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面对帝王的质问,他的心里更是涌现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恍惚看见自己当年献计时的嘴脸:“薛家命里冲犯紫微……”
那时的唾沫星子在如今都化作森冷锁链。
他以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可以换来帝王的宠幸和爱重,可以让苏家从此起复,换来百年基业。
奈何造化弄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悔不当初啊。
苏风瓒将自己的乌纱帽取下来,然后跪倒在地上,就连官袍下摆还沾着来时的夜露。
他向皇帝叩首行跪拜大礼:“臣有罪,无法达成陛下心之所愿。”
他知当朝帝王有多狠心,于是也不多费口舌为自己辩解。
皇帝气得面色通红,眼睛突起,顺手抄起一旁的青玉镇纸砸下去:“废物!”
剧烈的疼痛袭来,苏风瓒的眉骨顿时流下一道长长蜿蜒的鲜血,而他却只敢闷哼一声。
“拖下去,押入大牢。”
短短几句,生死已定。
*
关臣留在警局帮忙处理文书手续,薛兰鹤现在的心思就放在把孩子带回家这一件就行了。
他现在有太多问题想问元宁,但是看着孩子不平稳的精神,终究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绪。
外套裹在元宁的身上,他匆匆把孩子抱上了助理租来的网约车上。
李迟迟也是一夜没睡,好奇地看向元宁,惊讶道:“薛哥,你们家小朋友还是古风长发呢。”
就是头发干枯发黄,毛糙得像极了营养不良。
其实看着小孩瘦了吧唧的可怜小模样,她心里还是很多疑问的。但是现在都不好问。
估计薛兰鹤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兰鹤用外套裹住元宁,听她的疑问,也只是嗯了声,没有回答更多。
元宁这时候缓过神来了,就有精力好奇打量他们,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舅舅身上,现在还黏在人的腿上不肯放开。
外甥肖舅,他要不是太瘦了,就只看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跟薛兰鹤有个七八分的相似。
“酒店订好了吗?”薛兰鹤哑着嗓子问。
李迟迟说:“早订好啦,你还能不相信我的水平吗?”
薛兰鹤点头:“麻烦了,回去找老文拿奖金。”
李迟迟一听就双眼放光了,她搓搓手掌,嘴上说着哪里哪里都是分内之事,实际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总统套房还配有全天时的安保。”李迟迟划拉着手机备忘录,“记者那边有关总……”
她突然噤声。
后视镜里薛兰鹤正用指腹摩挲孩子腕间淤青,眼底翻涌的情绪比拍连环杀人狂那日更骇人。
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就到了五星级酒店前。
期间薛兰鹤一直在轻轻抚着元宁的脊背,就算是胸腔里充斥着怒火,他也是先紧着元宁的情绪。
元宁像是只担惊受怕习惯了的小老鼠,一直缩在自家舅舅的怀里,也是什么也不说。
直到他们站在酒店门口前,看着那宏伟壮观的大门,元宁发出一声哇的惊叹,气氛才稍微活络了些。
薛兰鹤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轻拂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说:“舅舅今后都会让你过上快乐无忧的生活,舅舅向你发誓!”
是比当那所谓的皇子好上千百万倍的生活!
大盛朝。
那些客栈酒楼的掌柜管事们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方世界的酒店,低声喃喃道:“之前听这酒店二字,俨然已经猜到了是个打尖住店的地儿,不曾想居然这般奢华,便是皇宫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吧。”
山野之中的村民们张着嘴,手里头的东西掉进炭火化成青烟都忘记拨弄了:“乖乖,这地砖亮得能照出腚!”
在阳光中,酒店大门采用的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两旁的罗马柱高大而森严,站在门口的侍应生也姿态端方有礼。
这般华美的外形,又岂是普通酒楼客栈能比得上呢。
从未去过酒楼的人看见天幕之上都在密密麻麻地讨论,说是在那什么樊楼也比不过此地壮美。
话里话外都是天下之人皆在羡艳那方世界的人。
不由让他们感慨更甚。
就在薛兰鹤抱着元宁跨入酒店正厅之后,盛朝又掀起新的震撼浪潮。
第8章
薛兰鹤要搂着元宁出去时,李迟迟连忙道:“哥,口罩和墨镜!”
