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不安又紧张,在露营区来回踱步,微信步数增速惊人。还没见到岑铭,步数已超一万五。
  “妈妈——”
  “在。”
  她连忙应答,满怀期待转身,却发现应错人。身旁经过一对游客母子,看她好似看神经质,母亲搂过儿子赶紧走,生怕这个连孩子声音都会应错的女人精神不对。
  韦荞神情恍惚。
  这两年,她听不得小孩子喊“妈妈”。听见了,下意识都想应一声。岑铭小时候喊妈妈,她常常在忙,不是回应慢了就是潦草敷衍。再后来,岑铭就不叫了。
  湖边起风,吹皱一池湖水。像极了她心里的伤口,坏了好,好了坏,也不知是否还会有痊愈的那一日。
  恍惚间,有人拉她的手。
  韦荞低头望去。
  “妈妈。”
  岑铭叫了她一声。
  韦荞心跳失序,蹲下身,摸着他的脸,看他好一会儿。她苦等两年,终于等来一个再次确认的机会。
  “岑铭,妈妈在。”
  韦荞和岑铭在湖边度过一上午。
  母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寡言少语是常态。岑铭伸手,韦荞把果酱递给他,岑铭切好吐司,涂上果酱,韦荞尝一口。岑铭清浅一笑,韦荞会意,摸了摸他的头。岑铭好似受到鼓励,从口袋摸出一个小挂件,挂在她的钥匙扣上。
  韦荞定睛一看,是一个熊猫挂件。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拿着竹叶,头顶一个小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国富民强。
  ——真是非常正能量的小挂件。
  韦荞很喜欢,拿在手里爱不释手:“送给我的?”
  “嗯。”
  岑铭一贯淡淡,那些辗转反侧想要把礼物送给母亲的失眠夜晚,他已学会压在心底,只字不提:“之前学校春游,去北京看萌兰,在动物园买的。”
  韦荞很喜欢听他讲生活中的小趣事:“你喜欢萌兰吗?”
  “喜欢,因为它好聪明。”
  “嗯。”
  “季封人最喜欢花花。”
  “呵,是,花花可爱,性格也好。”
  岑铭扬起脸,问:“妈妈呢?有没有喜欢的熊猫?”
  “有。”
  母子俩并肩坐在草地,韦荞双手交握,搁在腿上,不似母子,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妈妈喜欢灵岩。”
  中国大熊猫界强手林立。
  在北有萌兰,南有花花,前有陈圆润女士率领的狗门家族,后有渝可渝爱兄妹档异军突起的顶流横行时代,偏居十八线山脚的灵岩在颜值、地理、曝光度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最终杀出重围,挣得一席之地,凭的就是中国人最常讲的一句古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岑铭会意:“妈妈心里有理想。”
  韦荞摸了摸他的脸,没有说话。
  理想这些东西,曾经,她是有的。有的还很多,多到岑璋无法忍受的地步。后来,她就没有了。岑璋讲得对,既要、又要、还要,她要得太多了,满溢则损。
  岑铭又道:“‘国富民强’,看到这四个字,我就想到妈妈了。”
  “……”
  她在孩子心里,竟是如此根正苗红,韦荞深感荣幸。
  韦荞将熊猫挂件牢牢握在掌心,郑重以待:“妈妈很喜欢,一定好好收藏。”
  岑铭清浅一笑,看样子是高兴的,不由多讲了一些事:“我也送给爸爸一个了,挂件上的字也很适合爸爸。”
  “哦?是什么?”
