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军中日晒雨淋,自是瞧不起这些,嘀嘀咕咕地说着:“抹再多香膏能挡胡人的箭矢和铁骑么?”
  “不过这脸冻得生疮,又痒又疼也确实难熬啊。”
  再一念及城中男子也是敷粉簪花,就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比起在天幕之上议论究竟该不该抹霜擦脸,好些人却在琢磨着那霜究竟是何物,如何制作的,是否真能让肌肤细腻光滑……
  早上洗漱的种种事宜暂且不提,他俩洗漱完了之后,就到了该用餐的时间了。
  这也是大盛朝多数人最煎熬的时候。
  在元宁进了卫生间之后,薛兰鹤就叫了早餐服务。
  等二人一出来,就见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不仅仅是盛放的器皿美观大方,用的是那釉涂绘过的金边骨瓷盘,食物摆盘也非常精美漂亮。
  而那些餐食种类也极为丰盛,有放在竹编蒸笼里的白胖小笼包,诱人的蒸蛋、汤面、抄手。焦香的煎蛋、培根和油条也摆在了一旁。
  至于那些水灵灵的果子也切好了,红艳艳的西瓜、青紫提子、草莓、香蕉都装在水晶碗中。还有早上鲜榨的橙汁和新鲜的牛奶,酸奶杯上插着两根拐杖似的巧克力。
  元宁惊讶地睁圆了双眼,相比较昨日的简单,今天确实要丰盛精巧许多。
  虽说他在大盛朝,母妃盛宠之时并非没见识过这样多的菜色,而且御膳房的庖厨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战战兢兢中又不乏炫技。可要是论种类,依旧是现代的食物更胜一筹。
  在冷宫待的那一年里,半个馒头都要掰成一天吃,让元宁养成了一颗节俭的心。
  他忍不住地问:“舅舅,这么多,吃不完不会浪费吗?”
  薛兰鹤也有些头疼,他当然是要自家小外甥继续保持节俭的好习惯,但五星级酒店最基础的早餐就是这些了,他总不能再让助理带早餐上来。
  他只能含混地说:“吃不完后厨会处理的,不用担心。”
  元宁的小眉头微微皱起,到底是没说什么。
  饭菜还是很香的,元宁慢慢地吃起来,咬了口皮薄馅大的包子,又吃脆香的油条,还喝了热腾腾的鲜美清汤。
  艺人确实是要因为保持身材而尽量少吃,不过薛兰鹤每天都要锻炼身体,消耗的热量极大,这一回陪着他侄子,倒是用不着收敛。
  大盛朝的人看着看着……当然是撑不住地馋了。
  城镇乡野渐次生起炊烟,不说那些个刚从床榻上爬起来的富家子弟,这会儿已经唤了下人赶紧把府中的饭菜布上,就连平民百姓家这会儿也掏出怀揣的杂粮饼子啃起来了。
  天幕的画面中,舅甥二人吃得正香,这让不少人觉着往日里苦涩的野葛根和饼子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明德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一众文武大臣垂首立在冰凉的金砖上,腹中饥鸣此起彼伏。
  他们这些臣子为防在朝议时失态,往往起身只用半碗清粥,且饮水也只是润润喉舌便罢了。
  如今余光被画面上蒸腾的热气一勾,早已喉结滚动,喉间泛起了酸水。
  龙椅上的皇帝气得面色铁青,他又何尝不是空着肚子上朝,再听得朝中商议的糟心事,早已憋了满肚子的气。
  眼见一众大臣神思不属,他终是甩袖喝道:“朕知晓朝中诸位爱卿忍饥挨饿,且有些大臣早已年迈体衰,朕体恤爱卿辛劳,便先用了朝食后再议!”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有那揣摩帝王用意的早已跪下,众臣于是则皆跪下叩首道:“谢主隆恩。”
  皇帝疾步入了自己的议事房内,便将钦天监的监正崔文贺喊来,厉声问:“令你安排下来的事如何了?”
  皇帝年岁不算太老,可依然怕冷。议事房中暖炉熏蒸,炭火缭绕。
  崔文贺鬓角泛起了一丝细汗,他弯下腰,道:“万事俱备,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即可。”
  皇帝龙心大悦:“好,崔爱卿,朕果真没看错你!”
  天幕高悬于蓝色天际,轻轻闪烁两下,不见有何动摇。
  *
  薛兰鹤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关臣的消息。
  他叹了口气,心里百般不舍:“岁奴……”
  元宁皱着小鼻子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他并不是很习惯饮这些,不过舅舅说要想身体康健,长得更强壮就得喝牛奶,所以他还是憋着气喝完。
  他转头看向舅舅,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了,舅舅?”
