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即使是无数宗门联合起来搜捕他,祈怀月光是靠着云月秘境里的秘宝逃跑,也能跑到让所有人都寻觅不到的地方。
  然而就是这么一番傻子都不会信的话,却成功让没有多少理智的诸承渊魂体外,云月秘境护主的禁制到了岌岌可危的开启状态。
  观渊剑尊眼里闪动的银色剑芒,到了越发让人颤栗的恐怖待发之势。
  ……怀月,他的小九……
  ……有人会在他死之后,欺负他的小九……
  感觉到刚刚观渊剑已经准备跃起杀人的剑势,祈怀月脑中一热,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
  他一把抱住诸承渊的魂体。
  在触碰到诸承渊魂体的一刹那,祈怀月已做好了被观渊剑撕裂斩碎的准备。
  可是,没有。甚至连一丝丝剑芒逼近的锋锐痛楚都没有,
  少年柔软脆弱的手臂,成了天地间此刻唯一能阻挡住观渊剑的最牢固的囚笼。
  蠢蠢欲动的观渊剑平静了下来。
  少年紧紧抱住冰冷实感的诸承渊的魂体,心中的悲伤更加难以抑制地决堤而出。
  “……师尊,不如,你,你带我走吧……”
  残魂冰冷的指尖,轻轻握住祈怀月的手臂。
  诸承渊松开了一直握住腰间观渊剑的手,只余执念的残魂,比较生前更漆黑的眼瞳,定定地停驻在怀中的少年身上。
  贪婪无度,被扭曲爱意和执念支配的残魂,几乎压抑不住即将开口的那声“好”字。
  可下一刻,来源于本体的汹涌爱意和沉寂哀痛,几乎将残魂的声音瞬间湮没。
  ……如果最后可能伤害到小九的,是他自己呢……
  那一刻,已经消失在天地之间,又仿佛残留在残魂中的诸承渊的意志,真正苏醒。
  诸承渊腰间的观渊剑,似乎是不甘,又似乎是想极力抵御住主人荒谬而可笑的弑主之命。
  可最终,天地间最锋锐,又最懂人性的观渊剑,也只是发出一声哀鸣。
  在一道寒彻天地,冰封人心的剑光啸鸣闪耀之后,诸承渊的残魂,连同着剑尊腰间的观渊剑,一同在剑芒中彻底碎裂。
  第2章
  “你这个老六,我也是真的对你服气,我把你辛辛苦苦弄过来,是让你把我的气运之子忽悠到宁愿自刎也不想伤害你的吗?你能不能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当发现自己处于一片白光之中,面前是一团闪耀着白光,说着土味脏话的光团时,祈怀月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理智还停留在,上一刻观渊剑的锋锐雪白剑芒,毫不留情地贯穿诸承渊残魂的景象。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师尊为什么会将观渊剑的最后一剑,对准他自己的残魂?!!
  祈怀月有太多太多难解的疑惑和哀痛,此刻就是眼前有个人拿刀来捅他,他可能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光球看不过眼了,它恶声恶气地问道。
  “傻了?怎么了?不会说话啊?”
  听到光球的那一句话,祈怀月身上才逐渐多出了一丝活气。
  他抬起眼,终于清醒过来,看向他面前,给了他一丝熟悉感的光球,嗓音艰涩而颤抖。
  “……你是……谁?”
  光球气炸了,像一个炸毛的大毛球,亮度大得快和太阳一样。
  “你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辛辛苦苦送你来这里的这个世界的‘天道’……”
  然而“天道”这两个字,如同一柄插进祈怀月心脏,血淋淋的匕首。
  少年苍白无神的双眼陡然燃起了前所未有的不正常光芒,从嗓子眼挤出的声音很轻,然而一字一句淬满了最刻入骨髓的恨意。
  “天道?你就是,对我师尊,降下了万道雷劫的天道……”
  这一刻,即使手中无剑,即使清楚自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光团没有多少胜算,祈怀月还是下意识地空握了手。
  那是刻入本能的,他想要握出剑的姿态。
  而他的渴望如此迫切。
  下一秒,祈怀月的手中,真的出现了一柄清光粼粼,剑光如明月雪辉的剑。
  那是师尊送给他的,和观渊剑出自同样稀有剑胚的月常剑。
  月常,明月永常。
  明明是一柄世间锋利无匹的宝剑,却只起了一个看似庸钝的剑名,像极了那些凡世间不懂用剑,只将剑作为装饰的附庸风雅之人。
  可谁能想到,这个名字竟然出自剑道第一的观渊剑尊之口?