  “‘我爱老婆’。”
  韦荞:“……”
  她还不晓得,不知从何时起,父母在岑铭心里已有清晰的画像。
  岑铭眼中的母亲,其家国情怀和理想主义都和母亲相得益彰,而他的老父亲,纯纯就是一个恋爱脑。
  ****
  林华珺看着母子俩,心里甚为安慰。
  韦荞得了空,亦迫不及待,要同这岑家明理人聊几句。
  “林姨,这两年多谢你,没有离开岑铭。”
  “韦荞,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走后,我也舍不得走了。若是我们都走了,叫孩子怎么办。”
  “是,是我的错。”
  “还有,岑璋。”
  “……”
  这回韦荞没有接腔。
  林华珺不避讳,将一席话说给她听:“你那样走了,你得了救赎,可是把岑璋留下了,留下的人怎会好过。他日日面对岑铭,即便心里痛苦,也不能流露。”
  韦荞听了,淡淡开解:“林姨,他会好的,他那样要强。”
  “韦荞,你这样说,我就不爱听了。”
  “好,不说了。”
  她懂分寸,不与对她有恩的老人起争执。
  两人各自避开,缓解气氛。
  十点,岑铭收拾小书包,道:“妈妈,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
  “嗯。”
  韦荞端详他的脸,有很多很多舍不得。岑铭匆匆来,匆匆走。这孩子从小被岑璋带大,同他父亲一样,严格遵守时间观念。
  林华珺走近,轻声对她道:“今天上午,岑璋有两个会,走不开。岑铭就是知道,才会这个时间约你来。”
  韦荞听了,心如擂鼓。
  林华珺肯定了她的想法:“孩子很爱你,特地避开岑璋,想办法来见你的。”
  可不是吗,才七岁,那么小的一个人,为了见妈妈,动用多少心计。要避开爸爸,深夜打电话给她,还要避开爸爸,与她独处一小时。七岁的岑铭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平衡他那一对分崩离析的父母。令他既能见到母亲,又不至令父亲难过。单是想想,韦荞心都要碎了。都说苦孩子早慧,岑铭就是一个苦孩子。
  “不过,”林华珺又道:“其实,岑璋知道这件事。”
  “什么?”
  “岑铭今天来见你,他是知道的。”
  “……”
  昨晚林华珺听闻屋外有声响,披了外衣出门瞧。这一瞧,瞧见深夜一幕。
  凌晨十二点,岑璋站在儿童房门口,背靠着门,驻足良久。岑铭心计再多,也还小,控制不好音量,偷偷同母亲讲电话时声音大了,被屋外的岑璋全数听去。
  他没有反驳,没有表态,就那样站着,沉默地听。岑铭挂断电话很久,他还站着,林华珺都不知他何时离开。
  “韦荞。”
  “嗯。”
  “这两年,他很想你。他再要强,还是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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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铭:看我那不成器的老父亲——
  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孩子其实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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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暗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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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南城商界,独有赵江河,被尊称一声“赵先生”。
  “先生”这个叫法,总带着文人气质,将生意人那股商业厮杀之味略去不少。
  赵江河确实不似寻常生意人。
  赵家是商界名门,创立道森至今已有三代人。赵江河作为继任者,是赵家登台掌权的第二代。道森原本以电影业起家,“道森控股”前身正是“道森影业”,赵家第三代赵新喆和女明星纠缠不清,和这层渊源脱不了关系。若是按着这条路走,道森充其量就是个电影业巨头,远远撑不起“财团”二字分量。
  转折出现在赵江河登台之后。
  赵江河天资聪颖,含着金汤匙出生却天生是块做生意的料子,纨绔子弟的那套作风在他身上半点没有。在豪门内斗的大戏里,赵江河一路平稳、赢得轻松。十九岁入主道森董事会,三十二岁坐稳道森董事会主席之位,至今三十年不倒。道森从“影业”转向“控股”、跻身全球度假区财团的奇迹,就是在赵江河手里完成的。
  至此,赵江河被称一声“赵董”,不过分。
  然而,坊间对赵江河的一致称呼,却是十分斯文的“赵先生”。因为,赵江河开创了一个影响社会的举动:成立助学基金。
  凡被列为赵江河助学基金资助对象,赵江河一力承担从幼儿园到硕博毕业的全部学费,所受教育皆为精英教育。可以说,赵江河不仅是在救助失学儿童,更是以一己之力为社会输送了数量可观的行业精英。
  赵江河助学基金声名赫赫,一度闹出不小风波。有中产家庭为让子女进入精英名校,不惜造假身世,试图令孩子成为助学基金资助对象。最后,被基金审核委员会识破,从名单中除名。一时间,舆论哗然。赵江河助学基金的社会影响力,可见一斑。
  二十六年前,第一期名单公布,赫然列着一个名字:韦荞。
  那一年,韦荞只有三岁。她是孤儿,赵江河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她,她正拿着饭盆踮起脚尖打饭吃。
  那时的赵江河不会想到,二十六年后,这个只求一饭之饱的小女孩,会成为日后声名赫赫的道森首席执行官,更在赵家濒临垂死之际,以力挽狂澜之姿将道森重新拉回行业霸主地位。
  当赵江河明白这一点,已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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