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如昼 第58节

  【命运铺在断崖处,而我长在岩缝上。】
  不管现实生活,还是网络时代,都不缺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中国人骨子里还是有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迈气概。
  网友和现实朋友不一样。
  现实里她和彩妮,是因为相知相伴而相熟,网友的相遇更多是思想和心境的气味相投。
  想了想,明汐也开始写下一段话:
  【都说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树叶,但一定存在着脉络相通的叶片。就算身处各地,我们以不同的面孔和身份,在各自的桥上奔波游走;灵魂相契的我们,心和心之间也能架起高高无形的桥梁。即便我们持着不同理想,终有一天会在同一座桥上相遇……
  那时,我们目光交汇,气息相融。
  灵魂深处的相似频率,会在冥冥默契共振。
  世间似汹涌洪流,我们在岁月的河道里奋力向前,架在世间之上的桥梁,必会指引着我们灵魂最终的归处。
  洪流无情,我心永恒。】
  以上,就是明汐花了五分钟时间打出来的一段很长的文字,致自己,也致今天在论坛结识而来志向相同的朋友。
  将这段话发在江流兄论坛帖子里,明汐细细品读了两遍。她没怎么上学,不过文笔还是蛮好嘛。
  看来多看书比多上学有用的。
  大概过了半小时,明汐准备下机回宿舍。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一条短信。
  梁见铖发来的。
  简单一句话——
  “晚上能见个面吗?”
  这几天,梁见铖真的很忙,忙到根本无心关注网上论坛的掐架事件。
  今天他和米尔斯先生最后聊完产品,懒得再开车回去,也在斯卡利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洗完澡,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像是冥冥之中的预告,他打开了论坛,浏览了几页的掐架内容。
  他更新发表的内容被诋毁、被质疑,甚至还被怀疑哗众取宠,这都无妨,他分享的初衷本就不是为了这些人。
  这个世上真理都经不起质疑,何况人类的言论。
  对于所有的诋毁,梁见铖既没必要,也没兴趣回复一言半语。所以,他只回了一人。
  他所有发出来的分享,自认也谈不上深刻,都是浅薄之言,如果能让人有用或者看个有趣,就是他上网分享的意义。
  若问他为什么要在网上论坛开号,写这些分享。
  或许是现实交友泛泛无聊了,或许一直没谈对象而孤独,或许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却始终渴望的内心追求。
  然后,他刷新看到了西门小弟(明汐)最新写在他帖子底下的这段话:
  我们以不同的面孔和身份,在各自的桥上奔波游走;灵魂相契的我们,心和心之间也能架起高高无形的桥梁。即便我们持着不同理想,终有一天会在同一座桥上相遇……
  梁见铖一直是个极其理性的人,当目光穿过薄薄冷静的镜片,盯着电脑上这段细腻文字,一个瞬间里心上情绪几乎完全被感性左右。
  几秒时间,他感受纷杂。
  先是感到自控力完全消失的惶恐不安,取而代之的是泛滥成灾的盛大欢喜,以铺天盖地之势填充了一秒时间内被抽离干净的理性世界。
  他如此不安,又如此狂喜。
  他如此失控,又如此清醒。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即使他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做。
  深深吸了一口气,梁见铖拿开放在笔记本键盘上的手,身体跟着稍稍离开写字桌,同时双手轻轻覆盖自己的脸;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往里收拢到眉心,直到微微粗粝的中指指腹碰到眼皮,睫毛安静地垂落下来。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如同蒙着一团看不见的白雾,又隐隐映出一个越来越清晰的人。
  “梁总如果要跟我小气的话,我只能把你当小孩,拿糖来哄你喽。”
  然后,明汐言笑晏晏的说话样子,彻底鲜活印入脑海。
  “目光交汇,气息相融……灵魂频率,默契共振。”
  好一会,梁见铖忍不住轻念出声,眼睛微微阖上,逐渐温热呼吸气息从干净修长的指缝间透出来。
  他心脏收着,又加快。
  呼吸自然跟着发烫。
  此时此刻,酒店房间静寂无声,只有梁见铖自己知道,他的心有多热,他的心跳有多快。
