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竹出好笋 第75节
宋凌霜夹了口菜塞到嘴里,吃完后回答道,“我没答应他。”
“我不介意,只是秦相应该去不了多久了,我听到些风声,陛下有意将梁国公的嫡次女汐晗县主许给秦隽,旨意应该不日便会下了。”
难怪,下午他走的那般急。
这样也好,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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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过几日,秦隽将林崇意约了出来,地点还是在雾阁。
林崇意应约而来。
秦隽比上回倒是风度翩翩的多。
“小林将军,请坐。今日,请你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林崇意依旧坦坦荡荡道,“秦相但说无妨。”
秦隽在沏茶,抬眸看了林崇意一眼道,“箐箐她被恩义困住了,我要替她解开这个结。”
林崇意有些不悦道,“你要让凌霜同我和离后嫁于你做妾室吗?”
“陛下今后不会再为我赐婚了。我同陛下说,我有隐疾无法生子,陛下不信,找了十数名御医为我把脉,哦,吕神医也去了,事实就是,我不会再有子嗣。”
“你……”
秦隽没有再就此事做回答,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而后用手指将锦囊推到林崇意跟前,“这个锦囊,小林将军拆开吧,里面有一份二十五年前的婚书。上面的字迹,你应当认得。”
他抿了口茶后补充道,“里面还有一枚麒麟私印。”
林崇意的笑容,是逐渐僵硬的。
里面是林袭与秦四娘的婚书,还有,林袭的麒麟私印。
“秦相书画一流,模仿个字迹,不是难事。”
林崇意正想将婚书和私印推还给秦隽时,秦隽忽然开口,“此事,陛下知晓,长公主知晓,老太君也知晓,阿狄师傅知晓,故去的涂相也知晓。”
林崇意也道出了心下疑惑,“若真依秦相所言,为何早不回林家认祖归宗?”
秦隽放下了茶盏,目光温和平淡,语气也如出一辙。
“我不屑,也回不去。我不过是一山野村妇之子,如何能与金尊玉贵的崇意世子相较,况且,我母亲也不愿被贬妻为妾。”
秦隽从袖中又掏出了一幅皱巴巴的字,解释道,“这里还有一幅写满了隽的字,是你的父亲,我的生父,林袭大将军在玉泉村思念长公主时写的,可我那不识字的母亲,误以为这是父亲给我取得名字,珍之重之,到头来尽然是一场笑话。”
“我母亲秦四娘走在你出生的那一场大雪中,是被积雪压塌的房顶生生压死的,我因住在学塾逃过了一命,不然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秦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泪光,但转瞬即逝。
“我也曾生出了滔天恨意,不瞒你说,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谋划如何撕破林袭那伪善的面具,想过让你父亲母亲身败名裂,抛弃糟糠之妻,未休妻便再娶,抛弃亲子不闻不问,何堪为人父,为人夫?”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都是如此,我的的确确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
“可为了箐箐,我愿意放下这些仇恨。”
看秦隽的长相,林崇意的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可他还要去找他的母亲求证,他不相信父亲是这样一个刻薄寡恩的人。
林崇意起身告辞,他急于知道这个真相。
秦隽却示意林崇意稍等,“还有一事,算是我感谢傅寄月花三千两黄金救箐箐的答谢,傅寄明,是你的结义二哥杀的。”
林崇意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秦隽挑了挑眉道,“你可曾知北阙皇族食指天生比中指长,所以他们下棋时,是用不了仙鹤指的,可在大晟下棋不用仙鹤指,是极其无礼的,很显然,没人教过他这些,加之,你们总是四人去查案,自然永远都查不到证据,可那日城外刺杀,你的箭不是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吗?那便是最好的证据。”
林崇意现下已是心烦意乱,无法思考,只想赶快离开此处。
秦隽在林崇意即将离开时,说出了那句难以启齿的话,“林崇意,无论你答应不答应和离,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你永远对箐箐保密,她没有办法接受先后同哥哥和弟弟……”
林崇意有些哽咽,双手攒拳道,“秦隽,我与凌霜,不过是一对彻头彻尾的假夫妻罢了,她的身或心,我从未得到过,只是,你别伤害笋笋…”
“你若是,再迟一些从西境回来,那该多好,她差一点就会爱上我了。”
秦隽也不甘示弱道,“那这便是我与箐箐的缘分,林崇意,放手吧。”
林崇意下了楼,策马而去。
第57章 和离书凌霜……
庆平长公主府
长公主倚在贵妃椅上饮了口参茶,抬眸望着欲言又止的儿子,先开了口。
“意儿,怎今日愁眉不展。”
林崇意眼眸低垂,没有直视长公主。
“请母亲摈退左右,儿子有事想请教母亲。”
庆平长公主微笑着手轻轻一摆,前呼后拥的侍婢便尽数退下了。
林崇意皱了皱眉,手也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挲着。
沉默了片刻,林崇意还是开口问道,“母亲是否一早便知,秦隽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
长公主秀眉一蹙道,“可是秦隽惹你不快吗?”
