。
那股近乎麻痹他全身,让他的舌尖都为之发苦的情绪,是只有在心爱之人的柔软安慰和难过中,才能突破冰层得以萌发的苦涩种子。
而这颗得以突破冻土萌发的种子,如同一点点破开的诸承渊与这世界隔离开的冰层裂痕。
与之而袭来的汹涌情绪,如同诸承渊未曾设想过的另一处世界,最淹没窒息他的情绪是深深的不安与空洞。
他的怀月,他的小九,是否有一日也会如同他的祖辈一样,没有任何征兆的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