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俞婶:“哎呦,可不是嘛,这各个村有各个村的风俗,咱们这就是这么晚才开始干活的,这一觉到自然醒,干活不着急,活干多干少都是那样,急什么呢?”
  裴枕了然:“原来如此。”
  沈迟挑眉,有点奇怪。
  在他们村,都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做喂养家畜、耕作、播种、除草这些事情的。
  就连他娘都是天不亮就要上山采药,有的药材不适合晒干,晚了,新鲜的药就都被别人采走了。
  若是赶上了七天一次的集会,有的中午采到的药材被太阳照的焉巴巴的,就会远不及早晨带露的药材卖的价钱好。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漠关村的村民不急不躁的,心态倒是挺好。
  “师父,咱们初来乍到的,入乡随俗好了。”卢风笑呵呵地说:
  “我看我们刚才就是太紧张了,这里感觉还蛮惬意的,正常的很。”
  裴枕没说话,沈迟心里有疑惑,暂且按下了。
  沈迟亲力亲为,把蓉儿的被子枕头抱去了主卧,而后接过俞婶拿来的新的棉被,套了被套叠好堆在了床头。
  卢风见状挠头:“师兄,我块头大,我就不和师父挤了,要不我打地铺吧。”
  沈迟正背对着他用手熨平床单上的褶皱,闻言嘴角一勾,语气却是淡淡的:“也可以。”
  收拾好里面后,裴枕进来,他撩起衣袍,坐在床尾开始打坐。
  沈迟见状,叫着卢风一前一后的出门了。
  借住在俞婶俞叔家,沈迟和卢风也没闲着,沈迟拿着长长的大竹扫把帮俞娘打扫院子,卢风拿斧头给他们劈柴。
  他们二人又钉钉敲敲地帮他们打一些新的木椅,沈迟和卢风都一身的劲,甚至还把门窗上的糟污都擦干净了。
  俞娘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和满意,笑的合不拢嘴,只是笑着笑着又咳嗽了。
  沈迟会看一点脉象,两指搭在俞娘的手腕上,凝神屏气。
  脉搏细弱无力,沈迟面色严肃:“久病体虚,肺虚咳嗽。”
  俞娘听了止不住地点头:“对对对,我确实咳了有几年了。”
  沈迟:“沙参、玉竹、天花粉、麦冬等药材集在一起煲沙参麦冬汤,常喝能滋阴润肺。”
  这是他和她娘学的,她们虽是捡草药卖草药为生,但是多少也会看一点病,知道什么药材对什么病症。
  俞娘听了啧啧称奇,止不住地赞叹:“小郎君好生厉害!等会我就和蓉儿他爹说,让他明儿去街上买这些药材回来煲汤。”
  然而还没到第二天,傍晚,沈迟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出去一看,只见夜色漆黑中,一个黝黑光着膀子的农夫拿着几包油纸进来了,再细看,驼背、八字胡,这不是俞叔是谁?
  蓉儿蹦蹦跳跳地上前:“娘!我们的药买回来了,今晚不用做饭,保连大伯说待会有篝火,全村人一起吃肉。”
  卢风喜欢热闹,闻言高兴地对裴枕说:“师父,我们等会也去看看吧。”
  晚风吹来,他们这边的天色已经变暗,只剩下远处的一点橘黄色的火烧云还铺在空中。
  俞婶一家住的地势高,可以清晰地看到风将云朵下的麦田吹的翻滚,一点草和泥土的香气就钻进了鼻腔里。
  农家的香味。
  裴枕神色淡淡,但是视野开阔,心情极好,在卢风和沈迟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
  大堆的柴火堆叠在一起,冉冉的火光直冲天际,村长点燃了柴堆后,把手中的火把丢了进去。
  火舌窜起,周围不论男女老少,纷纷发出一阵惊呼喜悦的呐喊声,互相手拉手,围绕着火堆载歌载舞。
  村长特别介绍了来了三个新伙伴,近百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而后倒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很快就开始进入了正题。
  独具地方方言的歌和腰间挂着叮铃作响的银圈,形成了独具地方魅力的漠关村,火光印在围观的群众脸上,跳跃地照出了每个人的笑容和欢呼声。
  卢风带着一身的肌肉,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拉着几个漠关村的小伙子跳踢踏舞,围观的少女指指他们,羞红了脸窃窃私语。
  沈迟只和他们跳了一轮就下场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袍角随着节奏踢踏纷飞,端的是少年恣肆,赢得了满堂喝彩。
  一舞完毕,他的额角淌汗,衣领微微敞开了,汗水顺着锐利清晰的下颌线滚下,淌进了肌肉紧实,线条分明的胸膛。
  沈迟喘着气,接过村长递给他的酒,一饮而尽,沈迟琢磨着,这酒裴枕应该会喜欢,于是他去后方舀酒的老伯那里多要了一碗。
  路上不知道哪个小女娘递给他一个汗帕,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淌着的汗渍。
  沈迟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才找到裴枕,他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在发愣。
  沈迟把手里的酒碗从后头递过去:“师父,喝点?”