他近来火爆全网,不戴这些根本不行。
就算眼尖的狗仔和粉丝还能认得出来,但稍微遮掩一下还是比较好。
薛兰鹤自己戴的时候,也不忘跟李迟迟说:“给我们家岁奴也戴一只。”
元宁看着那黑色的织布戴在自己的小脸蛋上,一方口罩简直能把他的小脸给全遮完,只剩双受惊鹿似的眼睛露在外面。
薛兰鹤跟他解释:“舅舅现在不论走到哪都很容易被认出来,他们太喜欢舅舅了,见到我就会围上来,戴上这个就会减少被认出来的困扰。”
元宁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他睁着润亮的眼睛,嗯了声:“岁奴都听舅舅的。”
这般听话懂事的孩子却过得这样凄惨,薛兰鹤心中又是一阵气恼,拳头捏得死紧。
若是能给他一次穿越的机会,他定要冲进那皇宫之中,打得那皇帝老儿的祖宗都认不出他来!
车门滑开,薛兰鹤搂着元宁往酒店里走。
自动感应的玻璃门在客人走近后,悄然无息地向两边滑开,这一科技的魅力在不明所以的大盛朝人看来,又是一次震撼人心的仙术。
门顶悬挂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如同瀑布般的晶莹链条倾泻而下,光影令人目眩神迷。
大堂理石地面倒映着他们的身影,明亮得仿佛置身于仙境。
元宁和大盛朝的人都没来得及多看,就被薛兰鹤戴着到了电梯前。
“待会儿坐上这个小盒子,咱们就能直接去顶楼了,岁奴莫怕。”薛兰鹤柔声细语地呵护着。
李迟迟看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她还从没见过自家艺人那样温柔体贴的模样。
薛兰鹤一向五大三粗,对谁都极为冷淡疏离,简直是直男中的直男。
元宁伸手搂住薛兰鹤的脖子,认真地说:“有舅舅在,岁奴就不怕。”
这般乖巧懂事可爱的孩子谁能不心生爱怜呢。
薛兰鹤心里一软,在电梯打开时,托着元宁的后脑勺就走了进去。
电梯的空间相比于宽敞的外面就要逼仄许多,还有专门负责摁下电梯楼层的接待员。
“顶楼。”李迟迟提醒对方。
五星级酒店常常接待达官显贵,明星网红,员工的工作素质都极好,接待的微笑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视线扫过元宁和薛兰鹤奇怪的穿搭时也毫无波动。
电梯轿厢的镜面照出他们几人的身影。
“叮”的一声,顶楼到了,电梯门自动向两边敞开。走廊感应灯齐齐亮起,猩红地毯从电梯口铺到总统套房门前。
“这和通天塔有何两样!”国子监学生望着电梯惊叹,他手一抖,毛笔就在宣纸上甩出墨迹星点。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在天幕角落一闪而过的“铁箱”,竟能直接将人送上云端。
[这客栈处处都金碧辉煌,想来薛将军在那方世界也是极有钱财的。]
[薛将军……在那方世界似乎是个戏子?]
[放*,你看那些衙役那般看重薛将军,还有无数人追捧他,像是戏子能做到的吗?]
这般言论又是引起大盛朝之人各种高谈阔论。
茶馆二楼中,酸儒书生抚着山羊胡言之凿凿:“薛将军到了那个世界成为戏子,真是自甘堕落啊。优伶终究是下九流。”
花街酒楼的女郎们嗤笑一声:“戏子又如何不好,笑贫不笑娼。”
她们啐着那些沾沾自喜的书生,面露不屑:“读书人清高,又自命不凡,怎的不见他们寒冬腊月给流民舍过粥?”
边关篝火堆噼啪炸开火星,这些将士们恨不得把天幕上胡说八道的那些人嘴给撕烂。
守夜士兵攥紧长枪:“狗屁戏子!薛将军单枪匹马闯敌营那会儿,这帮在天幕上胡说八道的竖子还不知道在哪寻欢作乐呢!”
[若是让薛将军知晓,他保家卫国保护得都是你们这样的人,不知该有多悔!俺们这些在边疆护国的人看着都寒心!]
[没有薛将军镇守玉门关,你祖宗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这些话从天幕飘过后,天幕上直接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句句话就像是无形的巴掌狠狠抽在那些人的脸上,扇得他们面臊耳红——
若不是有薛兰鹤这样的人在,他们早该风雨飘摇,漂泊无定去了,岂能安安稳稳地在那酒楼茶馆中夸夸其谈。
而在那云岭山村的晒谷场上,十几个佃户仰着发酸的脖子。
其中的二柱他爹突然拍大腿:“管他将军还是戏子,能住仙宫就是本事!”他踹了脚装满新稻的箩筐,“今年要是多收三斗米,咱也能给娃扯块花布做衣衫咯。便是戏袍都美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