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闻烛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裴青山从后脑蔓延到颈部一直没入肩胛骨的伤痕为什么总是好不了了,感情是有人定时定点上色呢,
  破裂的毛细血管顺着狰狞的疤痕通红了一片,已经结了痂,但一眼看上去还是骇人的很,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爬虫。
  “别看了。”裴青山转身捂住闻烛的眼睛,“丑。”
  “是挺丑的。”
  “……”
  第34章
  裴青山坐在床边, 懒洋洋的眯起眼睛看闻烛从护士那里要来一支消炎药:“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弄的?”
  闻烛不为所动的掀起眼皮:“你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
  冰凉的膏体上沾着他的体温,一点点的覆盖着刺痛到麻木的创口。
  裴青山懒洋洋的笑了一声:“点我呢?”
  “别动。”闻烛伸手扣住他乱动的肩膀,装作听不懂的继续上药, “点你什么?”
  “你以为你能在这安安稳稳的养伤是因为谁?”裴青山干脆转身, 单膝跪在床边上,一把攥住闻烛悬空的手腕, “那群利益至上的疑心犯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所以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会死吗?
  闻烛愣了一瞬间,然后立马摆出一副上道的表情, 恍然大悟道:“是, 那得好好谢谢我们神通广大的长官大人。”
  裴青山怎么说也跟闻烛是七年的枕边人了,他当然能听出来话里刺耳的阴阳怪气:“闻烛——”
  “要是我被带走了,会是谁来负责我的案子?”闻烛突然发问。
  “怎么?”裴青山扬眉。
  “是那个唐长官吗?”闻烛若有所思道, “我记得……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对吧?”
  “你什么意思?”裴青山这回是真的被闻烛的话刺出火来了, 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觉得我是为了不把案子让给唐伞才帮你瞒下来的?”
  “我没这么说。”闻烛冷不丁道,“如果我真的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你也会替我隐瞒吗?”
  “不会。”这句话几乎是刻在裴青山骨子里的斩钉截铁,“那你是吗?”
  “裴长官, 疑罪从无。”闻烛讥讽的撩起眼尾,“你先把证据拿出来, 再想办法立你的功吧。”
  空气死寂了一瞬。
  “刚才你说过,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裴长官身上还挂着那条狰狞而恐怖的鞭痕, 无言的预示着他替闻烛抗下的那道无法言说的罪责,那双沉沉海面一样平静而悠远的眼睛注视他,“闻烛,我一直在期待那一天。”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他说,“只要你说,我就信。”
  仿佛是被这双炙热的眼神烫伤了双眼,闻烛攥紧床沿,匆匆低下头,一直等到裴青山离开,都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间病房又重新变得静悄悄,
  风吹过纯白色的窗帘,划过一道耐人寻味的弧度。
  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颗毛茸茸的头小心翼翼的探了进来。
  “哥,我刚刚在走廊外看到裴青山了。”想起那位神秘长官骇人的气质和咄咄逼人的个性,闻瑟有些担忧的看向垂下头不语的闻烛,“你没事吧?”
  闻烛轻嗤一声,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平静得可怕,脸上闪过一丝恶劣的趣味感,仿佛还在回味着什么:“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他还会用这一招。”
  “哪一招?”闻瑟不解。
  “没什么。”比起这个,闻烛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来的时候没被他发现吧?”
  闻瑟摇摇头:“我戴着帽子和口罩,走得很快,他应该没看见我。”
  “闻瑟人还没走,这几天找两个公安的兄弟专门盯盯她。”裴青山抬腿跨上吉普副驾,从耳朵里拽下一颗细小的通讯器,扔在后座上,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改口,“算了,闻烛不会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待的。”
  说着裴青山从口袋里捞出一根黑长的头发丝:“拿去做基因检测。”
  “这是什么?”李伟光侧过头扫了一眼。
  “头发丝,闻瑟的。”裴青山把发丝放在透明封闭袋里。
  “你这么怀疑她?”李伟光难以言喻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小姨子吧?”
  裴青山言简意赅:“眼睛会骗人,感觉不会。”
  李伟光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没忍住开口:“你不是说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那个他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裴青山点了支烟,扬眉:“你办案的时候听嫌疑人一家之辞吗?”