  薛兰鹤的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对话框上面“已到酒店”的字眼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沉声说:“今日舅舅就要去邻市了,你要借住在关叔叔家中,我心里实在不放心。”
  若是他自己去什么刀山火海他都能眼也不眨,如今小外甥只是借住在自己信任的人家中他都寝食难安。
  元宁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去,扑进薛兰鹤怀中,说:“舅舅,你要信任岁奴。”
  小小一团的温热就缩在他怀里,元宁仰着小脸,透亮的眼眸却像是水一样柔软澄澈,薛兰鹤仿佛从中看见了自小疼爱自己的姐姐,也曾用这样包容的美丽眼睛看着他……
  “我不会让自己受伤,会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不立于危墙之下。若是有任何要事,我就用舅舅教我的手段打电话给你,不会有任何隐瞒。”
  元宁观舅舅如此担忧不舍,皆是因他尚且年幼,这才不放心自己做诸多事宜。
  倘若他能井井有条沉着应对,反倒能让舅舅安下心来,不至于在忙工作时都为他操心担忧。
  薛兰鹤喉结滚动两下,心情确实因小外甥的话平复了不少。
  他点点头:“好,舅舅信你。”
  发凉的指尖点在屏幕上,薛兰鹤回复了关臣一句就开始收拾起元宁的行李了。
  儿童款的行李箱就摆在总统套房里,应该是昨天李迟迟买回来后放在这的。
  他将衣服鞋子都分门别类地放好,洗漱用品也没忘了装进去。
  大盛朝的许多人露出惊叹的表情,此物确实便捷,不过他们却是用不上了。
  他们旅居上路皆用包袱和箱笼,只因路途的地面不平坦,坑洼极多,不如背在身上的好拿放。
  若是让他们用这些滚轮用的,只怕是没走几步路就要被磨坏了轮子,整个箱子也得颠散架。
  但是这分隔物品的内衬样式却是可以学一学……
  他们现在尚且还能看得攒劲,但是这些喧嚣很快就要戛然而止了。
  起因则是城镇的卫兵敲着铜锣穿过大街,将帝王的诏书贴满城墙,派专人念与百姓:“今,天生异象,蛊惑人心。为防天幕被有心人利用而作乱,即日起,不可二三人聚众非议天幕之事,不可再仰头盯准天幕。坊间每日烟烧火撩以防天幕再妖言惑众。违令者,罚没家产。举报之人获罪人家产十又之一。”
  此等重罚怎能不让人大惊失色,心惊肉跳时又慌慌张张低下头,任凭再怎么好奇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抬起头。
  原本还吵吵嚷嚷,对天幕之上的新鲜物议论纷纷的市井街巷骤然一静,不敢再提及半个字。
  诏令从京城开始辐射至边境,乃至囊括整个大盛朝。
  不过,诏令在第二件事上就狠狠遭遇了滑铁卢。
  原是钦天监派了管理皇城的小吏去找来堆成小山的朽木,再泼油大量焚烧后以令烟雾蒙蔽天幕之景,滚滚黑烟霎时腾起八丈高。
  却不曾想这天幕根本遮掩不住,若是前方有那烟雾,它就附着在烟雾上面,怎么挡都挡不住。
  哪怕是再目盲的人都能将这天幕上的景色瞧得清清楚楚,官府忙活半天相当于是白干。
  孩童哭闹与浓雾中的咳嗽倒是混做一团,闹得才叫人仰马翻。
  若是早前试验过了还好说,可偏偏政令已经下达,结果却毫无作用,不少人在心底讥笑,至此官府的威信又进一步扫地。
  且不说政令难以下乡,连皇城附近的乡镇都把这政令不当回事,即便是兵卒小吏也偷偷仰着脖子看呢。大家将门一关,脑袋一抬,你还能爬在人家的墙角去瞅人是不是在盯着天幕看啊?
  唯有那不准二三人聚众议论天幕这一政令倒是被执行到位,至少在官府的爪牙虎视眈眈之下,无人再敢顶风作案。
  只是苦了那些寄希望于天幕之上的好用物什改造到大盛朝,还想大赚一笔的商户,他们心中俨然已经对官府多管闲事心生怨气……
  现代。
  薛兰鹤拖着行李箱,牵着元宁的手往外走,还在不住地叮嘱道:“每天早中晚都要跟舅舅视频聊天,陌生人给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接,遇到危险就按手表的紧急呼叫键,莫要滥发好心,遇事不决直接报警……”
  跟老妈子比起来简直不遑多让,谢蒙站在外面等着时听了一字半句,简直瞠目结舌。
  “我来拿吧,薛哥。”谢蒙接过行李箱。
  其实这两天关于薛兰鹤的各种猜测也已经甚嚣尘上,毕竟突然请假,粉丝还不见他人影,确实会导致各种言论出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