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元宁听罢,慌乱的心竟稍稍安定了些。
  有舅舅在,他本来漂泊无定的心就稳了不少,现在听到这句话,更是舒了口气。
  他是个向学的好孩子,不怕学习重,就怕自己一无所知,会给舅舅添麻烦。
  他用力点了点头:“好,岁奴一定会好好学的!”
  盛朝天幕之上,弹幕也开始翻涌。
  [这些知识莫不是我们也能跟着学?平头老百姓也能习得神仙手段了吗。]
  [看来薛小将军在那个世界的处境不错啊,连这些知识都能轻易学到。之前还有人猜测他是戏子,哪有戏子能做到这种地步!]
  [这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天幕一日不消散,咱们盛朝所有人都可以跟着皇子学一日的知识?]
  这些议论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盛朝人的心头。
  有一部分人不明就里,还不知晓未来将会发生怎样的巨变。
  而年少家贫的孩子却是欣喜若狂,杵在沙地里的树枝被紧紧握在掌心,眼中俨然下定了决心。
  更有那聪明人双手已经颤抖起来,不敢想象今后该是何等恐怖的巨变。
  知识不再被世家大族所把控,民智开启,不会再被愚弄。
  甚至是……连那皇位之上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就此安稳。
  高坐于庙堂之上的帝王猛然挥袖,打散了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他眼球里爬满血丝,嘶哑着声音阴狠地说:“那就看看天幕到底是在为谁造福吧!”
  高悬于白日天空之上的幕布依旧不为所动,仿佛超脱于凡尘之外,不因任何人的妄言所扰。
  *
  从卫生间里出来后,食物的香气立刻钻进元宁的鼻尖。
  他看向气味的来源,只见云母石的矮桌上错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圆滚滚的奶黄包捏成小猪形状,南瓜粥表面凝着琥珀色米油,两碗牛肉汤粉飘着红油,青翠的葱花在热气里沉浮……
  李迟迟说:“也不知道小朋友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买了些。不过他状态不是很好,喝碗粥总不会出错。”
  薛兰鹤点点头:“谢谢,用过早饭之后你就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我们家岁奴就行了。”
  他说完之后就把元宁放在了布艺沙发上坐着。
  羽绒填充的靠垫瞬间将元宁包裹,他不自觉揪住抱枕流苏,指尖陷进云朵般柔软的织物里。
  薛兰鹤半蹲在茶几前,问元宁:“要吃什么,舅舅喂你。”
  他端起粥碗,陶瓷调羹磕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金属腕表随着舀粥的动作折射出冷光,与温言细语形成微妙反差。
  李迟迟忍不住转过脑袋看了过去偷瞄他俩,她根本没想到在外面看起来以冷淡著称的酷哥薛兰鹤会是一个这样溺爱自家孩子的人。
  若是在今天以前,她单看对方的作风,还会认为对方会是那种以非常严酷的态度,像是对待军人一般勒令自家小孩老老实实当崽,勤勤恳恳做人的作风呢。
  元宁忍不住开口:“舅舅,我可以自己吃的。”
  虽说这是舅舅的一番好意,但是他已经自力更生这么久,而且自小也被母妃教导过要独立,不可万事都依赖于宫人,是以还是想自食其力。
  薛兰鹤微怔,脸上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我们家岁奴长大了。”
  元宁不等自家舅舅感慨,便指着奶黄包说:“舅舅,我想吃这个。”
  小小的奶黄包捏成了小猪一样的外形,憨态可掬的同时又非常诱人,深受小孩子的宠爱。他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薛兰鹤二话不说就把包子递给了他。
  暄软的小猪包子溢出奶香,即使是元宁这样的小孩也能一口半个,里面还有甜而不腻的豆沙馅,一口便惊艳了长久在冷宫中忍饥挨饿的元宁。
  他一个人就吃了两三个。
  大盛朝的百姓看着他们全在干饭的场面,不由也给看饿了。
  他们往常都是两食制,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方才会用餐,可是看到这幅所有人吃得津津有味的画面,实在是忍不下去,纷纷拿起手边有的吃食就开始边吃边看起来了。
  “他们吃的包子皮可真白!”粮铺掌柜盯着白胖包子,不免看向铺中灰白的麦粉,生起了对比之意。
  而那点心铺子的面点师傅却是双眼放光地望着元宁手中的奶黄包,手指在案板上比划造型,心里已经在琢磨起了如何仿制,以此来吸引那些小客人们。
  在瓷器窑炉间,匠人们围着琉璃碗探讨起了釉色的技法,不知要如何做才能造出那样剔透的杯碗。