林崇意摇摇头道,“母亲,我想知道真相,旁的不重要。”
长公主有些严肃了起来,“秦隽的确是袭哥的儿子,你的兄长,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同意你娶宋氏为妻,接纳林屾,为你说服陛下。林屾若是旁人的子嗣,本宫是断断不能允的。”
林崇意用手抵住额头,五指撑开,挡住了眼眸的神色。
“为何母亲当初不据实以告,若是我与她真的发生了些什么,来日我们要如何接受这一切?霸占兄嫂的无耻之徒,我想都不敢想。”
长公主看着林崇意,凤眸轻抬,眼神有些幽远,而后娓娓道来。
“因为母亲看的出,你很喜欢宋氏,母亲不想意儿不开心。除此之外,本宫对秦氏确有些许愧疚,替秦隽留下笋笋这一丝血脉,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当年你父受了重伤,蒙秦氏搭救,可秦氏家境困苦,只有一间房,秦氏挟恩以报,你父亲娶了她。可不爱她,秦隽在秦氏腹中之时,你父亲便回到兆京来寻我了。”
林崇意的眼圈已经红了,“为何,父亲从来未寻过秦氏与秦隽?”
长公主叹道,“寻过的,你父亲他偷偷寻过的。我们成婚之后,你父亲同我坦白了此事,当时我便同你父亲商议过,打算将二人接入京中照顾。可陛下抢先知道了此事,为了我的体面尊贵将玉泉村所有知情人都杀了,包括秦隽的外祖一家,可秦隽和秦氏先行来了兆京,逃过了一劫。你父亲没能寻到他们的踪迹,以为他们死了,难过了许久,他每年清明都会到玉泉村祭拜他们的。”
“母亲当年有了你,也有了私心,你父亲当年虽给其寄了和离书,但秦氏并没有收到,若是按《大晟律》这和离便是不作数的,且无论秦氏有无同你父亲和离,他都是无可辩驳的嫡长子,可按宗法,你父亲必须休了她才能娶我,否则就是欺君的大罪。”
“既是如此,为何他们到了兆京,林家无一人接济他们母子?”
“太君比我更早找到了他们,不过那时,秦氏已经撒手人寰了。也是太君的面子,秦氏才能葬在孤山寺。秦隽不愿随太君回到林家,加之本宫担心陛下斩草除根,若是如此,本宫便再无面目面对你父亲,只能请人暗中保护,这也是为何阿狄会教秦隽剑术的原因。再后来涂珉找到了秦隽,一直护着他,不惜与陛下几番争执,这才保住了秦隽的命,这些事,
秦隽是一知半解的,可你父亲当真全然不知,你莫要误解于他。”
林崇意的心中对秦隽充满了愧疚,这二十多年来,他得到了林氏全族无私的宠爱,可秦隽他,什么都没有。
“意儿,皆是父亲与母亲的不是,让你遭了这份罪,现下秦隽可是提出了什么要求?”
林崇意哽咽着摇了摇头,“没有。”
看到林崇意失魂落魄的模样,长公主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
“意儿,有些事,强求不得。”
林崇意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收敛了悲戚的神色道,“儿子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母亲不必挂心。”
就在林崇意正准备离开公主府之际,宫内有人递来了边境的消息。
北阙毁盟约突袭大晟边境,林袭重伤昏迷不醒。
闻言林崇意、长公主皆难以置信,长公主都快哭晕了过去。
“崇意,这该如何是好啊,袭哥必是伤的极重,军中才会送信来的。”
林崇意蹲在长公主的塌边安慰道,“母亲,现下情形尚不明朗,您不要自己吓自己,我稍后就进宫,您等意儿的消息,狄叔,夏芝姑姑,劳烦您二位看护母亲。”
林崇意即刻便纵马,前往宫中。
烈日当头,在御书房门口听宣时,林崇意忽的有些释然。
他自嘲的笑了笑,许是上天,都不愿秦隽和宋凌霜两人分离吧,才会在此刻让林袭受伤。
既是下了决定,那便一鼓作气,斩断她的枷锁,还她以自由。
郝公公前来通传道,“宣云麾将军林崇意进殿。”
林崇意刚踏进殿,昭帝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崇意,你替朕同皇姐说,让她莫要忧心,朕即刻便派邓将军出发边境,大将军已在回京的路上,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林崇意跪地道,“陛下,末将请求出征替父戍边。”
“胡闹!”昭帝怒目圆瞪,气的拂袖背过身去。
“意儿,此事绝非你想的如此简单,北阙有人已混进了我大晟边军中,这才伤了大将军,况且北阙近年修养生息,实力非同寻常,朕不会让你去涉险,退下。”
“陛下,末将的祖父、叔父都将热血洒在了边境,现下父亲受了伤,必然军心不稳,邓将军已近花甲之年,如何能抗住雪原的天寒地冻,若是因此又折损了一员大将,那末将才是林家千古的罪人,末将有后,甘赴沙场。”
昭帝闻言,眼尾有些红,还是咬牙说道,“朕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林崇意摇了摇头,伏地磕头道,“陛下,这是末将一生的夙愿,求陛下成全。”
看着林崇意对他一遍又一遍的磕头,昭帝于心不忍。
昭帝如何不知,林崇意是最好的选择,三十万林家军岂肯听其他将领号令,可他如何舍得她皇姐唯一的孩子上战场,如何舍得他这一手教养长大的孩子,面对北阙雄师。
“罢了,意儿,你答应朕,一定要毫发无伤的回来,好吗?否则皇姐此生都不会原谅我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林崇意走后,昭帝朝他的影卫命令道,“阿秋,阿毫,替朕护着意儿,决不能让他受伤。”
“是,陛下。”
两道人影瞬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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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苑
宋凌霜正在一起和笋笋荡着秋千玩耍,高高低低的,笋笋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