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队”,他不由分说将外套罩在陆征身上,“这件防冻服比较厚实,你带着。”
他不敢抬头,说完就转身上了车。
隆隆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远,感受到肋间坚硬的触感,陆征下意识摸了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面有一把手/枪。
第36章
白榆僵在原地, 怔怔地望着陆征,半晌后唇角下压,声音低不可闻:“你怎么来了?”
陆征用力将他抱进怀里, 抚上他的头发。
白榆睁大眼眶,被冷风吹红的眼尾在刹那间湿润了,喉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这个怀抱是如此温暖熟悉, 雪松气息的信息素迎面而来,把这些天的焦灼与伤痛一扫而尽。
可还来不及喜悦,巨大的内疚就从心脏蔓延开来,毒药一般席卷全身。他猛然推开陆征, 一手捂住脸向后急退两步。
光影模糊下,白榆蜷起身体绝望道:“你来干什么?”
陆征伸手拉他起来, 却被眼前人反手揪住领口,狠狠往身后树上一顶。
白榆双眼通红, 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说啊, 你来干什么!”
陆征并不恼,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可陆征越是平静,白榆越是惶恐不安。
从恢复部分记忆的那天起, 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终会暴露。反复的噩梦与惊醒让他倍受折磨, 冷汗淋漓,他想过自己的各种下场。可无论结局多么不堪,总归是一个人、一条命, 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从没想过会把陆征牵扯进来。
陆征是那么年轻, 意气风发, 就算暂时受挫, 白榆也相信他有蓄力一搏的能力, 为什么要同他一起被放逐。
冬夜的寒风如刀子一般灌进胸腔,割得肺腑生疼,白榆在心痛中难以言语,几乎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陆征脱下手套,温热的掌心覆上他冰冷僵硬的手指。荒野的风盘旋呼啸,泠泠月色下,alpha的轮廓清冷而坚毅,可眸中的光却深沉炽热。
“白榆”,他低声唤着,唇角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我被军部革职驱逐,只好来投靠你了。怎么?怕我会拖你后腿不成?”
“这荒野求生,我也好歹略懂一二。”
卸去特战组副指挥官的职务,陆征竟一改往日的严肃,放低姿态哄起白榆来,三言两语将这场权变与牺牲轻描淡写带过。
“好了”,陆征没有给他再问下去的机会,借着昏暗的光线扫视四周,“我们今晚得先找个地方休息,再想想后面去哪。”
“这里太空旷,连个遮挡都没有,前面不远处有座山,我们去找个避风的地方。”
陆征夜视极佳,为了避免引来不速之客,甚至不打手电筒,仅凭着一点月光就领起路来。
白榆跟在后头,一声不吭。他大病初愈,身上的低热还未全然褪去,方才又在寒风肆虐的荒野呛了风,此刻胸口生疼。
那山看似近在眼前,实际至少还要走一个钟头,陆征将包反背在胸前,朝白榆弯下身,“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能走”。白榆摆摆手拒绝,从兜里摸出一片药和水吞下,“知道我离开真相的人不多,军部的人带我走的时候,还是魏所出面让我把药带上了。”
“好吧”,陆征知道他要强,现下心里又泛着倔,只好将自己的防冻服披在白榆身上,替他挡着风,一手牵住白榆,有意放缓了脚步。
凛冽的寒风在荒野里汇聚成可怖的哮叫,短靴踏入雪地里的沙沙声很快被风声所吞没。
无人地带的变异物种很多,不过也多亏了极寒天气,平日里横行的蛇虫和一些野兽都冬眠蛰伏起来,但陆征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冰原上走着,路程格外煎熬漫长,白榆明显体力不支,一贯矫健敏捷的身手在雪地里踉踉跄跄,几次要摔倒都被陆征牢牢扶住。
好不容易才走到山脚下。
树影的遮挡让原本就稀薄的光线更加昏暗不清,摸黑前行中,陆征找到一条小径。看来这座山在末世来临前,也有过人工雕凿开发的痕迹,他踢开覆盖的冰雪,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依稀可见。
“既然有路,顺着石径而上,必然会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再坚持一下,应该不会太远。”
白榆低低应了一声。胸口的疼痛伴随着麻木向四肢涌去,他双腿如同灌铅,全凭着意志力机械地向上爬着。
然而山路曲折、石径狭窄,有的地方仅能通过一人而行。陆征在前面探路,刚松了手,就听到身后“咚”地一声闷响,扭头一看,白榆骤然踩滑,膝盖径直磕在石板上。
“白榆!”陆征赶紧将他扶起,“你没事吧?这里太窄,万一遇到危险进退两难,不能久留。摔得重不重?还能走吗?”
