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还是祈怀月提醒过后,诸承渊才有心思看向场中的众人。
剑尊的黑眸冰冷淡然,他的手贴在少年人温暖柔韧的腰间,几乎想要向天下昭示:祈怀月便是他的道侣,日后若有人冒犯他的道侣,就去与凤云宗宗主团聚……
然而此话抵到舌尖,在小弟子带着略微不安紧张的注视下,诸承渊又明白了祈怀月并不想要揭露出这一层关系的心思。
他只能沉下略为躁动的心脏,寒声道。
“便如诸位所见,我视弟子重于我之道途与性命,若我听到旁人一句非议我之弟子之言……”
观渊剑尊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场中正派宗门的长老,宗主身上扫过,几乎如同山峦覆顶般带着让人不敢置喙的沉重与冰寒杀意。
“……便是与我结为生死之敌。”
凤云宗宗主的骨灰已然消散,然而在场众位在外都是凛然不可一世的上人尊者,都露出格外恭敬温顺的神色。
“听奉上尊之令。”
诸承渊不想和这群有无数心思的修士多言。
这群人既然不愿涉险,只想奉他为首,指望他顶着天下苍生的重责,去平定修真界的动乱,那么无论是发自内心的敬意,还是表演出的温顺,都最好安守自己的本分,不要对他的怀月动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剑尊如寒夜的黑眸,闪过冷冽的剑芒。
“正”与“魔”,从来只是他的一念之间。
若不是他的怀月爱他的正道……
将略有些危险魔性的念头压下,诸承渊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牵起少年的手。
“怀月,你可愿信我?”
祈怀月毫不犹豫地一点头。
诸承渊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也终于消散。
他轻轻抚摸着少年柔顺如绸缎的墨发,剑尊低声道。
“我终是,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外。”
即使有天霄宗,有孟玄素,容明玦等人能保护他的小弟子,可在诸承渊眼中,这世上再无一人,能让他全然放心地交托出他的怀月。
既然如此,他宁愿让他的小弟子与他一起共赴界缝之中。
只要他不死,他便能护住他的小弟子。
可若是界缝另一端的世界,危险到能让他……
诸承渊眸底涌动着沉暗不明的光。
他的怀月,前世愿与他共赴黄泉,今生……
他可还会如这般爱他?
第123章
祈怀月有些吃惊地瞪圆眼。
他没想到师尊此行探查界缝异样,竟然愿意带他一起去。他以为这一次去探索危险之地,师尊大概率不会带上他,因为他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反而可能拖师尊的后腿。
可既然是师尊主动提出带他同去的,师尊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这里,祈怀月放下心。
启身探查之前,诸承渊将一应杂事嘱咐给孟玄素,自然也包括了能暂行唤醒昏睡者的药方之事。
而在祈怀月的提醒下,孟玄素也准备将昏睡之人暂时放入防御大阵中,与其他天霄宗弟子分开看护,以免发生苏醒之人转变为魔物,天霄宗内却毫无防备的惨剧。
只是听说诸承渊要带祈怀月离开,孟玄素心中还是不免生出忧虑。
他不是担心他的师弟不会看护好祈怀月,修真界中此刻只怕无人知,观渊剑尊对他的小弟子何其看重,孟玄素担忧的是,若是真有万一,哪怕只是祈怀月受了些许损伤,只怕没有人能阻拦发狂的天下第一人。
想到祈怀月消失那时,诸承渊看似冰冷,却仿佛想要斩裂天霄宗的虚空,一寸寸搜查祈怀月踪迹的已经失去理智的模样,孟玄素又忧又惧。
他忧愁地看着祈怀月,像极了看着一块说不得,也碰不得的宝贝。
最终,孟宗主决定将镇云分鼎再给祈怀月,然而这一次,诸承渊阻拦住了孟玄素的举动。
“此行凶险,天霄宗可能有宵小之辈趁乱混入,师兄还是留着护住自身吧。”
想到祈怀月所说的,孟玄素前世死在秘境之事,诸承渊不希望回到观渊峰后,他需要面对的是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的混乱宗门。
无论是出于那点淡薄,却确实存在的师门情谊,还是他的小弟子对天霄宗现状的眷恋,诸承渊都不准备让孟玄素重蹈前世的覆辙。
孟玄素老泪纵痕,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师弟嘴里听到这么一句宽慰他的人话……
然而下一刻,诸承渊就平静打断了他的幻想。
“太上长老可以选一件宗门至宝,百年前我没有选,师兄现在便把那件至宝给我吧。”
孟玄素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什么宗门至宝能比镇云分鼎对祈怀月更有作用?