  皇宫的御厨却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将五皇子吃过的这种包子给仿制出来……思虑良久,他们最终还是放弃。
  如若万一哪个主子心生不满,将气撒在他们身上,就算是给他们几条命都赔不起啊。
  *
  李迟迟在用过早餐之后就离开了,临出门前指了指垃圾桶:“薛哥,这些不用管,保洁十点会来收的。”
  她风风火火离开时的气流掀动茶几上的购物小票,玄关感应灯在电子锁闭合声中渐次熄灭。
  薛兰鹤跟元宁说:“一会儿舅舅帮你洗澡。”
  他拿起手机又给自己另外一个生活助理谢蒙打了电话,让他安排着带几套小孩穿的衣服过来:“也别忘了再带两套纯棉的睡衣。”
  他在发奖金上面从来都不吝啬,对方回复得也是快极了。
  见元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看过来时,薛兰鹤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用来联系人的工具,名为智能手机。即便是相隔千万里的两个人也能用它联系上对方。它被发明出来的时间其实也不长,但是已经延伸出来了许多功能,之后舅舅会跟你讲解的。”
  元宁觉得好生奇妙,感觉自己来到现代之后,一切认知都被颠覆,现代世界的便捷性就如同从前人们在话本子里所想象的仙境那般。
  他点下脑袋,脆生生地说:“好!”
  薛兰鹤将手机搁在云母石茶几上,大理石材质的凉意透过西装裤面料。他双手虚拢住孩子蜷起的膝盖,喉结滚动两次才开口:“现在,舅舅要问岁奴一些问题了,要是有什么不能回答舅舅的,千万不要勉强。”
  元宁不明白薛兰鹤为什么会这样紧张,他不自觉挺直脊背,布艺沙发发出细微摩擦声。看着舅舅眼底映着两个小小的自己,应道:“岁奴都听舅舅的。”
  薛兰鹤深吸一口气,问:“岁奴,你是怎么从大盛朝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一提问就抓住重点,茶楼说书人摔了手中的醒木,酒楼小二擦拭桌子的手顿住,连巡城卫兵都忘了呵斥挡道的菜贩。
  整个王朝的视线都凝固在元宁开合的嘴唇上,企图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0章
  元宁一碰见舅舅,就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招待了,他脆生生地说:“是系统带我来的。”
  他记性好,时至今日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虚空中系统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它对我说:如果宿主元宁同意穿越到未来给古人直播,我将带您前往那个时空。请您确认,同意或是拒绝?”
  元宁睫毛抖了抖:“一开始我把它当作妖物,并没有答应它。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那是宛若噩梦的一日,但又是新生的展开。于元宁而言,那日虽有太多难堪,但到底戴着重生的希望,也就没什么难以启齿的。
  他鼓起勇气向舅舅薛兰鹤缓缓道来。
  薛兰鹤听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指节捏得发白。他强迫自己松开拳头,掌心赫然印着四个月牙状血印。
  听元宁说完,他才怒气冲冲地骂道:“真是岂有此理!皇宫之人都是蠢物吗?且不说你在冷宫之中又是从何处去到二公主的殿中,他们殿内那么多宫人,又是吃干饭的吗?连你这个小孩子都看不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兰鹤真是恨极了。
  他气得都快糊涂了,尚未察觉到元宁刚才话里的“直播”二字。
  元宁看着心疼自己的舅舅,轻轻抱住对方,拍着他的背:“舅舅莫要再生气了,为了这事实在不值当。当日之事已经过去,我现在好好的啦。也是多亏了他们,我才能下定决心,现在岁奴才能见到舅舅。”
  大盛朝的天幕弹幕已经汹涌起来了。
  [没想到皇家的腌臜事情也是一样多,皇子公主恶毒之心如此深重,竟连一无辜稚儿都不肯放过。]
  [五皇子乃是他们的血亲,连血亲都可以下此毒手,真叫人不寒而栗。]
  [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在乎,还会善待咱们这些百姓么?*]
  [五皇子这般听话懂事的乖巧孩子,怎的皇帝就不珍惜,偏宠那些戕害血亲的畜生呢。]
  一想到今后统治天下的皇帝会从那些阴毒的人当中选出来,大盛朝的人都觉得两眼一抹——未来无望啊。
  一些皇子公主看到天幕上飘着的那些言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们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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