“还好衣服厚实,没事。”白榆试着活动了一下膝弯,应该没伤到骨头。
他一口气还没放松,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道残影,从右侧嶙峋的石壁一跃而下!
直觉与本能反应在瞬间炸开,白榆一把推开陆征,在电光石火之间猛然发力踩上石壁,旋即在上下错落中凌空倒转,扭身而下,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就往那道黑影扑去!
噗呲——!
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白榆在森寒利爪刺穿脖颈的四分之一秒前,利落地割断了偷袭者的喉管。
带着强烈腥气的鲜血喷溅而出,狭窄的空间让白榆躲闪不及,侧身之际还是溅上不少血液。
那是一只变异的山猫。猫科动物的反应速度是人类的3-4倍,连陆征这样身经百战的高阶alpha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白榆却做到了,他像凌空划过的一道闪电,即使在看似不可能的绝境之中,也能爆发出令人心惊的光芒。
“快走”,他抹了一把脸,甩了甩刀刃上的血珠,“尸体的血腥气太重,我们得赶快离开,免得引来更多野兽。”
这用尽全力的一击让白榆的体力急剧消耗。山路越往上爬,越是沉重地喘不过气,他耳边一片轰鸣,不知又过了多久,才在陆征的半扶半搀之下来到一处避风的洞口。
山洞从样子来看也是人工雕凿而成,内里空间有限,经过岁月的侵蚀,石壁上的画像和图腾斑驳。
“今晚就歇在这儿吧。”陆征从背包里拿出折叠帐篷,用力抖开,“你先进去避避风,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清理。”
白榆抿唇片刻,还是把外套递了过去。
防冻服上沾染了不少血,陆征抓起地上的雪块擦拭着,目光却倏然顿住。衣服领口与肩膀的交界处,有一道长长的破损的痕迹,方才光线太暗又被血迹掩盖,根本没有察觉。
“你受伤了?”他心下一惊,俯身褪下白榆的高领毛衣,赫然看见肩头有一道狰狞外翻的伤口,血液大多已然凝固,泛着暗沉的紫黑。
“我们没有酒精消毒,只能用水冲洗一下,防止感染。”陆征翻开背包,刚拧开瓶盖就被白榆出声制止。
他摇摇头,“纯净水不多,别浪费了。”
“够用,你放心。”陆征不由分说摁住白榆,仔细冲洗起来。
“嘶-!”尽管他动作已经尽量小心,但白榆还是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马上就好,你忍着点。”安抚信息素的气息缓缓浸入,陆征动作熟练地清理好伤处,又把剩下的半瓶水给白榆喂了下去。
他四下打量,抓了几团洁白的雪塞进空瓶子,然后揣进了怀里。
“你干嘛?”白榆抬眼。
“这儿的雪密实又干净,化点水备用。”陆征解释道:“背包里的纯净水,估计还够你用三四天。我以前在特战组经常野外训练,喝雪水也不是一次两次都习惯了。你还病着,事事都得当心。”
“我没这么娇气。”白榆小声嘀咕。
“好,是我想多了。”陆征笑着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你还有点低烧,赶紧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帐篷拉链阖上,收尽最后一丝光亮。漆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紧紧相拥,只有心跳与呼吸在雪夜中被渐渐放大。
陆征的发梢上还带着湿冷的冰渣,但怀抱温热而有力。
白榆把头抵在陆征肩窝,明明已经夜深,他却毫无睡意。无从宣泄的心绪如暴风一般裹挟冲撞着,让他在抑制与失控的拉扯中发出细密的颤抖。
“对不起…”,他喃喃低语道,“对不起…”
“我真得忘记了很多,在遇到你的时候,我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来历。”
“我没想过会把你牵连进来,你不应该跟我一起被放逐的。”
“对不起。”
“白榆”,陆征声线低醇,耐心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痕,抚上他的脸颊,“这不是你的错。”
“军部内部的斗争由来已久,是我自己疏忽。跟你一起离开,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你还记得我们在卫城山顶的那个夜晚吗?”他忽然问。
“记得。”白榆低声回应。他怎么会不记得,山巅之上浩瀚璀璨的星空,陆征温柔炽热的拥抱,汇成记忆中最绚烂、最珍贵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