  身体深处仿佛有一颗封尘多年却一直存在的火种,这段时间原本只是偶尔冒出小火苗,随风摇曳,时现时灭。
  谁能想到,他原以为会熄灭的火苗,又以一种意料之外却又顺理成章的方式,骤然点燃了他心底深藏已久连自己都未曾发掘的那颗火种。
  终于,梁见铖快速起身,不小心带到文件飘落地上。
  “啪啦——”
  四周空气似乎都为之震颤,像是突然受惊而失控的蝴蝶直直坠落。
  第41章
  梁见铖突然站了起来, 使得身后突然腾空的纯黑色高级旋转椅,晃晃地打了个旋儿。
  很快,转椅又轻轻转回来, 恢复到了正位。
  今夜, 梁见铖同样住在斯卡利酒店的 18层高楼,酒店封闭的落地窗外面, 是辉煌林立的高楼与璀璨的灯火。
  他的跟前, 还有一盏可灵活调节角度的高调钓鱼灯。
  垂落的光线,泛着淡淡的冷光,顺着梁见铖挺直的鼻梁往下,照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分明的轮廓。男人面容克制、年轻又性感,像是被皎洁月光润泽过的白玉。胸膛却因为动情微微起伏。
  内心情感汹涌如潮水,四周的一切,却在提醒他要冷静下来。
  梁见铖凝望着脚下的海港夜色,最终压了压情绪,背转过身,伫立在窗前,一声不吭。
  他依旧能够控制住自己, 让自己严谨、冷静、沉默、专注……或许再洗个澡, 就能克制住所有情绪, 再次专注地投入工作。
  没有任何问题。
  就在这时,他视线扫到了茶几上放着的一个精美礼物,是一小时前米尔斯委托他的。
  就算他今晚不去找她, 他也要去见她一面。
  他要把米尔斯委托给他的礼物,亲自交给她。
  只是……
  不管从理性和礼貌方面考虑,他即便要去见她,也不应该在今晚去找她。
  所以——
  他怎么会发出这条短信——“晚上能见个面吗?”
  他要做什么, 他疯了吗?
  心意无比芜杂又澎湃,是他可笑的灵魂在叫嚣。
  叫嚣什么。
  叫嚣他是一个傻帽!
  前面洗澡脱掉的银白色腕表,同样搁在写字桌上。
  梁见铖拿起机械腕表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夜里八点半,不早不晚。
  从明汐休息日的留言时间看来,她应该还没离开隆茂附近唯一网吧,安腾网吧。
  重新换好衣服,八点四十分,梁见铖从斯卡利酒店出来,手上提着米尔斯转交给他的礼物。
  这几天,梁见铖基本都在斯卡利酒店参会和面见客户,每日准备的衣服都比较正式,但今晚出门,他穿得并没有那么正式,不是西装笔挺精英化装扮,但因为酒店只有衬衫,也是立领蓝衬衫套着棕色风大衣。
  下身是米色窄腿休闲裤,脚上是一双纯黑手工法式牛津皮鞋。
  长腿迈出又快又阔的步子,当梁见铖走出酒店门厅,刚好对面高楼刮来一阵风,将他身上的风衣往后撩动,几乎往上翻飞的风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急切弧线。
  泊车服务员替他打开车门,梁见铖也将手中礼物放在副驾驶。
  车门关上,梁见铖发动引擎,便往安腾网吧驶去。
  即使明汐还没有回他。
  但他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
  一个小时前,梁见铖用笔记本电脑跟德国的米尔斯介绍星海的样品信息,他的价格的确比海鸥要贵两个点,米尔斯希望他让利一个点,梁见铖没有允诺。
  两个点的价格差异或许不大,但产品存在差异。
  米尔斯的写字桌上放着贺远送上来的酥糖。
  两人相对而坐,米尔斯面露犯难神情,实话实说:“byron,我的确对你更放心,对你的产品更感兴趣,只是贺先生同样是个不错的选择对象,他能专门为我找来这个酥糖,说明他也是一个尽心尽力的人,对产品质量的控制不会马虎。我也看过他的样品设计,并不差。”
  梁见铖目光波澜不惊,看了眼桌上的那包酥糖。他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即使商业存在竞争,甚至存在恶劣竞争,他都希望用实力说话。
  只是关于这酥糖,谁真正尽心尽力,就该是谁的。
  “我今天在酒店楼下大厅看到了 lamia,就是那天您同样委托帮忙买酥糖的女孩。”梁见铖有意解释,但也没有把话说破,清明从容的目光在桌面酥糖的袋子上略略停留了一下。
  其他话,梁见铖也没有多说。
  更不会多说,贺远是用什么方式拿到了这包酥糖。
  米尔斯是一个优质客户,一个优秀的客户一定会有他自己准确的判断。
  起身告别,梁见铖最后留下话:“米尔斯,我期待你的回复。”
  “你可以联系到那个lamia吗?”米尔斯问。
  梁见铖:“我可以。”
  “太好了。”米尔斯面露庆幸又感激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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