  他降下车窗,让味道散出去:“我只相信证据。”
  “是了,没有臭茅坑里那颗冰冰凉凉的十足石头心,也做不了这么久的大官。”李伟光意味不详的哼哼了两句,又道,“对了,刚进去的时候为什么把通讯器关了?那群老东西返聘我来监视你,风水轮流转,这个疑点你好好解释解释吧,长官。”
  “还能是为什么?”裴青山吐出一口白烟,意味不明的勾了一下唇角,“开了你也交不出去。”
  “怎么可……”李伟光话音未尽,终于听出他慢悠悠的语气里的弦外之音,噎了一下,“你是疯子吧?”
  裴青山朝着窗外弹了一下烟灰,讽刺了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熟悉又陌生的高楼大厦宛如浮光掠影一般,虚虚的立在那里,
  日复一日又日复一日。
  他的心脏却没由来的像是被一根铁链悬空吊了起来,这种情绪在裴青山短暂又辉煌的生涯里一个是极度少见的,
  裴青山自己也摸不透那是什么感觉,他只能用他惯有的思维,去查、去追踪、去弄清楚真相。
  如果闻烛不肯踏出这一步,那这一步由裴青山来走。
  出院没两天,闻烛就回学校上班去了。
  他明显的感觉到最近上下班跟着的尾巴都多了起来,但闻烛装作没看见,三点一线的学校——菜市场——家。
  裴青山除了出院那天赶回来跟他一起办了手续之外,人又开始脚不沾地的出差起来,两个人仿佛回到了过去七年的日子。
  闻烛照常把菜扔进了水槽里,冲洗了一下菜刀,白亮的刀面反射出诡异的闪光。
  水流声回响在安静的厨房里——
  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一只巨型的狼蛛倒吊在厨房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堆积在了一起,口器轻微的开合着,还能看见里面细密的利齿,十八只眼睛此刻却死死的盯住了厨房里边的那道身影,不可言喻的狂热和兴奋让他身上狼毫一样的毛刺直愣愣的竖了起来。
  嗖——
  一把划破气流的菜刀钉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坚硬的外壳就插上了一把雪亮的刀。
  “还不滚出来!”闻烛抬头跟那十八只眼睛对了上去。
  “主——”
  狼蛛嘴里发出久远而嘶哑的嚎声,几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响起,诡异至极,
  “我可找你找得好苦呀。”
  猩红开始一点点的蔓延他的所有眼睛,粗壮的步足开始挪动了起来,顷刻间就到了闻烛面前,站着毒的蛛丝随着他的走动铺满了厚厚一层,几乎堵住了整间厨房,宛如一颗巨型的虫茧,
  虫茧中间包着的,正是闻烛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大学老师。
  “为什么皱眉?”狼蛛歪过头,巨大的身体扯出千万根密密麻麻的蛛丝,“你不想我吗?”
  “埃尔斯,太久没见你了。”闻烛怀念的喟叹了一声,金色的蛇瞳温柔的注视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巨型狼蛛,朝着他招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重重叠叠包着茧的狼蛛迟疑了一下,巨大的脸上各种各样大小的眼睛开始滴溜溜的转悠了起来,口器剧烈张合,看着闻烛那双温柔的蛇瞳,黑漆漆布满毛刺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酡红:“主——”
  他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足,抬起一只似乎想要触摸一样闻烛,又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悬在了空中。
  闻烛主动伸手,贴近那根毛刺丛生的步足,狼蛛脸上宛若溺死酒坛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青年瓷白色的手攥住了步足的尖端,突然蓄力一扯,数道声线不一的惨叫在厨房中回荡了起来,
  他冷漠的扔掉手上粗长的狼蛛腿,又在水槽里洗了一遍手。
  狼蛛龇出口器里的利齿,显然是从闻烛说拔就拔的动作里认出了冷酷无情的第十五代王座,嘶哑着声音带着悠远的怀念:“真的是你……是你……不是别人。”
  “怎么找过来的?”闻烛洗完手再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已经恢复成了黑漆漆的亚洲人的瞳孔。
  “是召唤……是宿命的……”
  狼蛛悠远的嗓音还没说完,就被闻烛扫了一眼。
  被统治过的那段短暂而如临深渊的时光又唤醒了他缺了一条腿的肌肉记忆:“新的塔口开了,我从里面跑出来的。”
  “哪一道?”
  狼蛛摇了摇头:“火,浓烈的火。”
  闻烛知道是哪个了,他在沙发上坐下:“还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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