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出现分毫差错都会致命的激光束中,那人保持着完美的平衡感和节奏,没有紧张、没有畏惧,仿佛只是带着舞伴共同跳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舞蹈,令人叹为观止。
顾嘉南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快停了,直到眼睁睁看到白榆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穿越了激光束,近至眼前,他才下意识伸手去扶。
可白榆却猛然扭头,三指抓地撑起身体,向刚刚救他一命的人飞扑而去,指尖刃直指对方咽喉!
一切反转都来得太快,顾嘉南甚至还分不清那人究竟是敌是友,白榆已经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萧尹!”
这两个字像淬着剧毒,一向清冷淡漠的面容因为愤怒痛苦而扭曲,白榆琥珀色的瞳孔发出寒光,瞬间利刃破风!
萧尹挡飞利刃,却丝毫未躲,脸上生生挨了白榆一拳。
“啧……”,他被打得偏过头去,后退半步,深绿色的瞳孔晦暗不明。
“出气了吗?”萧尹用指腹一抹唇角的血迹,余光往后瞥去,已经有人试图冲破激光网,向这里奔来。
“我说过,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他抬手向后开了几枪,“可惜今天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你先走吧,后会有期。”
第68章
嘀嗒, 嘀嗒。
白榆缓缓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他头脑还有些昏沉,刚试图挪动手臂, 就发现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一旁的心电监测仪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喉咙像灼烧似的干渴,他下意识往旁边瞥去, 发现一团毛茸茸的脑袋垂在坐椅里,正打着瞌睡。
撤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双手从背后环上腰的瞬间,浓烈的薄荷信息素如电流一般直直侵入记忆最黑暗的深渊。
意识清醒前的最后片段是自己猛扑上前, 却被顾嘉南从身后死死抱住,连拖带拽绑上了救援直升机的绳索。
螺旋桨风声呼啸, 被风刮的生疼的视线中,萧尹扬起下颌, 微笑着用唇语对他说:“我们很快还会再见。”
如同噩梦猝然惊醒,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声响,一旁守着的苏珂吓了一跳,刚要伸手按铃叫人, 忽然惊喜道:“哥, 你醒啦。”
白榆皱着眉,强烈的心悸让他胸口起伏不定。
“你感觉怎么样?我喊医生来看看。”
“别喊医生,我没事。”白榆一把摁住他, 问道:“燃料带回来没?其他人呢, 怎么样了?”
“放心。”苏珂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干裂失血的唇边, “慢点喝, 小心呛着。”
“任务很成功, 那些高能燃料加上城北尧山开发的矿物燃料,就算封锁也能让我们维持一段时间。韩凯和顾嘉南也受了伤,不算严重,已经转到普通病区了。”
“他俩怎么了?”白榆蹙眉,记忆里韩凯跟他分开的时候还好端端的,顾嘉南好像也没表现出负伤的样子。
“韩凯是在掩护撤退的时候被子弹打中了,一枪被防弹背心挡了下来有点骨裂,但另一枪打中了腿,得养一阵子。至于顾嘉南……”,苏珂顿了顿,有点头皮发麻。
“顾家两兄弟真是铁打的,一个比一个狠。那天他把你抬回来的时候,大家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赶紧送急救了。他也跟没事人似的坐外面等,向陆队汇报任务情况。还是陆队察觉不对劲,一检查才发现他肋下居然被人捅了一刀,差点伤到内脏。”
苏珂说着一哆嗦,甩甩头说:“我们都以为他那身血是别人的,我的天,他可真能忍的。”
白榆神情复杂地闭上眼睛。
“不说这些了,哥。”苏珂忍不住心疼起来,“你是没看到陆队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似的,现在乔副又不在,都没人敢上前跟他说话。”
他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在白榆眼前晃着:“整整三天了,你再不醒陆队得急死了。哦对,我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呼”,白榆胸口剧痛,他勉强笑了笑,转头望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啊。”苏珂揉揉困倦的眼睛。
“那明早再说吧,别打扰他休息。”白榆轻声叮嘱。
“休息?”苏珂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这个点陆队根本休息不了,喏,瞧见那折叠床没?这两天他但凡有点时间,都会到这来陪你。”
“这么忙?”白榆登时警觉起来,“出什么事了?难道主城那边已经宣战了?”