诸承渊道,“我要命玄双玉珪。”
一听到这个法宝的名字,孟玄素就立刻知道了诸承渊的打算是什么。
“万万不可!”
命玄双玉珪是千年前一位绝顶炼器宗师耗尽毕生心血为爱侣炼就之宝,可是使用之法痛苦非常,需要修士将上壁之玉以道心精血祭炼,越是境界高深,修为强大之人,玉珪吸取的灵力就越发浩瀚。
而上壁之玉在危急关头,能为下壁玉珪认主之人承担伤势,如果灵力足够沉厚,甚至可以源源不断消耗灵力,护住下壁玉主的生机,堪称保命至宝。
只是此宝之所以在天霄宗内无人选择,是因为能修炼至太上长老的修士,即使有再情深的父母子女或是道侣,也不愿承受此宝为他人承担伤势,甚至为他人替死的作用。
孟玄素虽然知道诸承渊有多看重祈怀月,却仍是没料到诸师弟能为一个弟子,甘愿做到舍身替死。
然而诸承渊黑眸平静,冷漠果决的早就作出的决定,不为孟玄素的激动神情而撼动半分。
祈怀月疑惑的眼神投向孟玄素与师尊这边,因着隔音屏障,他听不到孟宗主与师尊的交谈内容,也不知道他们聊到了什么,才会让孟宗主如此激动。
孟玄素的目光,突然凝固在祈怀月侧脸时,脖颈露出的点点红痕上。
因着诸承渊对祈怀月的重视,他一直不敢多关注这位小师侄。
所以当看到那些一看就是动情时弄上的痕迹,孟玄素的脑中,联系着无数诸承渊曾因祈怀月露出的异样表现与特殊待遇,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震怖的念头。
难道,难道那些痕迹是……?
看着孟玄素眼中的震惊之色,诸承渊里冰冷平静之色不变。
在祈怀月听不到的地方,他不想在孟玄素面前隐瞒,这件他本就想昭之于众的事。
“怀月,是我认定的道侣。若他出事,我不可能独活。”
在凡间情人嘴中可能缠绵悱恻的誓言情话,从观渊剑尊嘴中说出,却如同大道至律般带着让人无可反驳的平静冰冷。
至少孟玄素能清楚感觉到,这是诸承渊早已下定的决心。
孟玄素苦笑一声,叹道。
“师弟,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你想做的事情,我能阻拦你。”
纵使知道师徒相恋,在修真界中是何等禁忌之事,可若做出这等事情的一方是观渊剑尊,这世间又有几人敢口出不逊?
只要是诸承渊想做之事,即便天下第一人真的做出了叛宗灭师之事……这世间只怕也没有人能拦得了他。
想到这里,孟玄素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祈怀月的脸上没有被强迫的羞辱愤恨,庆幸他的师弟终于能不再孤身一人,在大道上踽踽独行。
不然孟玄素不敢想象,若只是诸承渊喜欢上祈怀月,祈怀月却不爱他的师弟,他的师弟……最后会变成何种模样?
想到最糟糕的那种结局,孟玄素甚至觉得,祈怀月能和诸承渊两厢情悦,或许这已经算的上是修真界的一大圆满喜事了。
作为诸承渊的师兄,拥有一颗极其强大的心脏的孟玄素甚至很快就能笑着说道。
“看来我很快就能有一位师弟媳了,只是命玄双玉珪之事……师弟,你可有跟他商量?”
诸承渊冰冷平静的面容,似乎笼罩上一层沉色。
“怀月未同意做我的道侣。师兄,今日相谈之事,你便当作未曾听闻过,仍当他是我的弟子。至于命玄双玉珪……他不必知道。”
只有说到祈怀月时,剑尊的声音才会变得些许温和,如同沉冰在暖流中缓缓融化。
于是孟玄素就知道,他再也没可能劝动他的师弟了。
情爱如同入喉毒药,能让世间最心善之人为之刻薄吝毒,也能让世间最狠毒之人,为之不惜己身。
就如他的师弟这般出世忘尘之人,也不能免得了情爱之律。
“罢了罢了,我本就劝不动师弟。只是师弟,听师兄我一句劝,纵然爱人,也要留几分惜身,有时并不是你以为对道侣好之事,他便会乐于接受。”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孟玄素突然想起了如今将自身困在神魂殿里的善静宗主,在他心中,他一直将善静宗主当成天霄宗真正的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