  裴枕回过神,神情懒懒地抬手了,那碗沈迟用灵力温热好的碗就到了他手中。
  裴枕喝了一口,满意:“高粱酒。”
  虽然比不上天界的琼浆玉露,但口齿间充盈着谷物的香气,口齿生香。
  “再来一碗。”
  沈迟便又去给他要了几碗酒,都放在地上,只待裴枕喝完一碗,便又递给他。
  “好喝。”
  沈迟侧过脸,只见裴枕一双凤眸眯起,惬意又愉悦的神情十分舒展,无端让他身上增添了些许说不上来的魅力。
  盈盈水光潋滟在裴枕淡红色的唇上,裴枕轻抿,一滴棕色的酒就顺着漂亮的唇形蜿蜒而下,划入了白皙的脖颈中,留下了一点痕迹,裴枕丝毫没有在意。
  额角的汗水滑落在地,裴枕的一举一动仿佛有魔力,沈迟忘记擦汗,近乎着迷地盯着他,一时间,忘记提醒裴枕这度数有些高,不能多喝。
  裴枕双眼轻闭,脑袋搁在了右手上,左手上的酒碗递给了沈迟,沈迟接过,喉咙滑动,只觉得喝多了的人是他。
  裴枕的声音依旧是四平八稳:“扶我回去吧。”
  “好,师父。”沈迟低喃道。
  瓷碗搁在泥土上,带起一点清脆的响声,裴枕晕乎乎,靠在了沈迟的身上,因为离得近,沈迟又闻到了那股香味。
  那是裴枕血液的味道。
  比山间的清泉清冽,比陈年的美酒醇厚。
  燥热从不知名又难以言说的地方升起。
  第45章
  沈迟的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他扭开头避开裴枕温热的气息,胸膛起伏加剧,气息不稳。
  旁边有人过来说了几句什么,沈迟瞥了他一眼, 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嘴边有一个长了黑毛的大痦子, 手上拿着一碗酒要敬他。
  沈迟匆匆看到他手上好像有什么暗红色的东西, 有点显眼, 但是光线太暗, 或许不小心给火烧到的也说不准。
  那人大着舌头说什么让他们赶紧走,沈迟全然心不在焉地三言两语打发了。
  夜色寂静凉如水, 远离了那大丛的火堆, 一点凉风拍在脸上, 沈迟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热了。
  等把裴枕扶回了房间,沈迟庆幸自己白天就把干净的被子换上了,枕头也洗了晒了, 这下裴枕就可以直接睡了。
  裴枕坐到床上,一只手臂还搭在沈迟的两只手上, 沈迟小心地托着他的臂弯,裴枕有些头晕, 自言自语:
  “想不到人间的酒居然比天界的果子酒烈......”
  裴枕自以为说的很小声,听了个清清楚楚的沈迟:“......”
  天界?沈迟低笑一声:“是吗?”
  有说话声?裴枕迷蒙着眼转头看他: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行宫里?你是獭獭吗?獭獭什么时候化成人形了?我没有东西给你吃了。”
  醉了的裴枕话也格外的多,这回轮到沈迟面上一片空白, 獭獭是谁?
  不是吧师父……
  裴枕像是得逞了似的,蓦地笑了:“被我骗了吧……你是……唔……沈迟。”
  “沈迟”两个字说的含糊,喝多了的裴枕比上次还要上脸,红晕弥漫上他的脸, 白里透红,眼尾红了一片,半睁着眼,眼尾仿佛有钩子,比往日还要勾人。
  沈迟扭开脸,不承认此刻过快的心跳:“师父,你喝多了,快睡觉吧。”
  裴枕无动于衷,没有看到对方被捉弄时的反应,甚至还十分不满意地“啧”了一声。
  沈迟叹一口气,认命似地蹲下,将他的靴子取下,又扶他躺下,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
  在他起身时,不料衣服却被裴枕压着了,一时不察,摔在了裴枕身上。
  酒香和裴枕身上的香气扑了个满怀。
  裴枕被压的轻轻喊了一声,似乎清醒点了,在沈迟慌乱起身的时候,笑了一声。
  醉鬼似乎终于想起来他这师父的名头来了,扭过头,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挪了点位置:
  “喏,给你点位置,你也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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