苏珂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白榆紧紧盯着他。
“好吧,我说,你别激动。”苏珂支支吾吾道:“就在你们回来的第二天,城防所内部发生了爆炸。炸弹离会议室很近,陆队本来也是要参会的,正巧因为你情况有变,他临时赶过来躲过一劫,但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魏所,还有……还有乔副他们被埋在废墟下,为了防止破坏结构引发二次坍塌,救援整整花了十多个小时才把人弄出来。找到他们的时候,魏所被乔副紧紧护着,没有伤到要害,昨天已经转出重症病房了。但乔扬,他这次伤得很重,还没脱离危险……”
苏珂也没有休息,在各个病房里来回照应,说到此处不禁眼眶泛红,“短短几天发生了太多事,魏所请陆队暂时全权接替他处理一切事务,所以陆队现在非常忙,几乎昼夜不停连轴转。”
白榆面色渐沉,暗暗捏紧了被角。卫城表面平静,暗地里杀机四伏,这场刺杀不知道除了周川以外,萧尹有没有参与其中。
他失血太多精神不济,与苏珂说了一会话就昏昏欲睡。直到凌晨三点半,陆征才带着一身倦意缓缓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屋里灯光已经调暗,白榆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就醒了,侧过脸向门口看去。
陆征的军装还未换下,银色的肩章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光泽。几天不见,他的脸色略显疲倦。
“我听苏珂说你醒了,但手上有些事得处理,就来迟了。”他边说边在床边坐下,握住白榆的手,“你怎么样?”
密密麻麻的痒痛从掌心传来,白榆轻轻挣了挣,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好多了,别担心。”
“弄疼你了?”陆征赶紧放开那双缠满绷带的手。
“烫伤很难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你这段时间手不能沾水,千万别逞强。”
白榆低低应了一声,让陆征放心。
“那陆队,白哥,我就先回去了,早上再过来。”苏珂识趣起身,迅速关好房门。
陆征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
“去休息一会儿吧,已经很晚了。”白榆指向角落里的折叠床,尽管再见到陆征心里有千万无语,可此时此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陆征俯下身,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尽管半张脸都多多少少带着伤,依然挡不住那苍白如纸的面色,白榆肺腑受损,短短三天人又瘦了一圈。
陆征深深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久久不肯起身。
白榆妥协地闭了闭眼,往里面挪了挪,拍拍床边,“上来睡吧。”
陆征犹豫了一瞬,白榆身上还连着各种仪器线路,他怕碰着。
“没事”,白榆看穿他的顾虑,从容拔掉了输液管,小声道:“我真没事了,就是有点疼。”
数不清的实验,大大小小的伤病,陆征从来没听他喊过疼。这话一出,陆征的心立刻软了,按住他面罩的动作也倏然停了下来。
alpha翻身上床,小心翼翼地把人揽进怀里,释放出安抚信息素。雪松气息带着天然镇定的作用,怅凉如水,渗透进每一缕呼吸,沿着血管和神经脉络涌向四肢百骸,一点一点平复着身体和心理双重的疼痛。
他轻拍白榆单薄的脊背,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睡颜和平稳的呼吸,不敢回想三天前,那副鲜血染了半身、奄奄一息的样子。
顾嘉南和随行医生把白榆抬下直升机的时候,陆征第一眼看到那只从担架垂下来的,还在嘀嗒着鲜血的手,只觉眼前发黑、耳边一片嗡鸣。
白榆差一点就死了。
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白榆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当顾嘉南艰难开口,把事情起末一五一十告诉自己的时候,陆征怔在当场,竟无言以对。
他喉间哽住,酸涩灌满胸腔,疼惜、内疚、不安齐齐涌上心头,让揽住白榆的手渐渐僵硬。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看似睡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对上陆征灼热的视线。
陆征不自然地瞥过脸去,把白榆的额头贴近自己肩窝,半晌才沉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白榆推开陆征的怀抱,仰起头与他对视。
琥珀色的眼瞳里一片平静,如寂静流淌的星河。
“别说对不起。”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抚上陆征脸颊,把那张英俊却略显疲惫的脸掰过来,两人额头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