  而师尊送了他这柄利剑最大的用意,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需要有月常剑真正出鞘杀人的机会。
  往日那些看似琐碎平常,与师尊相处的记忆涌上心头,祈怀月几乎难以控制住自己的理智。
  他当然清楚自己毫无缘由地出现在此处,没有惊动云月秘境的禁制有多么诡异。
  而如果面前出现的光团真的如它所言,是这方世界的天道,那么他用月常剑来对付天道的行为,无疑是螳臂挡军,自不量力的愚蠢之举。
  可是,宠他,护他,纵容他百年的师尊,分明是死在了天道的万道雷劫之下,杀了他师傅的最大“仇人”就在他面前,如果他能忍得下来,他也不会在刚刚请求师尊带他一同离开了。
  他本就并非这世间之人,出身天资也并不算绝佳,唯一真心待他好的,只有师尊了。
  如今师尊走了,这世间对于祈怀月来说,更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所以,即使下一刻真的死在了这所谓天道的手中,祈怀月也无比确定,自己一定要刺出这一剑。
  用出,真正的月常剑。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回击并没有出现。
  面对祈怀月视死如归的一剑,光团吱唔哇呀地被追得到处乱跑,像个身姿矫健,却无力反击的大胖球。
  “别追啦!我是送你过来的‘恩球’!你不感谢我就算了……别打了别打了!我可以让你师尊活过来!听到没有?!!”
  祈怀月手中的月常剑,突然脱力飞出。
  这在剑道修者中,简直是不可能犯的大错。
  然而祈怀月的胸膛疾速起伏着,少年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他乌发雪肤,挺得笔直的脊背,苍白面容上落下的一滴血泪,衬得那盛烈到极点的出众容貌,像寒枝上即将落下的红梅。
  祈怀月一袭红衣如火,发红的眼眶落下一滴滴眼泪,神情似有一瞬间恍惚。
  “你在……说什么?”
  少年的声音沙哑,却小心翼翼地像是看着最后一点烛火亮起,在雪地中徘徊着,畏惧又渴望着这点光热的流浪幼猫。
  而看着祈怀月的这幅模样,光球也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它有些别扭地出声。
  “别……别哭了,人和天道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我既然能把你送过来,肯定能把你送去见你师尊嘛。”
  祈怀月粗暴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眼都不敢眨地看着面前的光球,生怕眼前出现的只是他梦境中的幻觉。
  “好,我相信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少年突然收起了外放的所有利刺,他乖巧地就地跪坐下,认真注视着光球的样子,像个听话乖巧到让人心软的小朋友。
  祈怀月无比清楚。
  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即使眼前这个自称为天道的家伙只是想戏弄他取乐,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一死而已,可如果,如果真的能有师尊重活过来的希望,无论是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一点犹豫……
  就像是,如果死在雷劫中的是他,师尊也不会对救他的希望,有半点迟疑一样。
  看着祈怀月这么配合,光球的亮度肉眼可见地变大着,声音也雀跃了起来。
  “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我会把你重新送到十八岁那一年,你要努力找到你师尊飞升失败的原因,然后努力让他成功飞升。在这过程中,我会陪着你,可是不能给你太大帮助,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光球说的实在太过美好,像是天上掉下的看似没有任何代价的馅饼。
  正常人在这时或多或少都应该问些它这么做的代价,缘由,或者如果救下观渊剑尊这类的问题,而光球也做好了说服祈怀月的准备。
  可是祈怀月直勾勾地看着它,毫不迟疑地应下来。
  “我可以做到。”
  像是害怕迟了一秒,光球就会反悔它说过的话。
  而看着祈怀月这么痛快,光球愣了一下,看祈怀月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好,那你准备一下。”
  事实上,祈怀月也没有如何准备。
  就像是百年前毫无准备地从地球上睡下,第二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一样,当祈怀月再次睁开眼时,他摸着身下熟悉却不可能出现在云月秘境的,狭窄老旧的床榻,感觉着许久未有过的身体各处的迟滞沉重,少见地有了不可置信的重生实感。
  这里——是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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